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土方的办公室里，阿梨屈膝靠着窗户看书，夹在两鬓的蝴蝶发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土方则盘腿在小桌前处理公务，他们才从滑雪场回来不久，阿梨还有两天假期。
虽然是冬季，但外面的阳光很好，照的室内也暖洋洋的。
捻着耳边垂落的花饰伴随着书页摩擦的声音，阿梨翻过一页。这本书是先前巫女老师给她的百物语妖怪集，里面记录了很多自然生成的小妖精，也有因人类情绪、愿望而诞生的付丧神，还有怀着各种负面情绪死亡的人类最后妖邪化的鬼怪。
翻了两页，阿梨也不想看了，放下书托着下巴看向正在办公的土方。
她好久都没和爸爸这样安静待在一起过了。
阿梨不自觉的弯唇。
听见这边发出来的声音，土方短暂而疑惑的从文件里抬头，看到对着墙嘿嘿傻笑的阿梨。
土方看了眼阿梨看着的地方，什么奇怪的地方都没有。
这是哪里不对了？
但阿梨的模样让他也没忍住笑了：“墙上什么也没有，别对着它笑了。”想到自己还有一堆没处理的文件，随即他又恢复常态，抿唇低下头看公文：“柜子上有零食，饿了自己拿吃。”
“哦，好——”阿梨也慢慢回过神来，拖着长长的尾音回应土方，去柜子上抱零食。
土方的办公室里常备零食，一开始是为阿梨准备的，工作精力不济的时候他也会吃点，偶尔有组员来他办公室报告也会顺两个，反正还会补上。
他想起什么，抬头看向阿梨：“今天局长在道场组织切磋，你也去看看吧，正好和他们交流交流心得。”
土方觉得阿梨的剑术虽然已经练成，但缺少实战，平常也有自己亲自督促。但阿梨是个腼腆懂事的孩子，因为他在，反而放不开。
组里的警员们常年与攘夷志士对抗，实战经验丰富，把阿梨放到他们中间，他不露面，阿梨应该会自然很多。
听到对练，阿梨不知道又陷入什么思绪中，土方见她又开始双目放空发呆，出声询问：“怎么样？”
最近阿梨的发呆频率好像有些高了……
土方有些疑惑，他本能的感到有些可疑，但这种疑惑很快就被他打消了。
阿梨经常神游，十次见她有四五次都在发呆，也不算奇怪的事了。
咬了口甜点心，闻言阿梨也没有拒绝土方的好意，一边嚼吧一边点头，从办公室角落捞起自己之前随手丢在那的素振棒，和土方挥了挥手走了。
“嗡嗡——”换好白衣黑袴的训练服，阿梨在回廊里走着，放在怀中的手机忽的响了。
有短信过来。
翻开手机，发现是来自人才市场的陌生人的消息。
【企鹅公寓为什么腰斩啊——】：你好，可以委托你这两天接我上下学吗？
回忆了许久，阿梨才想起自己去滑雪前好像在人才市场上挂过帖子，为了赚外快。
看着用户名，对方还是个漫画迷。不过临近年末了，居然还有私塾没有放寒假吗？
点开对话聊天框，阿梨学着巫女老师的待客口吻开始打字回复。
【用户10234】：可以的，亲。从今天开始吗？准备雇佣几天呢？
阿梨顺势发去了价格表。
【企鹅公寓为什么腰斩啊——】：四天吧，看情况。晚上九点来这里接我，拜托你陪我回家，那时我会和你细说。
过了一会儿，对方发来一个位置链接，顺便发了委托金。
阿梨：陪送服务啊……看在给钱那么爽快的份上，也不是不行。
点开一看，地点是一个私塾。
【用户10234】：好的，晚上见。
退出聊天框，阿梨看了眼系统给的用户名，迟疑片刻，放弃了再取名的想法。
手机时间现在才下午两点，离约定的委托时间还早，和去道场训练并不冲突。
接了新单子，阿梨心情不错的提着素振棒往道场走去。
道场里很热闹，时不时传出武器相撞的铮鸣和组员们的呼喝，阿梨离得老远都能听见那里的动静。
走到门前，能看见不少人穿着黑袴，正在切磋。
人影绰绰间，阿梨避开人们来到正在观望的近藤面前。
见来者是她，近藤扬起笑容：“今天怎么来这里了？十四呢？还在工作吗？”
“真是的，这种时候还在工作，倒显得我这个组织组员进行休闲活动的局长到有些不称职了。”近藤开玩笑般吐槽着，语气无奈。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不称职啊，猩酱。”阿梨毫不留情的戳穿近藤。
