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噩梦

    “快点，快点，支撑住，我们就要逃出去了！”

    “不许闭眼睛，听到没有，我们就快要逃出去了！”

    “快，撑着我，快起来。”

    “把你衣服脱下来给我，我们俩把衣服换过来”

    “睁开眼睛，你听我说，你就躲在这里，别动，别出声，听到没有。”

    “我去把他们引来，你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赶紧走，往有人的地方跑，这样你才能得救知道了吗？”

    程禹青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几滴汗水从额头滴落，那一瞬间他以为要窒息死亡，但老天爷似乎看不上他，继续让他在深渊的烂泥里痛苦挣扎的活着。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找到了吗？”

    “青哥……”

    “我知道了，你们继续找。”

    “青哥，要不别找了吧，当时的那种情况，很有可能……”

    “我让你们继续找就继续找，听不懂人话就给我滚！”

    “是！”

    程禹青不是第一次做这个噩梦了。从8岁那年他被救回来，就开始经常做噩梦，梦见那个为了救他而把他藏起来，自己却义无反顾的往前跑的人，在他晕过去之前，他深深的记住了那个越来越小的背影，而这个背影的后面追上去好几个影子，那些影子有拿着刀，有拿着棍子。而这些背影也在他的梦里经常出现，整整十三年。

    可是他本来就是身在阴沟的人，身份见不得光，小的时候只有那个人愿意带着他玩。

    他永远都记得那个午后，他一个人躲在墙角，邻居家的几个小孩都围着他朝他吐口水，骂他“臭虫”“蛆”，他麻木的听着，忍着恶心任他们往他身上吐口水，扔石头，想着他们骂够了打够了就会离开，他好去把那个飞出窗的纸飞机找回来。

    突然，旁边一个开朗声音响起:“你们在干嘛？”

    几个小男孩给她让出一条路，她拿着一根小木棍，小木棍被放在肩膀上，背着阳光向他走来，弯下腰向他伸出手，他怔愣的把手放在她的手里，被她拉起来，听着她教育那些小男孩:

    “你们别欺负人家，小心我回去告诉你们妈妈，让你们妈妈打你们的屁股！”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仿佛他看见了天使，把他从深渊的泥潭里拉了出来。

    他任由她拉着手一路离开，任由她教训着他，让他下次一定要反抗，别人打他要打回去，别傻傻的被人欺负。

    那一分钟他仿佛什么都听不见，心里眼里只有她头顶的两个马尾，被汗水沾湿而黏在一起的刘海和灿烂的笑脸！

    到家门口的时候，她把手里的小木棍给了他，让他下次被人欺负的时候就拿着小木棍打回去，他低下头看着那支小木棍愣愣的接过来，就听着她笑着跟他说了声“拜拜”，他抬起头，只看见她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

    慢慢的他发现，欺负他的人没有再继续欺负他，但是也没人愿意跟他玩。他慢慢的也会出门，出门也只会去找她，她永远都是那么阳光开朗，给他说笑话，分享她家里的事情，也分享她带来的各种零食，告诉他哪个是她哥哥买的哪个是她爸妈买的。在那三四年里，他成了她的跟屁虫。

    他以为这辈子都这样了，她开开心心蹦蹦跳跳的往前走，他就在后面跟着她，无论阳光明媚还是刮风下雨，他都会跟在她的身后守护着她，如同她小时候守护着他一样。

    然而命运似乎不怎么眷顾他。

    几年之后的一场变故，让她为了救他，只留了个背影给他，从此消失在了他的眼眶里，也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无音信。

    他以为他找到了他的太阳，找到了他的天使，只要认真守护着就好了。

    可是最终他还是弄丢了她，而且还是为了救他。可是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他本来就不属于阳光下，就像小时候他们骂的“你就是阴沟里的蛆虫”，这种人有什么可救的。

    在那短短的几年里，他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天使和阳光，却又在短短的几年之后失去了。

    老天爷对他实在不算好，把他拉出深渊，见到了阳光和天使，又把他推回了深渊。

    从此之后，他的梦中出现了无数次背影，那个扎着两个小马尾带着笑声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和那个穿着他的衣服仓皇引来坏人的背影。他像人格分裂一样，想抓住那个带着笑声的背影，也想抓住那个仓皇逃跑的背影。

    他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那么软弱无能，恨自己为什么连自己想要守护的人都失去了，他就是凶手，杀死自己天使的凶手。

    十三年了，所有人都告诉他，她不可能还活着，他自然在坚持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