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流东河（九）：蚀阴阵
“你怎么知道我会出来？”她看着南浔玉，意外地笑了笑，她发觉南浔玉和谢允礼实在是太像了，连冷下来都表情都一模一样，更不用说他们都不正经的样子了。
南浔玉把灯拿得更低了些，一双眼睛藏在另一半的阴影里，看着翟姝的眼神晦暗不清。
“我就是知道。”他的语气轻轻而坚定。
“还有，你大半夜提着个这么明显的灯做什么啊？还嫌有人发不现你是吗？”
“……我怕黑，而且灯没有很亮。”
“没想到你还怕黑，你怕的东西还挺多……”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快速直奔申府。
就着微弱的灯光，翟姝原本对这漆漆黑夜的畏惧都少了许多。她余光看向南浔玉，他神色泰然，看上去不像怕黑的样子。翟姝在心底暗叹一句好演技，自己也调整了表情，决定装得更好一点。
申府大门已经被封条封住了，在夜色笼罩下，发生过命案的府邸显得尤为阴森恐怖，与白日的热闹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冷风吹过，吹动府邸内的帘幔，发出阵阵呜咽之声，门扉也咿呀作响。
南浔玉和翟姝眼见这封条，二人悄然飞身，翻墙潜进了这座死寂的府邸。
翟姝先翻了进来，转头便见南浔玉身手利索，轻盈迅速地跟了上来。
她眼神示意了他。
“武功不怎么样，轻功不错，特别是翻墙。”
他也用眼神回她。
“过誉了。”
小小的灯照着前方的路，他们脚步声轻轻，生怕惊扰了府邸中可能潜藏的危险，换句话说是折返回来处理现场的凶手。
翟姝握紧了拳头，警惕地看着四周，另一只手摸在右腰侧的匕首上，环顾着四周。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晚中格外清晰，每一次跳动都仿佛在提醒她，这里是一个危险的地方。
“不对。”
南浔玉出了声，他指了指府宅内的布景。
“我白天就觉得这里奇怪，现在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了。”
他们两人穿过长长的回廊，每走一步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抑。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手中的小提灯发出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前方的道路。南浔玉另一只手也紧握着剑柄，一边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一边探查前路想要走到申川的主居室。
“这个府邸就是一个阵法……是蚀阴阵！”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吹灭了手中的提灯。顿时，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翟姝的心跳瞬间加速，她紧张地四处张望，试图找到一丝光亮。
心中害怕得紧，她自然而然地一把抓住了她身边唯一的人，将背与南浔玉的背相贴，拿着匕首蓄势。
翟姝不知怎的在这关节眼上开始隐隐有些头痛，她用力地左右晃了晃脑袋，继续看着四周。
就在这时，他们二人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响动，似乎是从某个房间传来的。翟姝几乎是瞬间就屏住了呼吸，悄悄靠近那个声音的来源，树荫掩掩映映间，她隐约看了是一团黑影在晃动。
那团黑影不大，好像是匍匐在地上，一直动来动去。
南浔玉怕打草惊蛇，没再说下去，也靠近了那团黑影。
一触即发。
“嘶嘶。”一直趴在地上的黑侠这时候突然呲出了牙，一脸凶狠地扑向了那团黑影。
那团黑影被打扰了，也怒而冲出树林。
失去了树木掩盖，月光完全地照见了那团黑影……是一头恶犬！
那恶犬不像是宠物，更像是斗兽场的斗犬，四肢摆出攻击的架势，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声，酝酿着撕咬的恶意。
它体型硕大、毛色漆黑，正瞪着血红的眼睛，盯着黑侠，又张开了大嘴，露出锋利的獠牙，连带着牙缝间刚卡上的血肉，伴着血水的口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南浔玉心知这头恶犬应该是有人故意用这蚀阴阵养出来的，本就凶猛的性格更加令人胆颤。
“快！三点钟方向！把池边的植物都移走！”南浔玉大声对翟姝喊道，一边抓紧时间，去摆弄旁边的槐树和石子。
蚀阴之阵，源自南阴秘法，需以摆阵人的血长年灌溉，方能催生出恶意，使人发狂，继而自杀而亡。
南浔玉刚刚所做只不过是将这蚀阴阵暂时停了下来，
黑侠在一旁和那恶犬战斗已经有好几个来回了，那恶犬凭着体型隐隐有胜过它的趋势，可惜黑侠是个难缠的，技巧型的上上下下分点攻击它，也没让它吃到多少甜头。
南浔玉破完阵法，立马回头去找翟姝，却只看到她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真是倒霉。
南浔玉嫌弃地看了那恶犬一眼，手中长剑终于出鞘，一番挥舞后便用力刺去，专挑它看不见的地方，把它打得晕头转向。
然后借力挑动了水池旁的水缸，反着将那恶犬扣住了。
“畜生就去它应该去的地方。”
一番操作下来行云流水，若是翟姝现在清醒的话，定然就会知道南浔玉的武功并不差，甚至是好得要命。
南浔玉还听得见那恶犬在缸内的狂吠声,但他现在已经管不了太多了，他冲到翟姝面前，企图唤醒她。
翟姝看见了宣城，百姓争先恐后地企图从城门跑出，却被城门口外的士兵拦得死死的，最后城门大关，昔日繁华热闹的城市变作了一片火海，还掺杂着尖叫、痛哭、咒骂和惨叫声，百姓们面容扭曲——
然后她又看见了书生们扭曲的脸，景山书院处处染血，昔日朝气蓬勃的士子们都横死在台阶和平地上，全是刀砍伤的——
……
火。
刀光。
海水。
……
翟姝被浸在这些场景里反反复复，不见天光。
南浔玉担忧地盯着翟姝慢慢变得复杂痛苦的脸，她的身上也突然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伤口。
醒来！
李姝！！！
南浔玉瞎猫碰上死耗子，点中翟姝身上一个他隐约记得的穴位，一边不断喊她的名字。
翟姝的幻觉来到了她最后自刎的墙头，她举目四望——
远远的沙场上有人骑骏马奔驰而来，身后跟着一大堆士兵。
那是谁呢？
听说是个很年轻的人，升得很快，非常勇武，也很聪明，是青州、匡州、宁州三州的总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