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长生仙枯,云翳蔽日,惊雷千道,众神嗔视……】
【万万生灵之母,一切有形无形之物的主人。】
【天之御无摩緣主神,常世冥间唯一真神,吾等是忠实的信徒……】
【恳请神聆听吾等夙愿……】
乌云蔽月,城市依旧明亮,形形色色的人穿梭于灯红酒绿。但这一切与早已安眠之人无关。
沉睡的老妇似是听见了呼唤,祥和的睡容仿佛平静湖面,突然,这份平静被落下的水滴打破,老妇的眉微微皱起。
【恳请神降,宽恕吾等背叛……】
【神啊,宽恕吾等罪孽吧……】
老妇的眉皱的更深了。
【恳请神不要抛弃吾等……】
【求您……拯救吾等吧……】
许是不满被打扰了沉眠,她将一只手伸出被子,按上地板。
一阵地动山摇——
江户一处地下室。
看着颤抖的地面与摇晃的墙壁,此次祭祀活动的主祭面露狂喜,只见他宛如狂徒般张开双臂,以环抱天地的姿态狂笑。
而他的周围都是鲜血,巨大的祭坛低于地面,上面刻着凹槽,此刻,这些凹槽里浸满了血,它们从信徒的手掌中落下,流往祭坛中心半面慈悲半面凶煞的神像。
“神回应我们了!”主祭的手还流着血,形容癫狂的挥舞:“哈哈哈哈,我们没被神明抛弃!!”
“神回应我们了——!!”
祭坛没有变化,神像也没有变化,慈悲的那半面美若天仙,凶煞的半面仿佛地狱罗刹。它安静的注视着面前匍匐的人们。
主祭痴迷的看着祭台上供奉的神像,目光贪婪的舍不得离开,跟随着他的狂信徒们匍匐在地,抬头,他们此刻的眼神都或多或少的沾上了主祭的癫狂。
似是被吵的厉害,按在地板上枯朽手掌逐渐用力,警告似的让地震震的更加厉害。
但这样的警告行为放在那群狂信徒的眼中却是神明接受了他们。
数百人放了那么多血,只为了得到神明的一暼。
不满于这样的结果,地震消停了,紧接着,那个容纳着数百狂信徒的巨大地下室塌了。
为了表达不喜,祭坛中心的血和神像都被埋了下去,而那群狂信徒没受什么伤。
主祭从碎石堆里爬出来,看到被堆埋的神像与祭坛,还有什么不明白。
崩溃、怨愤与难以言喻的恐惧再一次填满了他的瞳孔。
神再一次……拒绝了他们。
……
“江户昨夜发生了五级地震,尚未发现伤亡,还请广大市民注意安全,尽早修复房屋裂痕”
近藤起得早,正在休息室看早间新闻,听美女主播的温柔声音。
“昨晚地震了吧。”洗漱好的土方站在休息室门口,虽然是疑问的语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是啊,我都被震醒了。”近藤有些抱怨:“话说,都好几年没地震了吧?”
“啧,搞不懂。”土方拿着早上刚送过来的江户日报进来,坐到桌前摊开,开始看今日新闻。
“嗯?阿梨到现在还没醒吗?”近藤问道,他这两天都没有在早上看到过阿梨。
“嗯,她最近嗜睡得很。”搞不明白女儿情况的土方放下报纸:“我下午抽空去趟她巫女老师那,问问有没有什么头绪。”
“搞玄学?”近藤的调侃。
土方无奈:“没办法,科学没办法解释,那就只能看玄学了。”
近藤肯定:“虽然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但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阿梨种族的特点。”
“嘶——你提醒我了。”土方突然反应过来:“既然叫阿尔塔纳,那天道众应该知道点什么吧?”
“他们在各个星球采集阿尔塔纳资源,一定有这方面的记录。”
“是哦。”近藤恍然,但他很快就发现了新的问题:“阿尔塔纳既然是很重要的资源,那资料大概也是保密的吧。”他望向土方:“我们估计拿不到。而且现在少说幕府里有天道众的影子,我们要是贸然行动,会被误解成背叛吧。”
到时候还要砍头谢罪。
土方沉吟片刻:“你说的对,还是拜托松阳吧。”
“他是阿梨在地球上唯一的同族了,目前也只能如此了。”
阿梨是下午醒的,一醒来就看见阿音老师坐在自己榻榻米边,凑的极近,正在观察她。阿梨有些迟钝的去找另一个老师,看到百音在看她还未合上的笔记。
“嗯哼,你醒啦。”见她醒转,阿音用手背贴上她的额头,试了试温度,也没问她变老后的感受。
“……老师?”阿梨困恹恹的:“你们怎么来了?”
