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水映桃花（1）
从胡姬酒肆回宫的路上，天已将晚。九渊和叶鼎之一路陪同护送我回宫。我身体上的疼痛现在已经好多了，但是内心仍然焦灼着。我现在心中有忧虑，有愤怒，有不解，有无奈，更多的是期待与紧张。我害怕那个陪我成长十六年，每天无微不至关心照顾我，我将其当成姐姐一般的天真的少女是希望置我于死地的人。我不愿相信，不敢相信，也无法相信。
忽然，一贩夫走卒打扮的男子向叶鼎之走去，恭敬地说道：“坊主。”
叶鼎之问：“打探的如何？”
那男子说道：“那名刺客是二皇子府中的死侍。”
听闻，我眼神暗了暗，问道：“可探查清楚了？当真如此？”
那男子认真地点头：“殿下，千真万确，我们跟踪回宫的另外一名侍卫，发现他出宫替被九渊大人杀死的那名侍卫收尸。现如今已经比我们羁押在红袖所。”
“红袖所表面上贩卖文玩，实际上是是红衣坊关押囚徒的地方。”叶鼎之解释道。
我看了看叶鼎之和九渊，：“既然如此，要不然，我们前去红袖所审问清楚再回宫？”
叶鼎之想了想，说：“十殿下，此事系十殿下的安危，非同小可。我们可以请翠儿姑娘前来，先审问该刺客，再对翠儿姑娘的口供，最后如有必要，再让双方对峙，一窥虚实。”
我叹了口气，说道：“就这么安排吧。鼎之，”我将我随身携带的玉佩给叶鼎之，“这是我的玉佩，麻烦你派人携玉佩去请翠儿吧。她看到玉佩，便知道是我的意思了。拜托了。”
叶鼎之接过玉佩，点了点头。随后便对那打扮成贩夫走卒模样的男子说了什么，那男子便拿着玉佩，告退了。
“十殿下，九渊，随我来，我们前去红袖所。”叶鼎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们跟随叶鼎之穿过人群与一栋栋建筑，来到一间古色古香的建筑前。只见牌匾上刻有几个大字--红袖所。
“我们到了。”叶鼎之推开大门。
一名掌柜模样的男子看到叶鼎之，忙跪拜其前，说道：“坊主。”
这屋内遍布古玩字画，墨香极浓，和叶鼎之一贯翩翩公子的做派倒是十分吻合。但我现在心情沉重，也顾不得欣赏这些古玩字画了。
叶鼎之看出了我急迫的心情，对他的手下命令道：“带我们去见那个暗杀殿下的刺客。”
“是。”那掌柜模样的男子推开墙上的一道暗门，眼前便现出一条暗道来。
我们跟随那掌柜模样的男子进入暗道。这暗道中墙上有点点烛火摇曳，照亮着我们脚下的路。走了一段时间后，豁然明朗。
眼前是一间刑室。一男子被锁在刑架上。身上已经是皮开肉绽。我细细看着那男子面容，确是今早，我遣派回送翠儿胭脂膏的那名侍卫。
我稍微走近了近，看着他。
他微微抬头，看见是我，情绪激动，目露凶光。
“你杀了暗。是你杀了他！”他吼道。
“暗？是谁？”我疑惑道。
这刺客情绪略显激动：“你们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和暗情同手足，你们快点杀了我吧，我要下去陪他了。”说罢，他便闭上了眼睛。
我看着他毅然赴死的平静，心中还是有点敬佩他这种视死如归的精神的。
“活着不好吗？为何动不动就要赴死呢？”我劝解道：“只要你说出实情，供出幕后主谋，我保你不死，而且你大可以告诉我，那主谋拿什么要挟的你，家人？财富？前途？我都可以帮你。”
我心想，这么多年的古装剧不是白看的。死侍为主人拼命，无非就是因那几样，家人性命、自身前途。
那刺客忽然睁开眼睛看着我，笑起来：“哈哈哈，十皇子，你别白费功了，我不会说的，主人的恩情是我几辈子都报答不完的。”他忽然揶揄地笑起来，“十皇子，像你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是不是脑子里装的都是利益啊？是不是不能理解，什么叫士为知己者死啊？”说罢，他又闭起了眼睛，不再看我。
