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追逃
寻常巷陌,普通到没有任何出彩之处的小镇,如果说它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便是这里是临近荒渊的乌灵镇。
荒渊,是经年战乱积弊之下的三不管地带,绵延近千里的远古大森林,死亡笼罩下的弱肉强食世界。
“嗯,真好吃!这里的酱焖猪蹄做得真是一绝!”
深深的巷尾,一个不起眼的摊位前,坐着一位十五六岁的清丽女子,眉眼隐约可见其绝色风华,对着面前的略为年长些的姑娘兴致勃勃地说道。
“是呢,小姐。我也觉得陪着小姐流浪这么久,也就这口最绝!”
匆匆吃完,两人相视一眼,
“你扫尾,我走了。”
“得令!”那一身侠气的女子一脸的认真,严阵以待。
主仆分道扬镳。
天色阴沉沉的,山雨欲来,空气里已经嗅得出层层雨气。云芷轻车熟路地七拐八拐,行动颇有章法,闲庭信步,不过须臾来到一座山庄前。
素来不喜人来人往,庄子里这会没有旁人了,只是云芷莫名觉得今夜出奇地静了些。眼看要下雨,云芷匆匆进了庭院入了偏殿将自己泡在浴池里,水温适宜,无比的自在。
这几日的奔波费神到底是有些精神紧张了,云芷闭上双眼,放松着自己的神经。一盏茶后出浴,裹身,细嫩的脚丫子配着红色的拖鞋,伴随着快慢有序的“哒哒哒”,映着烛光出了偏殿,进了正厅。
这山庄背靠荒渊,临断崖而建,自己又亲设阵法,也只有在这里,自己的地盘,云芷尚可稍稍放松心神。
许是已经过去了数年,云芷才能如此的放纵自己,只是,之前有多舒缓,如今就有多紧绷。
是夜,昏暗,狭仄的空间,一颀长的身影背光而立,周身散发着不容人轻慢的强大气场。
云芷看到那个化成灰也辨识得出来的那人的瞬间,心猛然地揪了起来,提到了嗓子眼,呼吸变得困难,空气似乎稀薄起来,新浴出阁,熏得绯红的脸颊血色褪尽,下意识去点灯的手转扶了门框,细看之下有些微抖,心里面叫嚣着一个字“逃!”
只是还未出门槛,浑身散发着冷意的男子逼得她步步退回屋内,腿一软,跪倒在那人脚边。
云芷知道他,三十六部之首,帝氏卫队首领,帝一。月前,自己带着二十四支凤卫与其对上,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重伤帝氏卫队。
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出手,他在,自己,绝无可能安然离开。再者,这主仆二人数十年生死之交,都是一味护短的性子,如今怕已是血海深仇,在劫难逃。
周围数不清的内力波动和气场流动,死死笼罩着这一方天地,怕是三十六部已经困死了这里。江桐和凤卫悉数不在身边,而帝将行的性子。。。。。。
云芷心里计较一番,身后那人已转过身来,一挥手,屋里灯火通明,分分明明映着地上早已失了方寸的女子。
只见那刀凿斧刻,鬼斧神工般完美的容颜缓缓逼近,修长的手指看似无力却死死钳着她不得不正视他的双眼,“既然这么害怕,为何还要惹怒我?嗯?朕的皇后娘娘!”
一道雷电劈下来,映着地上越发惨白如纸的面孔,和若隐若现的身形。
“三年了,皇后娘娘玩的可还尽兴?”那人一把丢掉她,缓缓站起身来,兀自坐下来。
细细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拿起手边精致典雅的陶瓷器皿,水温竟然正正好,帝将行自顾自地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放下茶盏。
云芷看着身边的祥云滚边金丝绣龙靴,仰起头来,他黑色的眸子映着风暴席卷,夹杂着自己一时没有看懂的复杂情绪和压抑。
头顶上的声音清冷又夹杂着极致的愤怒,“九仙山的有子落,碧落崖的子桑君,罗刹海的詹星辰,甚至于,边关的离貘轩。。。。。。”
那人突然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浑身裹挟着风暴旋涡,比外面的风雨还盛,“说,你可还认得我这个夫君?!”
帝将行看着脸色逐渐酱紫的女子,心里猛的揪起来,被烫到了一般,不自觉地就松了手。
看着倒在地上咳得说不出来话的人,她沐浴后的春光乍现未现,落在俯视着的帝将行眼里异常勾人。盯着自己的手掌,柔软、细腻的触感似是犹在。。。。。。
云芷终于止了咳,抬头看见那人黑如深渊让人琢磨不透的眼睛里泛着猩红,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大力扔到了床上,耳边传来微哑克制的声音,只听他对着门外说道:“带着你的人都滚远点!”
一阵气息涌动,风扫落叶之声毕,山庄依旧戒严。
阁楼中庭一束警报烟花射出,风过,帝一出手,烟落未鸣。
须臾,一身萧杀的绝色女子领着一队人马,杀气腾腾而来,及至跟前,两方对峙。
“众凤卫听令!”那女子毫不犹疑,拔剑向前,正欲开口,被一更加冷漠无情的声音打断。
帝一打马上前,“江桐,陛下不会拿皇后娘娘怎么样的。只是,你想好了要全军覆没吗?”
此言一出,江桐眼睛里闪过一丝动摇,不知该如何决断。
帝一趁机忽悠,“娘娘并没有示警,你大可不必如此拼命。娘娘的二十四支要负责商界贸易、货运、医药、军备等等,几乎涵盖了天盛经济所有。现下能用来拼命的也就只剩天干地支里的甲、乙、子、丑。而我帝氏卫队三十六部如今三步一人,把这里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铁桶一般。我劝你还是静观其变吧。”
这帝一一本正经说瞎话也是十分无奈,陛下这三年疯魔了一般,这会子要是打扰了那位的雅兴,自己便不用活着了。
可依着江桐那死心眼的性子,这若是下了死手,令这山庄外血溅十里,凤卫全军覆没在自己手下,皇后娘娘可就得罪很了,那人护短起来,有过之无不及!
自己拉仇恨也就罢了,只是这样一来,陛下和娘娘之间除了那累及后辈的家族世仇之外,隔着的,便不止是一条人命了。
这投鼠忌器也是这三年来拿皇后娘娘没有办法的一个原因。
凤卫拔刀相向,静待主子命令,帝一严守以待,以防变故。实在是这三年的交锋,出其不意之事出现的太多了。
江桐思索片刻,回头交代了句什么,那人离去,两军杀意不减。
屋外两方对峙,屋内极度撕扯。云芷已经被死死制住,身上一阵清凉,吻,细细密密铺天盖地而来。
云芷觉得自己神游到了窗外,雨幕裹挟这一片枯叶翻飞,打落,荡起。风雨越来越紧,落地成溪。细细的雨滴和着湿气毫不留情地击打着风雨笼罩下的一叶扁舟,汇在石阶积水上沉沉浮浮,直至里里外外彻底湿透,零落。
秋雨后,一片萧索凌乱,一如屋里榻上二人。不知道是触碰后回应的颤意还是丝绸上的鲜红刺激,又一次风雨席卷,淅淅沥沥,黎明将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