“欸———”近藤有些受伤，做出捧心状：“好过分啊，阿梨，你这么说我会伤心的。”
“……”一个糙汉做出这样与形象违和的动作到底是有些恶心的，阿梨默默收回自己被荼毒的视线，只是直接道：“我和谁打。”
“嗯……”近藤收回做作的姿态，双手抱臂环顾四周，看到坐在到场边缘看着别人切磋的伊东鸭太郎：“总悟出去巡逻了，你和伊东老师打吧。”
离上次动乱事件已经过去很久了，伊东在组里的职务也有所上升，不过大家还是习惯叫他伊东老师。
这个称呼一开始就是由近藤带起的。
那边坐着的看客明显注意到这边对他的注视，抬起脸与他们对视。
“老坐着多没趣，伊东老师也来动动筋骨吧。”近藤笑的灿烂，朝这边呼唤。
待他走近，看到要和自己对打的是阿梨，伊东挑眉，拿过身边助手递来的素振棒，和阿梨一起走到一边的空地，提前打预防针。
“事先说好，她要是被打到哪可不要让土方来找我啊。”
他可不想打了小的来了老子，虽然阿梨的实力其实放组里算中上了，他也不会下多重的手，但他还是怕孩子擦破点皮子人家爹就上门找茬。
毕竟有之前他只是说了一句“你爸爸不要你了”阿梨就告状的前车之鉴。
“不会，十四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近藤没有多在意，土方和伊东都是有分寸的人。
阿梨也摇头，表示自己不会这么做。
她并没有想到伊东心里的前车之鉴，只是觉得普通切磋而已，没必要。
“请先生赐教。”
阿梨鞠一躬以示礼仪，对面的伊东也同样回敬一个鞠躬，二人摆好架势，待近藤发号便开始对打。
只是几息之间，两支素振棒相撞发出的噼啪声就有十几下了，速度之快，显得周围的组员切磋跟玩似的。
和伊东想的一样，阿梨的基本功很扎实，但在实力上和他想的有些出入，让他不得不收起一开始的教导心理，开始认真的全力以赴。
二人的动作越来越快，他们并没有在力量上相互较劲，全比技巧、身法。
不知何时，周围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围在场地边上看他们俩打。
面对伊东迅疾的刀法和阵势，阿梨的动作从容不迫，一一避过，再予以回击，好像每次都能提前知晓他落刀的地方，伊东也是如此，二人有来有回。
“预判！是预判——！”有组员看出来，十分激动的大喊。
场地的气氛逐渐热切起来，有些个组员已经开始赌谁赢谁输了。
阿梨和伊东没有被他们影响，也没有注意到道场里多出来的人，只是专心挥舞素振棒。
“怎么样了？”
“什么？”近藤被突然出现的土方拍了下肩膀，有些受惊：“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打声招呼。”
土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朝道场空地上你来我往的两人努努嘴：“他们打的怎么样了？看起来不错啊。”
“是啊，我也没想到阿梨和伊东老师打还有余力，不过看得出来，伊东老师是全力以赴的。”近藤思索着说道。
这个结果是土方没想到的，看到女儿的优秀，他不由得有些欣慰，忽的，他又有些自责。
过去他总让阿梨和总悟那种水平的人对练，是不是耽误阿梨了。
毕竟总悟不会像伊东那样点到为止，打飞出去是真的就飞出去了。
场上两人也渐渐没力气了，在一次阿梨剑指伊东咽喉后，二人停摆。
“多谢先生教导。”阿梨态度恭谨，擦着额角的汗珠。
她很少有这样打的酣畅淋漓的时刻，过往和总悟对练时打不了几个来回就被打败了，接下来在对练就有些找不到感觉了。和伊东打不会那样，对方手法老练，分寸拿捏的很好，到后面，阿梨甚至能压着伊东打。
“哪里哪里，阿梨小姐不逊于我，谈不上教导。”伊东放松的笑，喘了几口气，回以一礼，和阿梨一起气喘吁吁的往近藤和土方的方向走去。
可以说整个过程双方都十分畅快、有所感悟。
“爸爸，怎么样？”阿梨凑到土方身边，双眸眨巴着，像是在等待夸奖的小鹿。
“嗯，非常棒。”
土方不吝啬夸赞，理了理她因为切磋而有些乱的头发，让她背过身重新给她扎了个辫子，复又把蝴蝶发夹夹上去固定，拍拍她的肩膀。
“好了，去和他们玩吧。”
“好——”
土方看着阿梨被组员热情的包围着谈天说地，有些感慨。
