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布局开始
得知父亲即将跟着曹木去并州城,夏侯薇第一个动作就是拿着剑去找郑玉安算账。
郑玉安正在教慕容娟射箭,自从成为俘虏后,慕容娟对郑玉安有很深的歉意,所以没有开除他这个箭术老师的身份,也使叛军对这个俘虏多出三分敬意。
夏侯薇闯进靶场的时候,郑玉安正在帮慕容娟调整射箭姿势,远观十分暧昧。夏侯薇见此情景,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一剑砍了过去。
郑玉安虽然没有武功,但意识还在,看出这招若是硬接,自己的手就废了,于是机智地躲到了慕容娟的的身后。
慕容娟是漠北出了名的女高手,拔刀就挡,两个婀娜女子打得不可开交,看得郑玉安啧啧称奇。
夏侯薇虽然剑术精妙,但在京城那等温暖乡呆的久了,疏于练习,十招之后就落了下风。慕容娟先是拿刀稳住夏侯薇,然后操着一口不流利的中原话说:“你干什么?”
慕容娟咬牙切齿:“连人话都不会说,就学着勾引已婚之夫了,你这种骚蹄子早死早超生!”
郑玉安终于找到机会插嘴:“夏侯薇你吃错药了吧?莫说我不是已婚,就算已婚,抓奸也轮不到你吧。就你和露露那关系,巴不得她被我戴绿帽子。”
夏侯薇知道慕容娟厉害,自己打不过,果断收手抽剑,哼道:“郑玉安,我问你,曹木要带我爹去并州城,是不是你的主意?”
且不说是不是郑玉安的计策,就算是,也不该当着慕容娟的面提起此事。郑玉安骂了一句:“你有病吧,我一个俘虏能出什么主意?”
夏侯薇心思机敏,用剑尖指着郑玉安说:“别以为我不知道,朝廷把我和父亲当成弃子,你也要祸害我们,郑玉安,我看错你了!”
说完,夏侯薇转身就走,连让郑玉安解释的机会都没有。郑玉安有些无奈,冲着慕容娟摊了摊手:“现在知道你哥哥为啥不让你跟着去了吧?女人啊,太感情用事。”
面对郑玉安,慕容娟说起了自己熟练的鲜卑语:“郑公子,你恨我们吗?”
“我说不恨,你信吗?”郑玉安苦笑着举起长弓:“十三万大军南下,大魏很有可能付之一炬,那可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慕容娟做出保证:“郑公子,我一定会保证你和你家人的安全。”
郑玉安摇摇头:“你能保得住我父母兄弟,也能保得住我的师友吗?我的师友也有家人,还有我的未婚妻,你不可能全都保全。”
慕容娟咬了咬嘴唇:“我尽量。”
郑玉安见这个小姑娘认真的样子,突然笑了:“慕容娟,你兄长野心勃勃,我能理解,你为何也想马踏中原?”
慕容娟说道:“从我小的时候,父兄便对我说起过中原的繁华,那里有数不尽的金银美酒,有参加不完的歌舞宴会,还有形形色色的江湖豪侠,我便心向往之。”
郑玉安劝解说:“心向往之,可以随时去游历,我全程奉陪。但你去抢,就不好了。”
慕容娟似乎有些委屈:“可是不止我心向往之,我全族人都心向往之。然而大魏兵强马壮,把我们远远的隔离在外面。汉人也歧视我们,称我们为野蛮人。我曾经跟着家人去中原办事,一路上受尽了欺辱、嘲笑和白眼。”
郑玉安嗯了一声,大魏确实不是一个足够包容的国家,但也有自己的难处。从魏武帝时期,大魏就与边境胡人交战,死伤无数,双方已经有无法调节的矛盾。
慕容娟接着说:“郑公子,今年还未下雪,你不知道北方有多寒冷。漠南镇外的那个大水泡,一旦冻上,千军万马踏上去也不会被陷,草原就变成了一个大冰窖,而我们只能守着可怜地火炉,日复一日的抱团取暖。”
郑玉安又说:“你们向往中原那等富庶之地的心可以理解,但将自己愿望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终归是不妥当的。”
慕容娟却振振有辞:“郑公子,我们若真是那样,早就大军压境,一座座城池打过去了,正是因为不想生灵涂炭,才会与曹木杨彦祖合作,用尽量和平的方式徐徐图之。”
郑玉安歪了歪脑袋:“这些歪理,是不是你哥和你说的?”
