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几天时日过去,土方的腿依然没有好,只能窝在组里搞文职。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土方感觉肩颈疲累,稍稍活动了两下便拄着拐杖走出办公室。
外面的夕阳很好,他抽出一根烟,叼在嘴边,掏出打火机用手罩住香烟末端点燃,然后吸了一口。
有尼古丁的安抚,土方放松了不少。而且小鬼现在也被阿梨带出去了。
正巧,佐佐木铁之助从走廊尽头过来,跪坐于他身边。
“副长,我来汇报了。”
“嗯。”土方示意他继续说。
“我今日在道场训练,局长说我有进步,让我继续努力,大家对我也很好。”铁之助眼中满是认真与被肯定的喜悦,就像一个刚回家向家长汇报学校生活的孩子。
“做的不错。”土方拍了拍他的肩膀夸奖,原本铁之助是由他亲自带着的,但他因腿伤还没有好,就让铁之助和大部队一起训练了。
“谢谢副长!”铁之助胖胖的脸上浮起不好意思的红晕,少女漫标配的卡姿兰大眼睛闪闪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动作一顿,才道:“对了副长,阿梨小姐要盯着的奉行所案子有眉目了。”
闻言,土方了然,应该是叫明菜的小鬼的案子。
一想到那个小鬼,土方就难受的不行,但土方又不想承认自己怕鬼。
阿梨也真是的,怎么什么都往家里捡啊?考虑一下你爹的身心健康好不好?!
不过那个孩子也确实可怜。
土方想到明菜几乎不见人样,心里对施凶者产生了难以忍耐的愤怒。
他是有孩子的人,自然对这种心理扭曲且只敢伤害孩子的畜生充满鄙视厌恶,同时,土方也难以想象如果阿梨在幼时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办?
同样,当这起针对儿童的恶性案件被爆出来时,群情激愤,奉行所也答应会公正执法,给民众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凶手找到了?”
“已经锁定范围了,正在布抓捕网,再过两天应该就有好消息了。”铁之助一五一十的说给土方听。
他也详细了解过这个案子,当知晓受害者是个幼女且被施暴者虐待后碎尸抛尸,其残忍程度让铁之助的背后不由得发冷汗,心中也对这个施暴者升起了难以言喻的愤怒。
他是庶子,在佐佐木家不受重视,也经常被人说闲话,但就算如此,也从未有人虐待过他。铁之助难以想象那个女孩死前有多痛苦。
“好,派两个人去盯着,记得叫上齐藤终,必要的时候让他们出手协助奉行所的抓捕行动。”
“是!”
土方吩咐完,铁之助没有停留,带着任务走了。
又恢复成一个人,土方有些惆怅的吸了口烟。
这次案件阿梨也插手其中,虽然阿梨已经很小心的不让自己牵扯过多,但土方看得出来,许多关键性证据都是阿梨在引导奉行所的办案人员,不然奉行所也不会在短短几天就能这么快就能推进这场凶杀案的进度。
虽然阿梨是在做好事,但是土方还是下意识不想让阿梨在这其中牵扯过深。
只是再看,土方才发现,女儿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长到这个地步了。
能独自面对工作生活,一定程度上还能保持从容不迫。
土方想想就觉得骄傲,他从没想把阿梨一直庇佑在自己的羽翼中,土方对阿梨的要求一直都是有安定的生活就足够了,在这个世道能有安定的生活,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所以阿梨现在的模样就非常好。
唯一出乎土方意外的就是阿梨擅长的东西。
不是诗词歌赋,也不是武艺绝学,而是与常人所不能接触之物打交道。
这是土方这两天才知道的,虽然以前也知晓阿梨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也通过巫女老师的夸赞明白阿梨很有当巫女的天赋,但是他没想到阿梨能这么有天赋啊——
其实也就比土方预想的稍微歪了那么一点点……
好吧,是比预想的歪了太多啊!她都敢把鬼往家里带了,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带的?!
