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破局
辽东郡酒楼，辽东军和慕容府兵已经起了冲突，而且双方面临着一个巨大问题：语言不通。
以往他们互相看不顺眼，只有头领才需要用语言交流，其他人根本不屑于学习对方的语言文化。辽东郡本就是为了防止胡人南下而设立，凭什么要求他们和鲜卑族关系好？
现在双方对峙，场面很是混乱，你一言我一语的，根本不可能会有翻译，误会自然是越来越深。
平日二者起码能做到忍让。今天不一样，小乔姑娘，这个魏国的绝色美人就在那儿要被外族抢走受委屈，辽东郡守军凭什么让？
上官宴在旁边供火，他的话只有辽东军听得懂：“小乔本就是我们大魏的名角儿，你们鲜卑族不要脸要把她抢走。今日众目睽睽之下，你们慕容家是欺负我大魏无男儿吗？”
虽然辽东军是叛军，但奉平原侯曹木为君，原则上讲还算是大魏的士兵。辽东军群情激奋，一个个撸起袖子，大有一种要动手的意思。
慕容府兵也不是孬种，他们听不懂中原话，却知道抱团维护自家人，也做出了要打架的模样。
此时，一个人意外又不意外的出现在了事件的中心，那便是郑玉安，郑玉安会说两国语言，忙喊大家息怒：“闹什么闹什么，自己人闹什么？”
郑玉安一副为大家着想的样子，站出来说：“这事儿本是辽东军不对，小乔姑娘在慕容府中做客，自然要回慕容府里去，你们闹什么？”
上官宴大怒道：“做客？我做你妈客，小乔，你老实说，是真的愿意回慕容府做客吗？”
小乔左看看，又看看，她本就瘦小，此时神态小心翼翼，让在场的男人都生出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望。小乔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没有，慕容义想强娶我，我不从，他们就要杀了我！”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双方操着不同的语言又开骂。乌桓觉得差不多了，刚想站出来阻止事情的发展，弟弟却先他一步。
只见乌人杰一把抓住郑玉安的衣领：“你听见了吧？郑玉安，小乔本就是你带来的，怎么能能忍受鲜卑人在我们头上拉屎？”
郑玉安堆起笑脸，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乌将军，他们小打小闹也就罢了，您如果也插手，性质可就变了。”
乌桓沉吟片刻终于出面，他拉开弟弟说，用了狮子吼：“行了，闹够了没有？让小乔姑娘跟着慕容家走，其余人回军营！”
此话一出，辽东军都默不作声，表情透露着不甘。小乔的哭声被衬托得很大，慕容府兵上前粗鲁地拉扯她，更显得她凄惨。
上官宴独木难支，想去救小乔，结果被慕容士兵打了一顿，边被打边骂娘，场面讽刺至极。
带着小乔走的那个慕容府兵，边走嘴里边叽里呱啦地叫骂，乌人杰虽然不懂，但总觉得他们在骂自己，他拉过郑玉安问：“这个人在骂什么？”
郑玉安脸色难看：“好像在说，这群人连幽州城都打不下来，怎么能护住女人？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又说，满屋男子汉，活得却不如条狗！”
乌人杰气血上涌，挥起拳头喊道：“你大爷的，老子打死你们！”
乌人杰一出头，辽东军便都忍不住了，纷纷上前与慕容府兵扭打在一起。慕容府兵见状，也抡胳膊招呼。
军旅男子，力气颇大，虽然在进酒楼前武器交了出去，但没过一会儿就见了红。
“鲜卑人不讲武德，咱们也别讲究了！”
“咱们今天不杀人，但得给他们点教训！”
场面极度混乱，乌桓武功不算高，他本就是运筹帷幄的人，站在这样的混乱中十分无奈。
乌桓喊了几声没有效果，见大家没有下死手，还算有分寸，便索性不管了。让他紧张的是郑玉安，唯恐这个要犯趁乱跑掉。