慕容娟肯定地点点头:“公子为何说是歪理?”
“所有侵略者在侵略之前,都会为自己找一个能自圆其说的理由”郑玉安认真地说:“慕容娟,我希望有一天你能有自己的思想,而不是被你哥哥牵着鼻子走。”
慕容娟有些不悦,她本就是个强势的女子,讨厌被人说依靠男人。而且她与哥哥自幼交好,容不得他人说哥哥的不是。
慕容娟起身,打算结束今天的箭术练习,去为即将启程去并州城的哥哥送行。临走时她问:“你救过我,结果还沦为了阶下囚,我欠你两次。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以直说。”
郑玉安迟疑地问:“小乔是不是还在你哥哥手里?”
慕容娟点点头:“小乔姑娘很好,她身体弱,不会随哥哥走,但哥哥不允许她离开慕容府的控制。”
郑玉安挠了挠头说:“你也知道,小乔是洛阳名妓,我之所以带着她,就是为了能在路上欣赏歌舞,以去除旅途疲惫。如今沦为阶下囚,北方生活枯燥,就更想她了”
慕容娟的心里又生起了对郑玉安的鄙夷,不亏是洛阳公子,好酒色是天性。她问:“你想让小乔为你表演歌舞?”
郑玉安点点头:“我知道大乔现在是曹木的妃子,小乔除了歌妓,也是大乔的妹妹,但还是想请你先问问她的意见再给我回复。”
慕容娟哼了一声,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直接离开了。郑玉安随手抄起一支箭,搭上弓,嘴里喃喃道:“小乔,聪明如你,一定会知道该怎么做吧。”
夏侯薇从郑玉安那里出来后,打算直接去找父亲问个清楚。
夏侯元吉正在指挥随从收拾东西,为这趟并州之行做准备,他见女儿气势汹汹的奔来,难得收起了一张严肃的脸,笑问:“你没把郑家老二怎么样吧?”
夏侯薇哼了哼:“那个只会躲在女人背后的东西,没种,在洛阳城我就看他不顺眼了。”
夏侯元吉抬起拐杖,招呼女儿和他一点点往外走:“丫头你总会以貌取人,将来要吃亏的,比如司马家那小子,我从来都看不顺眼,你却将他捧上天”
“爹!”夏侯薇有些羞怒:“我不是来听你谈这个的!曹木为什么带你去并州?会不会有危险?爹,你还是带上我吧。”
夏侯元吉呵呵一笑,没有生气:“薇薇,你可曾听说过二桃杀三士?”
该典故出自春秋时的一个故事。说齐景公有三个臣子,分别叫公孙接、田开疆和古冶子。
三人勇武骄横,导致齐相晏婴想要除去这三人。他请齐景公将两个桃子赐予他们,让三人论功取桃,结果三人都弃桃自杀。
夏侯薇嗯了一声,点点头。
夏侯元吉接着说:“眼下,乌桓、拓跋、慕容就是三士,幽并二州就是二桃。想解这次叛乱,就要让三士自乱;而想让三士自乱,我们得先想办法拿出桃子,明白吗?”
夏侯薇当然听懂了,但她依然不肯:“你们用并州钓曹木,曹木知道后狗急跳墙,难道不会先杀了你?”
夏侯元吉拍拍女儿的肩膀:“一来,曹木没那个胆子,否则他早就成事了;二来,曹须昔日曾是我的下属,我去也好从中周旋。”
夏侯薇得知父亲生命没有太大威胁,稍稍松了一口气:“父亲,你与曹须有旧怨,他不会对你怎么样吧?”