阿梨长高了，他给她扎头发都有些不方便了。
“十四，你那是什么表情，一脸落寞。”近藤揽住他的肩膀，带着他往边上走，土方刚想说什么，就被伊东打断。
“啊啦啊啦～副长说不定还在感伤吾家有女初长成呢，局长你就不要说出来啦。”
土方不满：“喂，明明说出来的人是你啊——”
伊东一脸无辜：“啊嘞，居然真的是在感伤啊。”
说着，他又装出一副不小心说漏嘴的模样，怕被土方找麻烦，立刻在只有土方能看得见的角度坏笑着走了。
“……”土方只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又懒得反驳他。
“过完年，总悟就二十了，阿梨也十七了。”
近藤说完，土方听到阿梨的年龄时感觉有些不对。
阿梨被他收养那年是她刚诞生的那一年，不过为了办下户籍，谎报了年龄七岁。所以阿梨现在并没有十六岁，真正意义上来说她今年才八岁，明年九岁。
阿梨成长速度之快，时常会让他们忘了这一点。
才八岁啊……那不还是小孩子吗？
土方释然了，无论阿梨怎么样不都是他的孩子嘛。
很多时候，在他眼里，阿梨还是当年那个小小的，纯稚的孩子。
于是他回答近藤：“那又怎么样，反正他们不都是真选组的孩子吗，就算将来有一天会离开去别的地方工作，也会回真选组的。”
………
晚上阿梨在食堂用过晚饭和土方打了声招呼就开着小电驴走了。
委托约定的地点离这不近，骑小电驴大概要半个小时，这让阿梨担心自己的电够不够用。
到了私塾门口，阿梨停好车看着时间坐那等待。
九点时，有个梳着很传统的黑色齐耳短发，留着厚重齐刘海的女孩从里面出来，但只是一眼，她们就认出彼此是被/委托对象。
阿梨凭着直觉走过去：“是你委托我陪送的吗？”
“是的，我叫阿国。”名为阿国的女孩这样说道：“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阿梨：“跟我来。”
阿国疑惑：“去哪？”
阿梨拍了拍自己小电驴的后座：“坐这，我送你回家。”
阿国：……
阿国解释：“不是，当时在短信里我没和你细说，其实我想让你跟着我走一段路，找到那个跟踪我的变态，顺便把他揍跑。”
“……行吧。”阿梨提醒：“一开始可没说还有额外服务啊。”
阿国果断转账：“加钱！”
为了让跟踪者放松警惕跟着阿国，阿梨和阿国保持了不小的距离。
果然，对方上钩了，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偷摸的跟上阿国。
阿梨打开手机向阿国发了个消息，没过一会，路过一个巷子时，走在前面的阿国转了进去，那个戴斗笠的男人也跟了进去，阿梨掏出麻袋和麻绳，也笑着跟了进去。
没一会，里面传来男人响彻町区的尖叫声。
“叫的真得劲啊。”面对男人惊恐的目光，阿梨拖着大麻袋从巷子里出来，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汗，对着巷口怔愣的阿国嘱咐：“我已经报警了，待会会有警察带他离开。”
阿梨随手把麻袋往路边一扔，然后去找自己的小电驴，将小电驴开到还在出神的阿国面前。
“走了，我送你回家。”
见阿国没有反应，阿梨这才注意到阿国面色煞白，像是见到了什么极为恐惧的东西，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阿梨凑过去把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该回家了。”
“啊……没什么。”阿国摇摇头，接过阿梨递来的头盔戴上，坐到后座。
阿梨准备发动车子，突然想起自己不知道她家在哪。
“那个……”
“嗯？”阿国疑惑，等了半天也没也没见车子发动。
“你家住哪？”阿梨有些尴尬的开口，她只想着送她回家，但忘了问她家在哪。
阿国：“……”
一副成胸在竹的样子，原来不知道吗？
最后阿国报了一串地址，十几分钟后，她们在一处古朴的宅邸门口停下。
“你家还蛮大的嘛。”阿梨感慨。
“嗯，毕竟是神社。”阿国平静道。
“神社？”阿梨疑惑，看了看这个被叫做神社的宅子又看了看阿国。
“坐落在居住区里的神社？”