天知道他这两天睡觉都不敢闭两只眼,他在自己家,因为一个鬼,不敢睡觉,哪怕这个鬼被阿梨管着。
这要是说出去都要被总悟笑话一年。
土方决定了,等今天阿梨回来,就定一个新家规——不能随便带不明生物回家!尤其是鬼怪!
至于以前带回来的松阳就算了,至少是活的。
……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秋叶原acg交流会,许多阿宅都会在这一天集聚于此,买入心仪痛谷和游戏产品、或者二创,也有的会在今天买出自己的作品。
小梅站在一处同人本售卖口排队,哥哥妓夫太郎在另一处新发售的游戏窗口排队,春姬没和他们一起排队,她没实体也不怕被人看见,跑别的地方瞎逛了。
他们是帮阿梨抢位置的,阿梨因为和工作时间冲突了不能及时过来,于是拜托他们帮忙,而他们在江户的这些天又颇受阿梨照顾,便应下了。
队伍前面的人很多,哪怕兄妹俩已经来的很早了,但面对热情的阿宅们也只能甘拜下风。
阿梨刚刚发信息说她快到了,让她把手机定位打开,小梅抬头往外看,入眼的只有阿宅们。
漫山遍野的阿宅———
“啊~~~~~~”小梅叹气,小幅度的伸展了一下身体。
来秋叶原帮排队这件事虽然是她答应的,但一直站在这真的好无聊啊,队伍很久才会往前前进一点点……而且她的身体有一点点不舒服。
小梅不是没参加过类似的线下,只是武洲哪能和秋叶原比,就算是线下,人最多的时候也没有现在夸张。
她和哥哥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人,真的长见识了。
“我来了小梅!”姗姗来迟的阿梨不知道从哪钻过来,满头大汗的站在小梅面前:“等着急了吧?我给你带了饮料和零食。”
“那个……阿梨。”小梅婉拒了冷饮,招了招手,示意阿梨凑近。
“怎么了。”明白小梅是要跟自己说悄悄话,阿梨将耳朵附过去。
“我来内个了,不能喝冷的。”小梅对着阿梨的耳朵小声道。
“内个?是哪个……”阿梨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生理期啊。”小梅对阿梨的迟钝感到捉急。
“啊?……哦哦哦。”阿梨终于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眼她的肚子又抬头问她:“要不要我去给你买点热的?”
阿梨从手册上看到过,生理期需要喝热水,尽量不要碰凉寒的东西。
“这到不用。”小梅脸色有些苍白,尽可能压低声音嘱咐:“我今天出来的时候忘了带替换的了,你能帮我买一下,一般便利店里就有。”
阿梨对小梅的态度颇为不解:“这是正常生理现象,为什么要这样遮遮掩掩的?”
小梅却很理所当然:“这是很私密的个人事情啦,就比如你痔疮裂了,别人问怎么了,你总不能说痔疮犯了□□正在流血吧?那好尴尬。”
阿梨愣了一下,有些结结巴巴:“好、好直截了当的比喻,生动形象,令人印象深刻。”
小梅不耐烦的催促她:“别做阅读理解了,赶紧去。”
“哦哦。”
阿梨连连点头答应,刚迈出一步,突然想到什么,回头问道:“关于痔疮,你怎么知道那么清楚的?”