幸好，郑玉安也没什么武艺，此刻正躲在角落里抱头看热闹。乌桓为他安排的人手还没有被打散，看郑玉安看得死死的。
乌桓拨开人群，打算先把郑玉安从混乱中带走，出酒楼后再带一支军队回来平乱。乌桓的目光与郑玉安碰上后，心中起了一丝怀疑。
因为郑玉安看见他后，笑了，笑得不怀好意。
突然，乌桓的背后竖起了寒毛。他身经百战，本能感觉到了一种被盯上的危险。他再环顾四周，在人群里瞥见了一个身影。
乌桓一眼就认出了此人，他穿着慕容府兵制服，是那个带小乔来酒楼的人，也是那个拉小乔想走的人。
奇怪的是，刚刚他只是一个普通鲜卑士兵，现在给乌桓的感觉，其危险程度不亚于天山掌门张淳风！
乌桓瞬间想清楚了许多事情。从郑玉安提起要小乔表演起，他们就走进了一个阴谋中。原本乌桓以为危险在千里之外，在幽州，在并州，却从没想过危险就在身边。
这个阴谋原本并不高明，但乌桓对自己的治军太过自信，以为自己的身边密不通风，绝没想过辽东郡还有一个天山掌门级别的高手。
杨彦祖说得对，郑玉安，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太危险了。
乌桓没有坐以待毙，他身边不是没有护卫，只是酒楼里的人太过密集混乱，护卫都在尽力往过赶。
乌桓只要接住这个陌生高手一招，护卫就能赶过来，即便打不过，也能当肉盾阻上一阻。只要提醒在场的辽东军有刺客，自己就性命无忧。
毕竟任何高手在军阵面前都是不堪一击。
然而，乌桓也没想到，自己一招都接不下。乌桓也是懂武功之人，只见那人手中无剑，身边却剑气四溢，只轻轻与乌桓擦肩而过，便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乌桓不认识镇三山于镇，只觉得就算张淳风的剑意也不过如此。
乌桓未出一声，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乌人杰也是身经百战的人，虽然身处混乱之中，却能敏锐地捕捉酒楼中的情势。他突然瞥见自己的哥哥倒在地上，立刻一个箭步上前查看状况。
乌人杰并无明显外伤，只是脖颈处有些许淤青，从外表来看，极像斗殴中意外死亡。
一场简单的纠纷，竟然会要了自己哥哥的命。
乌人杰悲从中来，一声大吼，参战的双方纷纷停手，才看清楚当前的状况。辽东军几个高级军官纷纷上前查看，确认大将军死后，皆是满腔愤怒，眼睛通红地望向其他慕容府兵。
慕容府兵也知道闹大了，纷纷低着头不再说话，暗骂倒霉。那个大将军看着挺结实，怎会这么容易就被打死了呢？
乌人杰怒道：“谁干的？”
所有人不说话，几个乌桓亲兵上前小声嘀咕了几句，乌人杰又环顾四周：“小乔呢！”
上官宴从角落里爬出来，举手说话，他被打得鼻青脸肿，伤势不轻，声音极为悲愤：“我看见了，她被慕容家府兵带走了！”
乌人杰从人群里揪出郑玉安，让他翻译：“问，那个带走小乔的是谁，我要他死！”
郑玉安却并没有翻译，他说道：“将军稍安勿躁，不用问，那个人我见过，是慕容义的亲兵之一，专门负责保护小乔”
此时，酒楼外巡逻的士兵披甲带刀地涌入，弄清情况后，立刻包围了在场所有的鲜卑人。郑玉安识趣地住嘴，不再说话。
乌人杰冷哼一声，接过一柄刀，先将一名普通士兵砍死，鲜血喷涌，染红了其他鲜卑人的眼睛。
乌人杰看向其他人：“我哥哥死了，慕容府的人全给我哥陪葬都不为过！你们不服？”
没有人敢不服，鲜卑士兵在辽东剩下的军队本就不多，结果还失手杀了人家主帅，没理也没实力，此时只能憋着。
乌人杰喊道：“把所有人都先关起来，辽东儿郎，随我去抓凶手！”
说完，整个酒楼的辽东军一拥而上，把剩余的慕容府兵都捆了起来。乌人杰找人安置了哥哥的遗体，立刻出门去追凶了。
慕容娟在府中听到外面骚乱，就知道出事了。她心急如焚，正想拼死也要闯出去试试，结果被乌人杰先找上门来。
