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干戈寥落
“暗号？”
大鹅贼兮兮地探出脑袋，见眼前人既熟悉又陌生，心中实在无法判断，于是对了个暗号。
玉珂抬起玉手，轻轻弹了大鹅的鹅头，说道——
“
一个藤长四个瓜，四只大鹅是一家，
流年逝水朽金舵，沐雨听风赏晚霞。
三只睡，一只醒，我家大鹅顶呱呱。
谁家女子不远嫁，一代昭君有风华。
”
大鹅的眼珠子转得滚轱辘圆，显然是在思考玉珂话的分量，它的心里却是门清，这可不就是那首它专门求着老大写的那首词吗。
玉珂怒目圆睁，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一手掐住大鹅那细长的脖子，便开始数落起来——
“
第一年，你偷吃了五斤鱼干，被惩罚一个月不准干饭，当时差点饿瘦二两肉……
第二年，我作诗，你唱歌，我吃饭，你转桌，让我暴打一顿……
第三年，睡觉打呼噜，被我挂了起来，扬言要吃了你丫的，把你吓得半死……
……
第十三年，征战沧渊，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我已经劝降了大鼍，你却一泡屎拉到对方头上，害得我不得不鏖战三个月，才将其收服……
”
玉珂对大鹅的丑事如数家珍，这种大声细数的感觉还真挺爽的，难怪那只大火鸡当时又是蹦又是跳的。
反观大鹅就没那么舒服了，一来被人卡了脖子，头部缺氧，一脸痛苦地咳咳咳个不停，二来最是故人旧事动人心，没想到自己无意中做过的事情，对方却那么在意，还特地记得那么清楚，怎不叫大鹅感动莫名，泪眼婆娑，沙沙地流个不停。
“老大，真的是你啊，我就说你一定会回来的，水梭那家伙还不信，你这次回来，可一定不要再抛下我了，没有你的日子里，大鹅真的好孤独，每一个寒冷的夜晚，大鹅真的好寂寞。”
玉珂也没有再多废话，轻言说道——“带路！”
“好嘞！”
大鹅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在前面，玉珂心里古怪，嘴角不屑，却也是跟着蹦跳着走了起来。
张枫已经醒了一日，这一日之中，他的一举一动，都时时在水梭的监控之下。
当然，免费的苦力不用白不用，张枫被无情的镇压着，不得已做起了劈柴喂鹅的勾当。
期间，张枫也有抗议过，然而抗议无效，他表明来意，然而水梭不信，他诉说悲情，然而水梭却说我又不是你你爹妈，干嘛要同情；他吟诗作赋，水梭却是一窍不通。
该用的招数，张枫都一一试过，然而全都无效。
玉珂到来，一眼便看到了张枫灰头土脸的样子，张枫一样也看到了玉珂，向她风尘仆仆奔赴而来，眼中闪烁着泪花，混合着委屈与兴奋的复杂情绪，溢于言表，
水梭在看到玉珂后，眼中却是突如其来的一阵茫然，呆若木鸡般定在那里，似是忘记了呼吸，若非心脏剧烈的跳动，加上手脚不自主的哆嗦，真还以为她已经原地飞升了。
“
鹅……
鹅……
鹅……
”
随着三声鹅叫打破了安静，沉睡的三只大鹅此时也通过嗅觉闻到了玉珂的到来，一一苏醒了过来。
水梭也跟着惊醒过来，顿时泪珠闪动，双脚更是化成了飞毛腿火箭，一下子便掠过了张枫的头顶，扑到了玉珂的怀里，痛苦起来。
可怜张枫头顶被踩了一脚，这一脚威力之大，直接把他踩到了泥土中，好不艰难才抠了出来，又不甘心，像个蜘蛛一样，撅着屁股，飞速地向着玉珂爬来，抱住对方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哭起来。
四只大鹅围着玉珂唱歌，水梭拭干眼角的泪水，玉珂一脚踢开张枫，轻抚着水梭的脸庞，竟然有一种想要亲上去的冲动，不过她还是忍住了，软语安慰道——
“傻丫头，久别重逢，大喜的日子，咱们当然要高兴啊，哭什么哭啊！”
说着便拉着水梭，领着大鹅回屋了，俨然忘记了张枫的存在。
被遗忘的张枫，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正在左右为难之际，一个大手竟然将他抓了起来，像一只软趴趴的蚊子一般，排在最后。
大鹅是四个肉身共用一个灵魂，所以同一时间只有一只行动，而其他三只休息，不过在经历了无尽岁月的修炼之后，它的一个灵魂完全可以控制四个身体，且各个修为不低，与大鼍不相上下。
水梭的本体只是一枚寻常木钗，因为曾经常伴洪涛大帝，沾染了巨大的因果，再加上洪涛登仙后将十三岁之前的记忆抽了出来，化成了它的灵魂，才得以修炼成为人形，同时它的木钗本体也进化到了圣级，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
玉珂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很是欣慰，突然种半生漂泊，故人犹在的感慨，在她的心中油然而生。