小梅不假思索:“因为我哥就有啊。”意识到自己说了啥,小梅立刻捂住嘴巴。
阿梨:“……”
妓夫太郎有痔疮是她没想到的。
跑去便利店的卫生用品区,当看到满满一货架的卫生巾,阿梨傻了。
日用、夜用、260、350、420、超薄、柔棉、娟网……
这么多种类,简直挑花了眼,阿梨看过生理手册,知道生理期的存在,但她还没来过生理期,对这种事完全没经验,颤颤巍巍的拿下一包日用超薄,又拿下一包夜用超长的去结账。
在回队伍的时候阿梨还有些恍惚,脑子里还环绕着卫生巾种类。
“好了,你在这排队等我,我去趟卫生间。”小梅从阿梨手中接过卫生巾。
阿梨下意识道:“超薄420。”
小梅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阿梨终于回神,摆着手表示没事:“你快去吧,厕所那边人也不少,估计还要排队。”
“好,我待会回来。”
小梅去卫生间了,阿梨站在队伍里思考生理期的事。
小梅来生理期原来会不舒服,阿梨都不知道,小梅也没和她说过。阿梨想起小时候三叶老婆也总有那么几天不舒服,那时候阿梨还没有意识到三叶是来生理期了。
女孩子来生理期,是会很辛苦呢。
好一会,小梅一身轻松的回来了,只是看到阿梨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不由得纳闷。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小梅。”阿梨一手按上小梅小腹,语速不快:“我都不知道你生理期会不舒服,以后不舒服的时候要告诉我哦,我有办法让你不难受。”
“这又没什么,女孩子不都这样吗?有的人比我还严重呢,我已经很幸运啦。”小梅刚想说点什么让阿梨不用担心,小腹处就突然涌进一股令人极为舒坦的暖意,原本因为生理期带来的腰酸和寒凉下坠之感瞬间就消失了。
“欸?”小腹处的变化让小梅又惊又喜的看向阿梨:“你怎么做到的?好神奇哦。”
阿梨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是巫女的秘密咒语哦。”
“巫女都这么厉害的吗?”小梅惊奇。
“也不是所有的都这样啦,这个只有我会哦。”阿梨解释,她很清楚自己是特殊的。
小梅回到队伍,和阿梨一前一后站着,分享着阿梨带来的零食。只是,没多久,就有人因为她们的颜又看她们身边没男性朋友,过来要她们的电话。
阿梨本想拒绝,但被小梅拦下来了。
“对面人高马大的,哥哥不在,还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了。”小梅对阿梨咬耳朵。
“这样啊。”阿梨表示受教了。
她们也没想给自己找麻烦,于是就给了自家校长/总悟的电话,至于能不能聊得来……那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不过阿梨,你以前没被人要过电话吗?”看阿梨一副直来直去的模样,一点都不担心被觉得丢面子的男人报复,小梅不由得疑惑。
阿梨: “有啊。”
“那你这样直来直往不怕被找麻烦吗?”小梅震惊。
阿梨表示无所谓:“不怕。”
小梅;“为什么?”
阿梨:“因为我的拳头比较硬。”
小梅:“……”
原来是单纯的力量压制啊。
小梅突然想起阿梨家是警察局,里面都是武士,阿梨会体术反而正常。
此时的小梅还没意识到,阿梨说的拳头硬是有多硬,直到看到阿梨把因为自己的容貌而来骚扰她的登徒子一拳创出十米远,才终于意识到,阿梨的拳头,不是一般硬——
被阿梨护在身后的小梅低头看着阿梨刚揍过人的拳头,不由得想到。
这一拳,能创死三个我吧?
小梅忍不住握住阿梨的手腕。阿梨的手腕很纤细,无法想象这样的这看起来一拧就折的手腕能爆发那样的力量。
这么想,小梅大概知道自己该报什么社团了。她也要学体术,比起和那些盯上她容貌的混混虚与委蛇,小梅也想直接点解决。
周围有很多人在打量她们,但她们并不在乎,从小到大,只要出门在外,阿梨和小梅都是焦点,她们早已习惯了被人用各种眼光注视。
“小梅!吾回来啦,人类的集会还真是热闹啊,太郎那边也好有趣,居然有小人在透明屏幕里动欸,过了千年,多了好多吾不曾见过的新奇玩意……嗳,阿梨小姐也在啊……等等,汝背上趴着的是什么?是小鬼吧!啊,你怎么还带冤鬼来啊!”春姬叽叽喳喳的回来,好心情在看到阿梨身上趴着的小鬼时消失不见,全变成了惊慌,连讲话文绉绉的毛病都没了。
“春姬怎么了?什么小鬼?我怎么看不见?”小梅疑惑的四处打量,但没看见什么小鬼。
春姬指着阿梨的后背:“就在那啊……好吧,吾忘了小梅看不见。不过阿梨小姐,你把这么个脏东西背身上就不怕沾上不干净的气息吗?”
