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

    廉价的茶香缓慢充斥着整个茶馆。

    说到尾处，台上身体臃胖的说书人鼓翻着眼白，扬起一方黝黑醒木一拍，方又神神秘秘地抖了抖袖口，脸上挂着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

    底下听得如痴如醉的几个茶客先是拍掌叫好，掌声阵阵雷动。待看到说书人抖袖口，他们脸上很快又翻转了颜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撤回手，掂量着怀中早已准备好的东西，朝已经下台的说书人更加神神秘秘地走去。

    座上，只剩下了江恩桃几人。

    江恩桃不明究竟，开口问道:“这场说书不都结束了么，说书先生也都退场了，这些人、他们凑热闹又是去干什么？”

    “不知道，”方显扬一边接话，一边摇了摇头，他探长脖子，又往空气里的虚无嗅了嗅，笃定道:“不过，他们往那个说书人怀里塞的，都是银两，我能闻得出来。”

    江恩桃有些错愕。但一想到是方显扬，仅靠鼻子辨别出银两的气味，有这闻所未闻的古怪本事，好像也不算稀奇。

    “可，”闻息月微微仰起脸，细声细气道:“我们刚刚不是跟他们一样，一进来就已经给过听书钱跟茶钱了么。”

    方显扬啧啧道:“恐怕不会那么简单。抓个人问问，不就好了。”

    陆鹤澄本是胡乱想着心事，经他们提醒，他四下张望了一通，“咳，这是不是开始拿着灯，跑着冒冒失失的小鬼？”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说话间的功夫，陆鹤澄已经逮住了给他们引路喝茶的那个孩童的后颈，把他整个人提溜了起来。

    孩童的脚离地扑腾了一会儿，发现连一点儿灰都溅不起。他抬头翻了陆鹤澄几眼，眼里包着晶莹泪花儿，气鼓鼓道:“你也比我高不了多少，自己也不是个大人，还戴着个奇奇怪怪的帽子。你凭什么叫我小鬼？我才不要当什么小鬼。”

    陆鹤澄本就心情不好，经他这么一激，难得却没有生气，“真小鬼才这么想。你一个男子汉，不想当小鬼，就得像我一样，靠自己本事说话。”

    孩童哼了一声，提高了声调，表示不屑，“我才不想有什么本事，我有我娘就够了。”

    陆茂之看不出什么情绪，轻掀眼皮，看了他一眼。

    陆鹤澄想了想，把孩童放下来，“你刚不是已经去找你爹去了么？怎么这会儿又在哭眼抹脸到处乱跑？”

    方显扬在一旁直接接话补充道:“你爹这会儿把你撇下，找那说书先生塞钱，是为了何事？你知道吗？”

    刚刚还跑得深一脚浅一脚，一头撞上陆鹤澄的孩童听这些人问得这么直白，移开脸，纠结了一番，才皱眉含糊道:“为、为了仙缘。”

    闻息月微微失神，“仙缘？”

    “ 给钱，是为了仙缘？”江恩桃没听明白，捋了捋，问道:“就算是仙缘，可说的也是曲口幽谷，跟这说书先生又有什么关系？曲口幽谷，也不是他家开的吧？”

    方显扬探看一眼，转过头，也疑惑道:“这些人给他的银两，也有多有少，莫非这跟仙缘的大小有关系？”

    孩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咬着牙，无论如何，只脸上一副委委屈屈，却不愿再说无可奉告的样子。

    他下意识想从几人眼下滑溜走。完全不像初见他们时，提起仙人一类词，一脸骄傲神气且心向往之的神情。

    “你爹为了仙缘，会付出很大的代价。但你不愿意接受这个代价，对么？”

    一直没说话的陆茂之开口说话了，声音像一片羽毛清扫而过。

    孩童瑟缩了一下后，身体浑然僵住。下一刻，他抬起头，看着陆茂之眼底凝结的柔和平静，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我不要。你、你们能不能带我去找曲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