“哎呀呀,是你的警察爹把我们姐妹请过来的,不然我还不知道你短短几天就把自己整成这副德行了。”阿音说着,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你也是真有本事。”
被训了。
阿梨闭了闭眼睛,语气也带了些委屈:“我也没想到嘛。”
“……”
阿音沉默了一会,室内安静了下来,寂静的让阿梨发慌,只有百音的翻书声。
“姐姐。”
百音突然出声打破僵局,让阿梨庆幸的同时又有些感激。
“你过来看看这个。”
“什么?”阿音被转移了注意力,凑到百音身边看向妹妹举起来的笔记。
百音看向阿梨,没错过她脖颈处一闪而过的红纹,但她没发一言。
“这页怎么了?”阿音看了两眼,感觉有些奇怪,下一秒她表情突变。
似乎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阿音立刻从阿梨房间的窗户翻进庭院,薅了一把长势正好的杂草又翻回来,也不管根系的泥土都没除尽就放在那页纸上。
阿梨不明所以,呆呆地看着她们动作。
很快,放在纸上的杂草就如巫女姐妹预期的那样,不自然的枯萎了下去,在纸上的那片空间老化的格外快。
阿音皱眉:“这是……有关时间的咒术?!”
“看样子是加快时间的。”
阿音求证似的看向妹妹,得到妹妹肯定的点头,随即,阿音又不可置信看向明白过来的阿梨,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她才找回自己的言语能力。
“我应该教过你,任何有关时间的咒术都是禁术,是禁止使用的!”
阿音也从未教过阿梨这类的术法。
包括她们自己,她们的神官师父也没教过她们,只让她们看看古籍知道其大致的型,如果没有看过古籍,她大概和百音还看不出来这是有关时间的咒术。
阿梨有些喏喏:“我不是为了回来吗。”同时她也明白了是自己的粗心大意没及时隔绝验力与阵法才导致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虽然阿梨没有具体指出是从哪回来,姐妹俩都明白了她在说哪个。
这个孩子,在异时空为了回家,在没有这方面基础的前提只靠自己就钻研出了禁术。
她是天才。
也是麻烦。
这个天才是个大麻烦。
阿音从未如此清楚的认知到这一点,当初收阿梨为徒,就是看中了她的天分。阿音认定了阿梨在她们姐妹重新建起神社之时,能再次光复黄龙巫女之名。
阿梨确实没辜负她的期望,四年就完成了修行,当初她和妹妹可是用了十二年才把古籍啃完的,就算平安时期的大阴阳师晴明在此也难以与阿梨争锋。
这让阿音何其骄傲啊,等神社再起,只要阿梨在,黄龙巫女的门楣就不会倒。
可是现在,她的徒弟差点把自己作死了。
阿音耐着性子,问她:“既然你会,那么能避免也是应该很容易的吧。”
被问到这里,阿梨有点心虚,两根手指不好意思的绞着被角:“我睡前画的,想巩固来着,睡着了,忘了关记事本。然后就这样了……”
“不过没关系的,应该有可能恢复。”
“……”短短几句话,阿音和百音都知道了症结。
哦,是她不小心把自己作成这样的。
百音忍不住吐槽:“谁家睡前还巩固阵法呀?还是禁术,难道不应该背祝词吗?……哎呀,疼——”
阿音立刻拍了百音脑袋一下:“问题是纠结背什么的问题吗?你搞清楚状况好不好。”她又扭头看向自己的弟子骂道:“八嘎,知不知道你要是个普通人,你此刻估计都躺板板了!”
“这是能随便对待的东西吗?!”
阿梨老实道歉:“知道了,老师,我错了,我下次不乱画时间阵法了,真的非常抱歉。”
阿音不忿:“你应该对我抱歉吗?”
想到今天土方先生过来拜托自己而恭敬又卑微的请求模样,阿音就对自己这个徒弟十分失望。
“你应该对你那些因为你的不当行为而担心的家人抱歉!”