一直安静的明菜在听见陌生东西叫自己,颤颤巍巍的出声:“明菜……原来是脏东西吗……呜。”明菜难受的要哭了。
“啊,别难过,明菜才不是脏东西。”阿梨连忙安慰,怕影响别人,她这些天都把明菜带在身边,但到牵着不便于阿梨处理事务,于是阿梨就让明菜自己爬她身上,虽然像连体婴,但确实保证了他人的安全不是吗。
“原来是冤死的小鬼啊。”春姬凑过去仔细瞧,突然接近的动作让明菜有些害怕,忍不住瑟缩。
“啊?”小梅看看阿梨又看看春姬。
只是过了两分钟而已,怎么你们说的东西我就听不懂了。
春姬作为神明,一般人是无法窥视到祂的存在,除非祂愿意,这也是小梅为什么能看见祂的原因,和视鬼神的能力无关。
明菜已经到了能分辨美丑的年纪了,只觉得面前飘着的不明生物很漂亮,阿梨姐姐很漂亮,阿梨姐姐的朋友也很漂亮,而想到残破不堪的自己,心里不由得低落起来。
明菜,又想妈妈了。
小孩子不说话,阿梨也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只道是之前春季的话伤了她的心灵,于是摸了摸明菜的脑袋。
到了傍晚,她们才终于买到了冲田太太新出的同人本,阿梨要感动的热泪盈眶了。
冲田太太,就是冲田三叶,她的笔名就是她的姓,冲田太太是读者们对她的爱称。
买到了心仪的产品,于是等集合后三人简单聚了个餐,就当解决晚饭了,之后就是各回各家。
一处跨江大桥上,阿梨专心的开着摩托车,晚风灌入她的衣袖,长袖便呼啦啦的鼓起来,但阿梨并不在意。
明菜双手扒着阿梨的肩膀,很是新奇的看着夜晚的江景,跨江大桥两边都亮着明黄色的灯,承载着大桥重量的吊索上也装饰着彩灯,抬头往上看,明菜只觉得被华灯装饰的大桥气派极了。
“好漂亮啊,我从来都没见过……”明菜小声感叹,刚出口的声音很快就被风带走了,但阿梨还是听见了。
阿梨没有说话。
明菜作为人的一生……太短了,短到她来不及去好好看看外面是什么模样,活着的时候不被善待,去世后变成鬼,反而有机会去外面看看了。
只是,这并不是长久的。
“阿梨姐姐。”明菜呼唤了一声阿梨。
“在呢。”
“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你可不可以答应。”
“你说。”
“我想请阿梨姐姐在我成佛与妈妈团聚之前,带我到处看看,我想见一见以前那些只在杂志和报纸上才能出现的风景。”
“……”
晚风有些冷了,但是明菜感觉不到,只一心期待阿梨的回答。
“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晚风送来她的声音。
………………
阿梨又看见了红色的天空,只一眼,她就十分头疼的原地蹲下。
又要和那个疯子打架了。
啊,好烦,她真的一点都不想见到那个神经。
她真心觉得老天是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才让她经常梦到那个疯男人。
托这位战斗狂的福,再加上彼此都打不死对方,在非自愿情况下,阿梨的武艺进步的很快。
让她算算,他们打了多少年了?
一百年?
二百年?
