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脱困

    很快，一处绝佳的峭壁便进入了青衣男的视野。

    吊上去挂上几个月，等风干了就能磨碎做仙丹的药引。

    这么想着，青衣男将沃文挂在高约七八米的峭壁上，用天尊传授的摄影之法摹下此地风貌，以墨汁绘于纸上，随即飞入云端，不见踪迹。

    沃文的后衣领勾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硌得他后脑勺生疼，这时正是初日国北疆最寒冷的隆冬，北方的朔风昼夜不间断，吹得万物凋零，所幸这一带是猎人们经常狩猎的地方，或许很快就会有猎人发现自己。

    沃文一面咬牙忍受刺骨的寒风，一面天真地幻想有人会来救他，他忘记了一个重要事实，越是猎人频繁活动的地区，越是野兽频繁出没的地区。

    果不其然，天色很快就黯淡下来，森林中传来隐隐狼嚎，北疆很多动物都有冬眠的习惯，狼群的食物来源变得更稀少了，每到夜晚，成群结队的饿狼就会在森林里扫荡，少则四五只，多则数十匹，由头狼率领。

    这片森林白天的猎人是鲍尔人，晚上的猎人是狼群。

    此起彼伏的狼嚎声在森林中回荡，深深震慑了沃文幼小的心灵，积蓄已久的恐惧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他不由自主地大哭起来，不幸的是，这哭声很快便引来了狼群。

    那群狼总共约有十三四只，领头的是一匹目光凶恶的老狼，一般情况下，这些狡猾的家伙绝不敢袭击人类，因为经过了多年的较量，他们早就吃尽了陷阱和猎弓的苦头，世世代代的家族训诫都会教导小狼们要注意躲避人类。

    但是，今晚不知是什么缘故，狼群对沃文却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尽管沃文被高挂在峭壁上，这些狼也没长翅膀能飞上去把沃文咬下来，它们仍旧不愿离开，只是在峭壁下来回徘徊，仿佛在辨认着什么。

    不过，沃文在看见狼群后，反而没有那么害怕了，他至今还没分清狼和狗的区别，甚至以为这群毛茸茸的家伙是猎人的猎犬。

    如果有猎犬，那么也许爸爸和镝木叔叔就在附近，这么想着，沃文的胆子便壮起来了，他开始大声呼救：“爸爸！镝木！我在这里！爸爸！镝木！我在这里！”

    看到被挂在悬崖上的人类忽然大吼，老狼立马被唬住了，吓得躲到了一棵粗壮的云杉树后，偷偷观察附近的情况，其他狼见状也急忙躲藏起来。

    喊叫了许久也不见人影，恐惧再次占据了沃文的内心，狼群也慢慢聚集过来。

    由于刚才喊叫时身体剧烈扭动，沃文的衣领已经彻底承受不住他的重量，“撕——啦”一声后，沃文的后衣领彻底破碎，整个人猝不及防地从悬崖上摔落下来。

    狼群见沃文摔了下来，先是一惊，不敢贸然上前，只是围绕在沃文身边伺机而动，在发现沃文没有作出进攻的姿态后，才逐渐步步逼近，只等头狼下达行动命令。

    沃文摔下来后，发现自己的左手手臂特别疼，想要举起来却完全动不了，只好用右手去提，但一碰到左手，便疼得哇哇大哭，这哭声凄厉异常，响彻整座森林，霎时间群鸟皆惊。

    老狼见到沃文，先是用鼻子嗅了嗅，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

    紧接着，它猛嚎了一声，声音在广袤的森林里不断回荡，久久未能平息。

    这狼嚎吼得人心惊胆战，沃文这才害怕起来：村里的猎狗可不会这么吼叫，它们显然是别的猛兽。

    老狼没给沃文多想的时间，探出爪子便朝沃文扑了过来。

    一阵惊空遏云的长唳及时阻断了老狼的攻势。

    只见，白虹掠如电，血雨蔽残月，矫捷的飞影将沃文与老狼隔开，待沃文反应过来时，那白玉似的利爪已横陈眼前，老狼则血流如注，好似一只受惊的幼犬，徒劳地嗷呜乱叫，听起来甚至有些委屈。