“仗着自己不会死就随意胡来!不把自己的生命健康当回事儿!你觉得没什么,但普通人会怎么想?”
“你知不知道,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你的父亲会怎么想?他该怎么办?那些在意你的人怎么办?!”
阿音拉着妹妹起身,气极,不欲与阿梨多说:“我言尽于此,你好好想吧。”说完,拉开门扉头也不回的走了。
阿音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可能有些过分了,但她实在无法忍受阿梨对自己的事不上心、无所谓的态度。
百音被姐姐拉着往前,总感觉姐姐是不是太凶了点,忍不住回头看呆呆坐着的阿梨。
她和姐姐的想法不一样,她觉得阿梨本就与常人不同,那么便不能以常人的规矩束缚她。
就像一只猫和一只大象,你不能叫到猫去完全适应大象的习性,那不合适。
百音向前看,目光投向姐姐的背影。
阿音走的很急,每一次落脚发出的声音都很重,看得出来,她真的很生气。
百音心里默默叹气。姐姐明明就是在意她的小弟子,偏偏表现出来又这么别扭。
至少说句关心的话呀。
她们想的,阿梨也能明白,但说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
特殊的身体素质真的很容易让阿梨忽视常人的想法,阿梨和松阳都有这个通病。
阿梨与那个红眼男人经年对决让她被迫习惯了。以退为进,一击必杀,那在这个过程里受点伤也是必然。
而松阳是因为当年的经历完全不在乎,现在收敛了也不过是为了避人耳目。
他们都已经习惯了,习惯为了达到目的,牺牲自身的完整。
反正也能恢复。
是啊,反正都能恢复,那么为什么要在意?哪怕会疼,但那又如何?经年的疼痛拔高了他们的阈值,而他们也习惯了。
——习惯,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但是他们有羁绊,羁绊连接的另一方会因为他们受伤而心疼,这也是一种“爱”吧。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不希望你受到疼痛的折磨,希望你身体健全,幸福安康,哪怕你的苦难转移到我身上都可以,只要你能完好。】
阿梨幸运的是,作为人,她拥有这宝贵的羁绊。不幸的是,她是阿尔塔纳。
但也这并不意味着无法平衡这两者。
思及此,阿梨心里涌上难言的愧疚,她清楚的知道,这是她现在的问题,她必须承认。
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的改正这个习惯。
作为一个人。
……
“爸爸。”想了许久的阿梨还是决定过来找土方。
“嗯?”土方应了一声,没有停止挥刀的动作,他正在做今日训练,要挥满五百下。
“对不起。”阿梨十分歉疚:“我做了令你们难过的事了。”
“怎么突然道歉?”土方疑惑的停下,用袖子擦了把脸上的汗,目光怀疑:“你惹了得罪不起的人了?”
“那倒不是。”阿梨抓了抓脸,有些手足无措。
“我过去,做了让爸爸担心的事了,哪怕有些并非我自愿,但还是对不起。”
“这有什么。”土方浑不在意,伸手揉了揉阿梨脑袋,语气有些别扭:“爸爸我啊,十分乐意为你效劳哦。”
哪怕阿梨变成了老人,土方看向她的目光依旧柔和慈蔼,就好像阿梨从未变过。
“欸?”阿梨睁大眼睛:“爸爸不会生气吗?”
“怎么会。”土方好笑的捏了捏阿梨脱垂的脸颊:“你要是受伤了,我只会心疼,当爸爸的当然会想儿女平安,但是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将女儿垂落在眼前的碎发撩上去,土方继续道。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少受伤,不求大富大贵,平安就好。”
原来是这样吗……
阿梨心就像泡了温泉般,暖洋洋的,有些失语。
对于爸爸的爱护之意,阿梨只能干巴巴的道声。
“好。”
“嗯。”土方笑的温柔,他明白阿梨是个有些笨拙的孩子,对她这样的反应也早有预料,他话锋一转,表情立刻变得冷峻,语气严肃。
“不过你千万不要做触犯法律的事情,不然我一定亲自把你送进局子,记住了吗。”
“啊?”阿梨一愣:“记住了。”
“还有,如果你哪天得罪了一个连真选组都护不住你的大人物,记得跑,明白吗?”
“……这,应该不会吧?”
“未来的事谁知道,你就说你记没记住吧。”
“记住了记住了,到时候我一定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