已经记不清了,这不分日月之地让人根本没办法分辨过去了多久,阿梨蹲在那十分难受。
想逃,但是先前尝试过很多次,逃不掉。打也打不过,骂也没意思,她已经被对方整的没脾气了。
阿梨低垂着脑袋看着被自己视野框住的那一小片地面,开始放空自己。
就这样吧,打就打吧,反正打不死。
面前无声的出现了一双绑着草履的脚,很大,一看就知道这双脚的主人有一副结实的躯体与不俗的身高。
来的真快,这次捉迷藏的时间都没五分钟吧?虽然她也没刻意躲。
阿梨并不理睬他,而是盯着他的脚思维发散。
她什么时候也能长高长大?
几百年了,她的身高没有变化,自长到163就没动过了。阿梨的理想是长到180,做一个魁梧的女子,能有让爸爸小鸟依人的肩膀,为土方家遮风挡雨。
空气很安静,来者自站在阿梨面前就没有任何动作哪怕低着头,阿梨都能感觉对方灼热的视线锁定在她的脑壳。
没有人说话。
阿梨安静的蹲着,一动不动,披着鸦羽大氅的男人沉默的站着,也一动不动。
好像在玩什么一二三木头人。
不过不用费力打架,貌似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们也不是没次见面都会打架,只要阿梨在一开始没有表现强烈的反应,对方就不会像条鬣狗一样死追不放。偶尔,男人也不会主动来找她,不过这种情况只出现在阿梨的新出生点不在对方的感应范围内。更多的时候阿梨会迎战,阿梨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迎战,也许是单纯的对男人感到不满,也可能是厌恶这个总是会拉自己沉沦的噩梦而单纯的发泄。
他们打架没什么过多技巧,都是毫不留情的厮杀。
若百年前未成长完全的阿梨难以招架,只能用毫不珍惜自己的打法才能有一两分胜算,那之后,就是两个力量、状态都在巅峰的阿尔塔纳的对决。
好吧,阿梨认为现在的自己并不在状态。
苦逼打工人怎么有资格说自己上了一天班还有状态的啊,而且她现在还有个小鬼没解决,买完同人回家都想倒头就睡好吗。
好吧,她其实已经把上面说的都做了,只是这次倒头睡的结果并不如她料想的那般,不然自己也不会出现在这了。
啊,毁灭吧。
平生觉得活着挺好的阿梨此刻竟觉得死了也不错。
“打吗。”站着的男人声音淡漠,语气自然的像再问你今天吃了吗一样。隐藏在斗笠下的猩红双眸俯视着面前只用最脆弱的栗色脑壳面对他的女子。当看见女子的后脖颈处皮肤试探着探头的诡异红纹,男人不由得微眯眼睛。
“不打。”
将头埋在双臂里的阿梨只露出有着柔软发旋的脑壳,像只鸵鸟一样,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但十分冷漠。
空气再一次陷入了安静。
但男人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阿梨就一直保持着埋头蹲着的姿势,虽然她很想离开,但她很清楚,只要她现在一动,男人立刻死追不放。
阿梨和他的相处也不是没有停战的时候,但无论她去哪他都会跟着,虽然不打架了,但这多了个背后灵的滋味实在不好,感觉在哪都如芒在背,虽然现在也一样。
阿梨就这样蹲着,蹲着。
她无聊的睡着了。
虚看着面前蹲着的人,很平静,他什么也没想,也不打算突然出手将对方斩首,等她恢复了大概率也不会反抗,而且已经连续几次都是这样,他也觉得没意思。
对方不想和他打,一点斗志都没有。
应该说,阿梨对他失去了兴趣,也不在意他,无论他再怎么挑逗都没用。
像一个渣女。
阿梨如果知道他想什么的话大概要短暂的抛弃自己的教养破口大骂了。她变成现在这样还不是他逼的,如果不是他,她至于这样吗。
几百年啊,在阿梨的视角里她被这死男人纠缠了几百年——
但显然,男人并没有自知之明。
直到看到面前的女子突然歪倒在地,虚蹲下身探查,发现她只是睡着了
他在这,她居然——睡——着——了——
于是虚立刻抓着阿梨的肩膀要把人晃醒。
“……唔。”阿梨皱眉,但还没醒的征兆。
她真的很累,这些天不仅要上班,一有时间就去追案件进度,一直在为小鬼的事忙前忙后,不得不压缩睡眠时间,直到嫌疑人锁定后抓捕工作不需要她她才敢稍稍歇息,终于能休息了还遇到这么个瘟神。
见有有反应,虚继续晃。