“你也是巫女？”
“嗯。”阿国对她的奇怪并没有多大反应。
大多数神社都坐落于郊区或者是僻静的地方，少有像她家神社这样藏在闹市中，阿梨的反应她不奇怪。
对于接个委托还能遇到同行，阿梨也不知道说啥，只干巴巴道：“行吧，你也安全到家了，那我就回去了，有事手机联系。”
刚刚她们已经互换电话号码了，明天还要继续。
虽然阿梨不知道为什么已经解决变态的问题了阿国却还要求她去接送，可能是女孩子单纯害怕一个人走夜路吧。因为攘夷分子的愈加猖狂，江户的治安确实不太好。
不过适当的闭嘴不多问客户也是职业要求啦。
看着阿梨开着小电驴走了，名为阿国的女孩面色却变得有些复杂。
作为人人称颂的神童巫女，她天生具备预见未来的能力，也是神社这一辈最有希望达到净阶的孩子。她自幼习得各种占卜，连族里的长辈有时候也会利用她的能力挣钱。
不过她预见未来的能力，有时候也不太受她控制，比如即将遇到危险时，这个能力就会自己发动让她看见未来的景象从而规避。
更多的是殊途同归。
在刚刚那个少女暴打跟踪狂的时候她就不受控的看到了她的未来——
一片交织着猩红与死亡的废土。
哪怕阿国自幼因为预知能力见过不少人的肮脏欲望，这样的场景也吓到她了。那里的死寂是少女的未来，她完全不敢想象将来会发生什么世界才会变成那个样子。
不过她预知的未来也不是100都准，她只能看见众多事件线的其中一条进行解读，一个人的未来是多样化的，所以她只能寄希望于少女最后不会走上这条线。
锁好大门，后来接应的巫女阿婆打了声招呼，阿国回到房间关好门，拿出手机打电话给自己的好朋友。
“莫西莫西，忍着宅急送。”电话那边传来慵懒而低沉的电子男声，这令阿国感到心里有些安慰，毫不客气的指使他。
“我要吃披萨，还要看jump和少女漫。”
电话那边的男人也认出了这边的人是谁，语气愈加松快：“喂喂，你这是把忍者当免费跑腿了？”
“不是免费的，我会给你报酬的，全藏，而且给朋友跑腿，那能叫跑腿吗？那叫助友为乐。”阿国辩解。
对小友的狡辩全藏不可置否，只哼笑着答应：“你可真会挑时候，这边正出任务呢，等我把他们解决完就给你带披萨。”至于漫画，还是等明天白天去买吧。
“好，我等你。”女孩挂掉电话心想着今晚怎么避过巫女阿婆们去偷吃披萨。
不过全藏是忍者，应该有办法避过阿婆们把披萨送来吧。
因为预知能力的珍贵，无论在哪里，她都是一棵人人觊觎的摇钱树、通天梯，所以阿婆们经常会为了她的安全，不让她出门。
这次委托阿国也是因为全藏没空陪她回家，她好不容易同阿婆们争取一个可以去和外面的世界接触、上学和同龄人接触的机会，不想就因为全藏忙碌而放弃，所以找来阿梨保护她。
虽然全藏不说，但长时间的相处，阿国也能猜到全藏是某个神秘组织的首领，他不可能没次都能留在自己身边陪伴。
阿国不免叹气，好朋友很忙是好事，说明他不用送外卖挣钱了，但她还是有些唏嘘。
……
那边不知道自己的某个未来吓到小女孩的阿梨还在悠悠的骑着小电驴逛gai。
忙完之后已经快十一点了，是个吃夜宵的好时候。
这么想着，她驱车来到自己常去的团子店，打包了一大份各种口味的团子跑去了松阳家，在人家门口敲门。
“松阳松阳，你睡了没？出来吃宵夜啊——”
很明显松阳没睡，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还戴着黑围巾，像是要准备出门干不好的事情。
“你要出去干坏事吗？”阿梨用怀疑的眼神看他，拎着团子进屋。
“……没有。”确实有出门想法的松阳默默回房间换衣服。换好衣服出来，他问阿梨：“这么晚了你出门土方先生不会担心吗？”
阿梨嚼着酱油团子回答：“我和爸爸报备过了，爸爸不会担心的。”
酱油团子是甜咸口味的，还是偏甜，到不如说是酱油味的甜团子。
松阳看着她不说话，坐到桌子对面开始吃团子。
十二点多了，两人终于吃完，阿梨朝他挥手告别，骑着小电驴走了。
松阳的邻居透过猫眼看到这一幕，心里想着：深更半夜，男女相会，怎么看都不是什么纯洁的关系吧？
于是在松阳继南通之后，又多了自己有个地下情人的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