    沃文惊喜地发现，击退老狼的正是那只被他放走的海东青。

    其他狼见老狼受了重伤，不免有些怯阵，但仍有几只蠢蠢欲动，在距离沃文大约四五米的地方来回踱步。

    海东青飞到沃文肩上，时不时用短促尖锐的鸣叫恐吓狼群，还伸出爪子作出抓挠动作，双方已经摆开要死战一番的架势。

    “小文！小文！你在这边吗？”镝木的声音传来。

    听到了人类的声音，老狼朝背后望去。在瞥见林子里忽明忽暗的火光后，老狼发出一声低吼，迅速带领狼群撤退了。

    沃文的父亲帕坦和叔叔镝木举着火把赶到峭壁下方，正好看到沃文蜷缩成一团哭泣，又瞧见一只凶猛的海东青不怀好意地站在沃文肩头。

    这场面让身经百战的帕坦都深感不妙，要知道，海东青的利爪连野猪皮都能轻松划开，更别说在如此近的距离，只要它出爪，帕坦绝无把握在沃文生命无虞的前提下把它逮住。

    除此之外，帕坦还发现，地面上竟然有一颗血淋淋的眼珠子，再看这鸟儿的爪子，上面沾染的鲜血还未凝固，帕坦面色铁青，直勾勾地盯住海东青，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这家伙直接把沃文开肠破肚。

    所幸这只海东青对人类怀有浓烈的畏惧感，在见到两个猎户打扮的人来势汹汹后，立马吓得逃往别处了。

    父亲急切地抱起沃文，查看他的伤势，发现沃文眼睛完好无损，只是手臂摔折，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镝木一上来就问东问西：“小文，你是怎么摔的？那只鸟有没有伤到你？我和大哥找了你一夜，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镝木，先别问他了，这孩子估计是吓得不轻，这里太冷了，还有可能出现其他东西，咱们还是先回家再说吧。”父亲制止了镝木，抱着受伤的沃文向家的方向走去。

    一个月后。

    沃文的手还吊着绷带，上次从峭壁上摔下来的伤到现在仍未痊愈。

    最近主人萨乌尔突然宣布，村里要新开一间私塾，由光明神教三大明王之一忍训明王座下的丐者亲自授课讲学，

    主人为了敦促猎户们好好干活，特地准许猎户家里的孩子可以暂缓参加劳动，免费去私塾上一段时间学，但是他没告诉猎户们的是，在私塾学习好、长相标志的孩子，得去参加“仙童”选拔，一旦选上了，就要去天宫给天人们当奴婢。

    天宫是青焰神教最大的建筑群，它由当今皇帝最宠幸的神官御虚星君玄凌亲自设计，是帝国的皇城，皇帝本人的寝宫以及太庙都设在天宫之中。

    那里还居住着数千“仙人”以及不计其数的奴婢、苦役，以供青焰神教的诸位神官差遣，道君皇帝佟耀之控制着整个初日国的北疆地区，与控制初日国南部“夏土”地区的青天神教分庭抗礼。

    天宫同时也是皇帝颁布政令、日常起居和举行祭祀的场所，神教的各级执事、典造、灵官、殿主也都住在那里。

    对于北疆人而言，天既是最恐怖又是最神圣的地方，恐怖之处在于，那里有各种骇人听闻的祭祀和刑罚，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抓活人去天宫祭祀敕光明尊主，神圣之处在于，那里终日青烟缭绕，建筑也是金碧辉煌，看起来犹如人间仙境。

    据一些回来探亲的“仙童”描述，那里面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琼浆玉露，穿的是绫罗绸缎，住的是天府仙苑，即便是普通奴婢，吃的也比在凡间的主人家好不知多少倍，每有祭祀还能欣赏歌舞，最诱人的还是传说中的“周天极乐会”，据说都是俊男美女在大庭广众下共赴巫山云雨，同享鱼水之欢，羡煞旁人。

    但不知为何，北疆的主人们，从来不把自家的男丁送到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