只是面前之人状态有些不太对,开始出现呼吸困难的情况,虚松开摇晃对方的手站起来,但看见她的状态依旧没有好转,女孩身上的红纹开始暴起,不由得皱眉。
这个红纹,是他留在她身体里的血,有着他的因子,因此,红纹的状态也能侧面反应他的情绪。
此刻,没有阿梨压制,红纹肆虐着在她的肌肤上翻腾。
同样的红纹虚的身上也有,只不过他身上的红纹属于阿梨,是他在一次与阿梨的战斗中主动摄入阿梨的血,为了通过阿梨离开这个放逐之地。
只是并没有什么用,哪怕喝了阿梨的血,沾染了她的气息,他依然不能在她离开时一起离开。
虚不明白。
“你真的很想打吗。”阿梨终于睁开眼睛,语气平静,仿佛没有一点被吵醒的脾气,灰蓝的瞳孔里什么也没有。
虚看着面前缓缓站起的女孩,如果一开始他还能察觉到她身上类似逃避他的情绪,那现在,他什么也感受不到了,也看不透对方灰蓝干净的眼眸。
“你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虚嗤笑。
对于女孩突然的变化,他只能归结于刚刚的呼吸困难,她难道以为,是他导致她呼吸困难的吗?
但不管怎么样,她明显有了战意。
啊啦啊啦,这不还是被挑逗出战斗的欲望了吗?虽然不是因为他,但他很乐意与她再打一场。
“与你无关。”阿梨漠然道。
两人起势,阿梨胸口还是呼吸困难,没有表情的脸上有些苍白,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能归结于他又对她做了什么。
不知道是谁先出手,两道灵活的身影快速纠缠在一起,伴随着迸溅的血液,仿佛两个活着的番茄榨汁机。
男人镶着卍字刀镡的太刀早就不知道在那次争斗中被阿梨毁了,于是之后两人都是赤手空拳,拳拳到肉,也有彼此就地取材往对方身上招呼的。
“嘭!”
男人被阿梨踹了出去,撞在一片废墟里,溅起无数尘沙。
“你变弱了。”
阿梨收腿,哪怕语气嘲讽,但双眸依旧紧盯着废墟,紧盯着里面的男人。
面无表情的用右手将被折断左手重新接上,没一会,那里就恢复如初了,仿佛不曾受到伤害,只有染血的衣袖不似开始。
阿梨现在的姿态实在算不上好,莫名其妙的呼吸困难就算了,只是衣服又破了,身上多处沾着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咳咳。”废墟里传来两声轻咳,只是下一秒,砖瓦飞溅,最大一块混凝土墙朝阿梨的方向砸来。
阿梨闪身避开,徒手从旁边的工业废墟里掰出一根钢筋,像掷标枪一样朝男人的方向扔了出去。
但并没有起多大作用,对方不知道何时来到她身后,一脚踹在了她的膝窝,但在他开始后续的控制之前,阿梨已经滚到了一边,给对方来了个扫堂腿,男人应声倒地,阿梨爬起来一脚踩住他的脖颈,毫不留情的用力。
“咔。”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男人的脖子被踩断了。
他原本充满毁灭欲的猩红眼睛在此刻失去了光彩,竟显得有些平静。
但阿梨知道,这不是结束,由于是同类,他们清楚彼此的身体特征,所以他们的厮杀也比常人更加残忍血腥、无序疯狂。
阿梨呼吸更加困难了,继续下去对她并无益处,趁虚恢复意识之前,她准备先去别的地方躲会儿。
看着他无神瞳孔里自己居高临下的倒影,阿梨抹了吧嘴角的血,又在他身体上补了一刀后没有丝毫犹豫的跑了。
只是她还没跑两步,就被人抓住了脚踝用力往后扯,阿梨重心不稳跌倒在地,一整个正面趴在地上。
趁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从后面控制住她的手脚压制住她了。
恢复的好快。
阿梨暗骂,她现在趴在地上,半边脸与粗糙的地面亲密接触的滋味并不好受,身上还有各个伤口恢复后留下的余痛,四肢不能动弹,男人的手已经按住了她的脖颈,就像按住案板上的一条鱼,阿梨清楚的知道,自己很快会再次面临“死亡”。
这些都没什么,唯一难以忍受的是胸口的呼吸困难,像是肺部被一只大手挤压了一般,她无法吸入任何空气。
压在女孩背后的人有些疑惑的歪了下脑袋。
他明明什么都还没做女孩就已经气息微弱了,连生命体征都开始不明显了。
她快窒息了。
得到这个结论的虚更加疑惑了,他没动手,她也没动手,那给予女孩窒息的外力的是什么?