“曹须虽然小节有亏,但大义不差,放心吧。”夏侯元吉再次喂女儿吃了一颗定心丸:“我还未见你嫁人,当然不舍得去送死。”
夏侯薇的脸颊又红了:“爹,怎么又说道这个上面来了?女儿不嫁。”
夏侯元吉深深看了女儿一眼:“笑话,女儿大了哪有不嫁的道理。为父答应你,回到京城后,就去司马家,就算是绑,也要把那司马小儿绑回来”
“咱们家院子啊,有两棵松树,你出嫁后,就找人把它们砍了,找木匠做成柜子,当嫁妆”
“为父一生清贫,但给你陪嫁的家底还是有的。你娘首饰盒里有个夹层,里面的银票足够摆阔一回了”
“你娘走得早,这些就得我来操心”
说着,夏侯元吉上了马车,他今天的话格外多,但不是那些大道理,而是平日里不屑说的儿女情长。
夏侯薇心里起了一丝异样,刚想跟上马车,被父亲拦了下来。
夏侯元吉清了清嗓子,说:“好了,你在此地等我回来。我不在的时候,务必多听郑玉安的话,此子大才,不弱于杨彦祖。”
夏侯薇有些不屑:“他?比杨彦祖差远了。”
“他差的是个机会,”夏侯元吉说:“等回洛阳,我会保举他做官,这大魏的江山啊,才有点盼头。”
马车向前走动,夏侯薇驻在原地,期待看夏侯元吉撩起帘子望她一眼。
但是,父亲未能如她所愿。
辽东郡城门处,所有此地的高官都前来送行。乌桓对曹木百般叮嘱,再三强调不可莽撞,一切小心。
慕容义却不耐烦地说:“乌桓将军,就算曹须有异心,我们有四万大军,进可攻城,退可固守,何惧之有?”
乌人杰在旁边大怒:“你放肆!慕容小儿,你这四万大军,在我辽东男儿眼里屁都不是,不服我们先练练!”
乌桓喝退弟弟,其实这几日他仔细思考,觉得似乎是这么个道理,四万鲜卑军在北方几乎没有敌手,就算曹须不肯归顺,平原侯也可全身而退。
于是,乌桓拱手说:“是我多虑了,祝慕容将军马到成功。”
慕容义瞪了乌人杰一眼,还礼后刚想走,却见妹妹慕容娟快马疾驰而来。慕容义问:“你不是留在辽东吗?跟来做什么?”
慕容娟的武功不低,一路奔袭却并未粗口喘气,直入主题说:“是小乔姑娘的事。”
慕容娟快速把郑玉安的请求说了一遍,由于大乔跟着曹木走,慕容娟在城里没有可商量此事的人,就赶在大军出行前先与哥哥说明。
慕容义并不同意让小乔去给郑玉安表演歌舞,小乔是他的心上人,他金屋藏娇,一直不肯示与外人。
然而,这种事不由他说了算,一来,小乔已经被许给了上官宴,二来,小乔的姐夫就在其旁边,慕容义没资格说三道四。
曹木并没有问大乔的意见,他知道郑玉安对慕容娟有救命之恩,所以没忙着拒绝,而是问:“小乔同意了吗?”
慕容娟点点头,在来之前,他已经征询过小乔的意见。
这种芝麻蒜皮的小事,曹木实在不愿多想,刚欲答应,旁边一个声音传来:“胡闹!有歌舞犒劳军队将士的先例,哪有犒赏俘虏的?胡闹!”
众人向声源处望去,那是夏侯元吉的马车,显然老将军见不得这群人胡闹,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曹木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答应吧,传出去不好,不答应吧,似乎驳了慕容家小妹的面子。
突然,曹木一拍脑袋,笑道:“既然如此,慕容姑娘,你与乌桓将军一起攒个局,邀请军官以上的人参加,小乔歌舞表演犒劳将士,让郑玉安旁观不就行了?”
乌桓刚想拒绝,曹木却说:“乌桓将军,我知道这几日辽东军内颇有怨言。北地贫瘠,一定没见过京城名妓的歌舞,我把自己小姨子都搬出来了,你们总该给点面子吧?”
乌人杰在旁边倒是十分兴奋,他平日里最好玩乐,早就听说小乔乃人间绝色,垂涎已久,所以接话说:“侯爷这招高明,大哥你就别推辞了,咱们这么多人,还看不住一个俘虏?”
乌桓想了想,似乎的确无伤大雅,还能暂时稍稳军心,就答应了。
慕容义的脸色却是不好,他拉过小妹,再三叮嘱要保护小乔的安全,务必全程接送。
慕容娟频频点头答应,事情圆满解决,她却总觉得不太安心。慕容娟看向刚刚发出声音的夏侯元吉的马车,始终没有移开视线。
而马车里静悄悄地,再也没发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