人心
阿宝？
江恩桃陡然一愣，心中微沉，身子却很快迎了上去。
她一脚旋开又一个即将沾上陆茂之方向的黑影，同时手腕利落翻转长剑，青光刺进，直斥呼呼扑上来的黑影。黑影胶在一团，被一剑接着一剑的剑花齐齐逼退数尺。
该死，这些黑影怎么都似乎更喜欢缠着陆茂之。
背影有多帅气，她的脸就有多垮。
什么破纸片世界规定？主角就算再籍籍无名之时，也比任何人都金贵。配角全给主角牺牲让路就算了，还要她一个穿书者也挡在他前面。
要不是系统刚刚给了她承诺，她才不愿当这个肉/盾大冤种。
“阿宝……”
“阿宝，你在么？”
剑花翩飞交错中，江恩桃一边唤人，一边试探着在众多黑影里寻找阿宝的足迹。
没有……
还是没有……
江恩桃心情有点烦躁。
作为一个惜命的局外人，按道理，她并不想跟这儿扯上太多关系，不愿多管闲事。尤其阿宝，对她来还只是庙观里捡来充数的便宜小孩。但她记得他说过，他会在乖乖待在客栈，等她回来。
有点狡黠，有点聪明，害怕被人抛弃的阿宝……
听到江恩桃的呼唤声，四周混成一团的黑影动作有一瞬忽然慢了下来。
这个声音谈不上微糯温暖，更说不上亲切动听。但此刻洋洋盈耳，像是家人的呼唤，轻轻飘荡在山谷。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好像重新长出了清晰生动的五官，流露出迟滞疑惑的表情。
好像是在问对方，你叫阿宝吗？她刚刚是不是在叫你。
江恩桃愣了下。
阿宝虽然没找到，但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不过，江师姐，坟茔上没有阿宝的名字。”陆茂之站在她身后，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微垂着眸，声音平静没有起伏。“也许，他……”
“坟茔？你们竟然能找到那儿。呵呵，悬峰山的人倒是有几分本事。我也知道你们想做什么……”
刚刚跪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唱咒般诡异咕咕声的说书先生撑起了身子。他脸僵直一侧，脖子再次卡擦一声，随之他虚虚把脖子扶正，吃吃笑了起来。
他凝着陆茂之，心中诸多疑问，神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却没有直接点透。
而是一副惋惜模样摇了摇头，声音十分渺远。
“可惜啊，他们没有真正神智，他们想要的，不过是单纯跟家人在一起罢了。你们违逆人心，必被人弃之唾之……”
天旋地转间，眼前的山谷忽然寒意不可测般幽深，一瞬寂静，黑气愈发缠人眼。
说书先生身如鬼魅，继续唱念起来。
江恩桃心知不好，脸色变了几变，“啊”了一声，扯着陆茂之往后就是一闪。
果然，阴沉湿冷的雾气间，刚刚才稍微“安静”一会儿的孩子，身形暴涨数倍，骤然变得更为狠厉起来。
江恩桃感觉乌压压的黑气哗啦掠过她的额心发顶，连最后一丝光也被遮避掉。
“当心。”
直觉不好的江恩桃瞳孔紧缩，咬牙切齿丢下一句，捏着曳影的手更加紧了紧。
却有几道黑影窜得比她的剑更快，江恩桃下意识捂脸运剑猛然一击。
嘭……嘭嘭……
面前的声音更为混乱。
但却没有黑影再扑过来。
等江恩桃反应过来，睁开眼睛，敛声屏气，石化般杵在原地。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刚刚黑气中同样准备攻击他们的周童、曲小弟不知何时从最后面冒了出来，眼下正挡在了她前面。
为了帮她对抗其他黑影。
“不、能、伤、害、江、姐、姐。”
“江、姐、姐、是、好、人。”
他们五官没有任何表情，脚却像生了根，岿然不动，深深扎进了原地。
身上是被其他黑影洞穿的无数个窟窿，灌进了沁骨的风，沙沙作响。
“你们……”
理智不愿去相信有人会为自己做到如此，即使有，也不过是纸片世界而已。没什么好动容的。
可风却透过窟窿，吹在了江恩桃脸上，簌簌有声。
江恩桃心中丝线颤动。
“找死！”
她瞥了说书先生一眼，在其还未反应过来时，便不动声色逼至其后。
一道青光闪现，手中曳影钧然生意。
江恩桃淡然看着说书先生脖颈处泛着冷意的剑锋，嘴角扬起一丝透着恨意的嘲讽。
她“啧”了一声，“刚刚忙忘了，明明有更好的方法。管你是什么大仙大神。解决了你，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再受你控制？”
没有给说书先生回答的机会。只一瞬，曳影利落一刺，血光迸现。
如江恩桃所料，黑气又一次迟滞了下来，甚至渐渐变得透明。
倒下前，似乎早已料到一切的说书先生意味深长看了江恩桃一眼，也笑了起来。
“死我一个又如何？大道尚在。你们违逆人心，必被人唾之弃之。”
……
不知是不是江恩桃的错觉，说书先生刚倒下不久，不远处人影攒动，似乎又有一批黑气朝他们靠近。
江恩桃扶着千疮百孔的“周童”跟“曲小弟”，直到他们的身体也慢慢透出一点透明，她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一个音。
心情十分微妙复杂。
她不该“矫情。可刚刚，她杀了“人”，害她的，跟帮她的“人”。
陆茂之默了默，一步步走到她跟前。
“江师姐，若我是你，下手必定更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