呵。
有意思。
她身上的迷越来越多了。
“咚”的一声。身下的女孩消失,虚突然腾空,然后跌坐在地。
虚没有去找,他清楚,女孩就像她来那般,又毫无理由的离开了,他甚至无法感应到自己留在她身上的因子。
虚呆坐原地,用手触摸了下阿梨刚刚趴过的地面,上面还留有她的体温。
她每次离开的姿态都不一样,有时就像现在一样,在和他的打斗中突然消失。有时他跟着她,走着走着,前面的她就不见了。有时她倒在血泊里,身体破损的组织正在自我修复,虚就那样俯视着还没恢复意识的她,眼睛一眨不眨,她还是那样,在他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像一缕抓不住的风。
从女孩的表现,虚也渐渐的察觉到,她不想来,但是她无法控制。
她对他的态度是避之不及。
但虚对她的态度相反,他热切期待她的到来,那是他的“神罚者”,是毁灭赐予他的“终结”,也是荒芜世界里自己离开的唯一机会。
不过这种期待,阿梨也只能在与他战斗中感受到,在彼此的厮杀里感受到。
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虚仰望着绯色的天空,猩红瞳孔里的毁灭欲更甚,八尺鸟面具下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一个略显癫狂的微笑。
阿梨再一次睁开眼睛,窒息的感觉并没有消失,就像胸口压了个重物。
眼神往下,就看见趴在自己胸口上的明菜。
“阿梨姐姐你终于醒了!”明菜有些着急,见她醒了才从她的胸口上离开,一边捡自己掉在阿梨身上的碎肉一边解释道:“姐姐刚刚的气息很不对劲,我叫你也不理我,我怕你出什么事,才压你把你唤醒的。”
阿梨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鬼压床了,身体本能的大口呼吸空气,许久,等空气进入她的肺腔循环几次,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回来了。
“啊……没事,是我应该谢谢你,帮了大忙啊……”阿梨声音沙哑,捂住胀痛的额头,有些难受的翻身侧卧,没想到以这种方式被唤醒,虽然不舒服是真,但只要脱离那个怪异的空间,阿梨就觉得很好。
不用看见那张死人脸,真好。
阿梨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不过回想一下,她发现自己又记不清那人的样貌了。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这么多年也没问过,他也不曾问过她的。
“继续睡吧。”
捞过明菜,阿梨闭上眼睛,她不担心再做噩梦,这种梦出现的频率不高,她渐渐的也能找到些规律,比如,梦过一次后下一个梦不会梦到他。
被阿梨抱着,看着闭目的阿梨,明菜团着自己没有知觉的灵体。
鬼是不用睡觉的,也没有睡觉做梦的能力。
明菜在被褥上闭上眼睛,好像这样她也能拥有睡眠的体验一般。
……
“近日,江户一起恶性凶杀案被警方破获,嫌疑人xxx已被逮捕归案,由于该犯人作案情节残忍,为了平复民愤,奉行所下以判决——该犯人将于三日后切腹斩首。”
沉稳的男声从真选组食堂大厅里的电视传了出来,吸引了不少来吃早饭的组员,这个早间新闻,也成为组员们今日早饭的唠嗑话题。
“真是人渣啊,居然会对那么小的孩子下手。”有组员说道。