“
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消磨。
惟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
《回乡偶书二首·其一》——贺知章”
叙完了重逢之喜，道尽了离别之苦，玉珂这才将目光转向了张枫，半忧半喜的表情，捉摸不透的神情，令张枫错愕不已。
张枫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衫，泥土点点，破皱不堪，更兼憔悴容颜，灰头土脸，当即便跑出房屋，直接跳进河里，清洗一番。
说来这干水也甚是奇怪，正着跳进去是普通的水，而从水的另一面出来，则会滴水不沾，真是个方便的洗澡池呢。
玉珂见状，也是哭笑不得，她本来的意思是想着怎么传授洪涛剑诀的事儿，没成想张枫自己会错了意。
不过也好，干干净净的，看着总是让人舒服些。
“梭梭，跟你商量个事儿啊，咱的那个剑诀你还会吧，能不能给咱耍一个，助助兴！”
水梭脑瓜子转得飞快，知道玉珂的心思，却也不点破，反而是压制自己的修为，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耍了一遍完整的洪涛剑诀。
“
洪涛剑诀·第一式——一念开天。
以人化刀剑，剑与人合二为一，将全身的能量都汇聚在剑刃上，以点破面，将天轰开一道裂缝。
洪涛剑诀·第二式——无风起浪。
以己身之灵力为出口，将之铺陈到一定范围之内，可化解外在而来的不定向攻击。
洪涛剑诀·第三式——只影向谁去。
此招重在气势，以义无反顾的气势，向死而生，敌死我生！
洪涛剑诀·第四式——空水共悠悠。
这是一招灵魂攻击，一剑斩出可分裂对手神魂，若遇实力比自己高者，亦可扰乱对方神魂，为自己争取半息到三息时间，对方超过自己两个大境界，则此招无用。
洪涛剑诀·第五式——秋水共长天一色。
作为第四式的补充，两招一般会配合使用，在第四式无用的情况下，将灵魂之剑劈在自己身上，再以灵魂状态施展此招，可重创对方灵魂，伤人先伤己，前提是对方不会灵魂之术。
洪涛剑诀·第六式——漫天风雨。
这便是洪涛剑诀的最强奥义，以身为剑，引动八方灵气，化作万千剑雨，组成万丈剑阵，敌不灭，剑阵不休，除非自己先灵力耗尽而亡。
”
洪涛剑诀一共六式，包括在乾门中传承的开天，和之前水梭施展的只影向谁去，张枫也才见过两招而已，如今即见全貌，云胡不喜，说不得就要去比划比划。
水梭见状，淡定说道——“你小子有福了，既然老大想看舞剑，本姑娘就来陪你耍耍。”
这不就完犊子了吗，张枫作为一个初学者，哪里会是水梭的对手。
一式开天接不住，俩包肿在脸边梢。
无风起浪快搞死，四脚朝天无处跑。
只影向谁隐踪迹，重拳出击怎可逃。
悠悠逝水冲天起，魂梦难觉到碧霄。
秋色三分摇五岳，肉身四裂化六幺。
漫天风雨真狂傲，一曲青山慰寂寥。
对于这样的场景，玉珂似是早就司空见惯了，水梭的样子虽可爱，却也从来不会放水，尽管她的实力已经被控制在凝气一层，可她对于灵力的理解，却是张枫万万不能及的。
于是，玉珂夸赞起了水梭，不仅年轻有为，而且实力高深莫测，而对于张枫，玉珂则是安慰他不要泄气，年轻人要再接再厉。
当然，口头上的安慰，并不能说明偏爱，实实在在的实惠，玉珂也毫不吝惜。
只见玉珂将指尖轻触张枫的额头，他的脑海里便多出了一段记忆，那是玉珂独自闯关不朽的画面，已然深深地印在了张枫的脑海里。
那一夜，张枫很是兴奋，以至于忘记了时间，清修虽然寡淡，却有着世人洞察不到的美好。
他不断地复习着脑海中，那段本属于玉珂的记忆，其中的每一个细节他都不会放过，尤其是玉珂对战不朽时的画面，漫天风雨原来是这么用的。
不仅如此，那些额外的传承，张枫已然明白，那就是意外的收获，据他猜测，原本八卦门中的传承，应该是洪涛传承才对，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岂不是意味着洪涛剑诀至少还有两式，是他所不知道的，亦或者说，这两式是水梭故意不曾传授的。
不管是哪种可能，张枫都明白，那必定是恐怖的存在。
正当张枫出神之际，却突然感到一阵地动山摇，欲有一种天翻地覆的感觉。
玉珂猛然起身，直觉告诉她，石碑之外，可能有突发之事，当即便决定出去看看。
水梭亦有察觉，大鹅也跟着鹅鹅鹅地叫了起来，最是在即将分别之时，人才更为敏感，任何外界的变化，都被当做推波助澜，有时是漫天风雨到长亭，有时是鸿雁南飞马嘶鸣，而这一次是地动山摇满座惊。
岁月本不安好，有人自愿负重前行，大鼍一人正对峙山海，黎明的阳光射穿一汪飞流直下的瀑布，形成一道五彩螮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