我只觉得震惊。士为知己者死。我在史书中无数次看到这句话，但当这句话被眼前人说出，还是不由得地为之颤栗。这就是信仰的力量吗？可以摒弃一切世俗欲望，如信徒般皈依到那个人的身边，为其舍弃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我此刻突然有点羡慕这名刺客口中的主人，他能有这种收买人心的能力。而我身边。。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许多许多年后，有那么一个人，也会如此这般，慷慨为我赴死。
叶鼎之深深地看着我。
“坊主。”那名拿走我玉佩的男子不知不觉间，突然出现，“翠儿姑娘带到了，正在二楼厢房中。”
刺客听到翠儿的名字，不为所动。是无意还是故意，我拿不准。
“十殿下，你可去问翠儿姑娘，这边交给我。”叶鼎之说道。
我点了点头，带着九渊前往二楼的厢房。
我推开门进去，九渊在门外等我。刚进门，便见到翠儿一脸担忧。看我安好，翠儿连忙扑过来，问：“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呀？为何说要奴婢紧急前往这家店铺啊？奴婢以为您出了什么事情，可把奴婢担心坏了。”
看着女孩秀丽的脸庞，若是平时 我现在定会郝燕宽慰。但是，如今，我只觉得心冷。
“翠儿，今早我被人刺杀了，险些丧命。”我直言不讳。我想看看翠儿的反应。
翠儿十分震惊，愣了片刻，说道：“今早，不是有侍卫相随吗？”
“刺杀我的人，就是你派去的，侍卫。”我语气冷淡。
“什么？十殿下，奴婢对此事一无所知呀。”翠儿猛地一跪，眼泪簌簌地掉落“奴婢今早完全是担心十殿下安危，才坚持要侍卫相随啊。”
“翠儿，你实话实说吧，那侍卫自知败露，已经招供了。”我想要诈一诈翠儿。我强忍泪珠，对翠儿，我果然还是不忍。
“殿下，今早，确实他们两个人贿赂于奴婢，赠奴婢两只金簪，说想要和殿下亲近的机会，护送十殿下往返，在殿下面前露露脸，奴婢看他们二人神情真诚，奴婢便同意了。殿下，其余的事情，奴婢真的毫不知情啊。”
我顿时有些生气：“翠儿，我平时待你不薄啊？你这是打算拿两只金簪买本皇子的命啊？”
“奴婢不敢呀，殿下，奴婢并非贪图财物。奴婢家父早逝，家母一人带大奴婢，如今病重，急需用钱救命啊，家母就奴婢一个孩子啊。”翠儿泣不成声，“若是知道二人狼子野心，就算豁出这条命去，奴婢也不会同意啊。奴婢愿意以死明志。”
我只觉得她在狡辩：“你需要钱财，你和我说啊。”
翠儿此时哭的都要喘不过气了：“殿下，您现在烦心事一大堆，奴婢这点事情不敢叨扰，也不忍叨扰您啊。”
“你别和我说这些，我不相信。”我现在情绪极其泛滥，已经像洪水猛兽般，快要控制不住了。
翠儿听闻，顿觉万念俱灰，喃喃道：“殿下，您别不信奴婢。。奴婢，奴婢”翠儿眼神涣散地看着四周，忽然像看到救命稻草般地说道：“奴婢可以证明的，奴婢用性命证明给殿下看。”
忽然，翠儿猛地起身，用头冲撞向那白墙。
“翠儿！”我想制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我冲过去抱起翠儿，哭着呼喊她的名字：“翠儿翠儿翠儿。”
翠儿奄奄一息地躺在我怀里：“殿下，您之前说过，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比自己的命更重要，只有以命相托的忠心才最为可贵。”翠儿口中不断翻涌出鲜血。“现在，奴婢证明给殿下看，奴婢的一片真心。”说罢，便没了声息。
我颤抖着伸手去探翠儿的鼻息，发现翠儿已经没了呼吸后，崩溃大哭：“啊，啊，啊！翠儿，翠儿啊。”
九渊推门而入，他带来的信息更让我的心如堕地狱。
“叶鼎之派人传话说，此事和翠儿姑娘没有关系，那刺客与翠儿姑娘并不相识。幕后主谋是谁，还在审问，那刺客始终不愿吐露。那刺客说，他们今早是贿赂了翠儿姑娘。。。。”
后面九渊说了什么，我是一点都听不进去了，巨大的悲伤已经把我完全吞没了，我无处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