“谁说不是呢,我老婆这两天因为这个案子担心我家乖妞担心的不得了,连上下学都请假亲自接送了。如果不是组里的事忙,我也想回去接女儿。”
“所以说,炼铜癖什么的还是早点被切腹吧,遇到一个不得毁终身啊。”
“而且这个人的心里绝对很阴暗,杀人手法也很极端,我在组里这些年也没少见过穷凶极恶的,但这么极端的还是第一次。”
“人渣啊。”
“不过小姑娘是真的可怜。”
“无妄之灾啊。”
组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低头干饭。
被组员们议论的明菜正在海边,她刚和阿梨看完一场十分惊艳的海边日出。
大大红色太阳从海平面上缓缓升起,被染成橘红的云彩,还有波光粼粼的海面,明菜无法在自己的词语库中找到合适的形容,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很漂亮。
此刻,破败的小鬼很是兴奋,日出结束了也不舍不得离开,在沙滩上乱跑,但一个脚印都没留下。
阿梨沉默的跟着小鬼,看着比之前透明的她踩海水,因为无法接触到海水又失落的回到阿梨身边。
“明菜,想妈妈。”
“明菜想和妈妈一起看日出,如果是妈妈的话,肯定也会喜欢美丽日出的。”
阿梨听着她自言自语,不由失笑,问道:“明菜的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妈妈超级温柔!”一提到妈妈,明菜身上的碎肉都激动的乱颤。
“妈妈会做家务,会煮很好喝的汤,会织毛衣,还会在明菜每天上学前亲明菜的额头,给明菜一个加油吻。”
明菜絮絮叨叨的诉说着自己和妈妈,不愿意停下,好像这样,妈妈就还在她身边一样。
阿梨也不打断她,不快不慢的跟着,看着小鬼的身影越来越淡。
明菜是在中午成佛离开的,她和吃过午饭的阿梨在神社的鸟居下吹风。
阿梨看着她的灵体渐渐泛出金光,慢慢褪去伤口、碎肉,阿梨也终于看见明菜生前的模样。
是一个有着蘑菇头的可爱小姑娘,面上带着笑,能看出些活泼性子。
“姐姐,妈妈来接我了。”浑身散发着金光的小明菜蹦蹦跳跳的绕着阿梨转圈,可爱的不像话。
忽然,她一个起跳抱住阿梨:“姐姐再见!”明菜蹭了蹭她的怀抱。
“嗯,再见。”阿梨也抱起她,向上托举着明菜,目送着她飞往高天。
明菜看了她一眼,柔光一闪,消失在天地间。
阿梨站在神社石阶上,仰望着天空。
风还是刚刚的风,轻缓的吹拂着每一个生灵,带起她的衣袖。树影婆娑,落在地上的光斑摇曳。停在鸟居上的雀儿啼鸣两声,又扑拉拉的飞往别处,震的随风不定的蒲公英飞散开来。
世界并没有因为一个生灵的回归而有什么变化。
无情似有情。
大巫女从外面觅食回来,看到阿梨站在石阶上,不由得一怔,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迈脚。
阿梨还是那个阿梨,她就站在那,可大巫女有些看不清她了。
她的气场悠远飘渺,高高在上,带着难以言喻的感觉,似远古而来的巨灵,不可亵渎。
大巫女摇了摇头,自己在瞎想什么啊?于是她拾级而上,朝阿梨喊道:“我回来了,准备一下下午的开张吧。”
“好。”阿梨闻言,抬步走向神社,准备收拾下午的用具。
那股奇怪的感觉瞬间消失了,大巫女有些奇怪的顿了一下。
什么嘛,这不还和以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