乌人杰在府外喊道：“慕容娟！你为何不露面，是心虚吗？”
慕容娟被问得一头雾水，还未答话，张淳风却先开了门，说：“将军来了？”
乌人杰也是一愣，他也没想到天山掌门在此地。张淳风主动开口：“乌桓将军找我看住慕容娟，不允许她出府，将军既然来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乌人杰犹豫片刻，问道：“真人可有令牌？”
张淳风面对谁都是一副不屑的样子，哼道：“平原侯的令牌的调不动我，何况你哥？”
此刻距离平原侯造反已经过了一月有余，军中各人都知道张淳风的底细脾气，这老头儿自恃武功甚高，谁都不惯着，除了上官宴谁都不听，而且与郑玉安有杀徒之仇。
乌人杰和哥哥与这张淳风打过交道，乌桓只告诫他以礼相待，未曾多说。至于乌桓是怎么说动张淳风出手拦住慕容娟的，又为什么要他出手，估计是问不出来了。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上官宴与张淳风都还算自己人，不好用强。
乌人杰策马进了院子，居高临下看着慕容娟：“你们可有把柄被我哥抓住了？为了避免暴露，直接杀我哥灭口？”
慕容娟楞在当场，短短一个时辰，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实在超出了她这个年龄的理解范围之内。慕容娟问：“乌桓将军，被刺杀了？”
“还装，慕容义的亲兵杀了我哥哥，抢走小乔，此刻已经逃出了辽东郡！”乌人杰拔剑横在慕容娟雪白的脖颈上：“我要你偿命！”
慕容娟缓过神来，冷冰冰地说：“乌将军，我军两线作战，后方不能乱，此事明显是中原人的阴谋，还请您明察秋毫。”
乌人杰怒道：“这个局是你攒的，我哥哥也是鲜卑人杀的，你还想狡辩？”
慕容娟没有慌张，一语切中要害：“我兄长慕容义没有亲兵留在辽东，杀人者未必是我们的人，乌将军大可以放手调查，调查清楚再杀我不迟！”
乌人杰沉吟半晌，认为有理，收起剑冷哼道：“来人，先将城中所有鲜卑人都绑了，等事情查清楚之后，我再做决断。”
与哥哥不一样，乌人杰没什么种族意识，身经百战的他，更信奉强者为尊，所以与哥哥的意见不同，他从开始就认为曹木不会有什么出息。
但因为兄弟俩从小一起长大，乌桓负责运筹帷幄，乌人杰负责冲锋陷阵，所以乌人杰左右不了哥哥想做什么。
然而，现在哥哥死了，乌人杰又该何去何从呢？
其实，不止辽东将士们不满，辽东郡百姓对乌桓也早有怨言。他们本就是大魏的子民，无缘无故却要跟随平原侯造反，九死一生的事，谁都不愿意搭上命去赌。
更何况，为了扶植平原侯，还要和鲜卑族合作。
辽东郡建立之初，就是魏国对抗北方的胡人南下所设的防线。所以此地军民和鲜卑族本来是死对头。
胡人的本性就是抢夺，游牧民族不善于种地经商，粮食储备和金钱少得可怜，所以通常就是抢了花，花了抢。
曹木与杨彦祖出征后，慕容府兵在城中劣迹斑斑，乌人杰带头教训了几次，但不妨碍军中早有不爽。
如今，慕容府兵杀死了乌桓，乌人杰独揽大权，要替哥哥报仇，难免会将气撒在慕容府兵的身上。
甚至，乌人杰很可能会毁掉盟约，转而去对抗平原侯曹木。辽东郡乃叛军的后勤，如果乌人杰真的翻脸，曹木的这次起义，可能危险了。
慕容娟被关在辽东郡的监狱里，乌桓在此地经营多年，各种军中设施一应俱全，所以监狱还算宽敞干净。
被关进这里后，慕容娟反而冷静了下来，想通了整件事的利害，思虑着接下来该怎么办。事发突然，留在辽东郡的鲜卑人一个都没跑出去。
慕容娟长叹一声，自言自语说：“事情未明之前，前线不知道此地状况未必不是好事。”
“说得对，毕竟乌人杰现在还没想谋反。”
旁边牢房有人接话，慕容娟觉得熟悉，起身张望，随后一脸怒容：“郑玉安，是不是你搞的鬼？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