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夏末
他想起在院子里，路灯下她仰着头笑着，明媚且恣意，暖光打在她脸上，温柔了他心里。
她是清澈的，也是妩媚的，是清冷的，也是安静的。
他总是能想起来她的每一副样子，然后，自己沉寂消沉的情绪，随之而动。
徐听澜没有正面回答，他抢过江晚枫的酒杯，一饮而尽，冰冷的刺激感试图压下那些悸动。
江晚枫在一旁呆愣了。
他和徐听澜从小一起长大，是过命的兄弟，徐听澜对女人冷漠到了极点，所以有他在的场子里，女性都很少。突然的沉默，让他确定了林溪九的不一般。
但因为第一次在酒吧，江晚枫对林溪九的印象不太好，他觉得林溪九手段高，竟然能让徐听澜动了心。
“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怎么没回？”
林溪九刚进屋，白琼上来追问，她一脸焦急，接着说：“最近情况似乎不太妙。”
白琼把收到的讯息拿给林溪九。
不光是南淮市，世界各地都有妖群出没的迹象，各地的管辖者加强了警戒。
“怎么会这样？”林溪九心中慌乱。
恰逢陆离的电话进来，白琼瞥见了他的名字，表情呆滞了一下，很快恢复淡漠。
林溪九接了电话。
“我怀疑是昆仑玉出了问题。”陆离也得知了妖族蠢蠢欲动的消息。
“可是没人知道昆仑玉在哪里？”
陆离站在落地窗前，紧蹙着双眉，“我已经查到昆仑玉可能就在南淮市。”
在南淮？
“那我找一找。”
林溪九挂了电话，立刻上网搜寻南淮的珠宝讯息。“琼姐，最近南淮有没有新进的珠宝展？”
白琼想了想，突然想起在朋友圈刷到过一条珠宝拍卖的消息。
“你看看这个。”
“万悦珠宝于本周五晚上7点举行”
南淮最大的珠宝商。
“有没有办法弄到入场券。”
白琼：“我试试。”
林溪九被挤在电梯角落里，专注的护着怀里的早餐。
徐听澜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角落里黑色的身影，她小心翼翼的护食，有点可爱。
一层又一层人下去。
林溪九终于看到了徐听澜，“徐总。”
徐听澜朝她淡淡点头，不似平常一般冷淡。
林溪九把早餐递给徐听澜，“给你的。”
徐听澜一愣，眼中诧异的神色闪烁。
“你胃不好，该吃点粗粮补一补。”继续把早餐递给他，“快拿着，我要到了。”
电梯到达十二楼。
徐听澜接过早餐杯，林溪九已经跑进了办公室。
电梯门合上，黑色曼妙的身姿消失不见，徐听澜提着早餐杯，杯子还热着，这股暖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底，照耀进了他心底的世界，第一次那里，有了阳光。
白琼的消息过来，说是入场券有点问题，因为是万悦的私人场地，所以没人愿意卖票给她，所以还在想办法。
林溪九觉得不能光靠白琼，自己也得想办法。
以至于中午吃饭的时候，林溪九还在忧愁入场券的事。
唐楠喃见她心不在焉，关切的询问她。
“你说，有没有渠道可以弄到私人拍卖会的入场券？”
唐楠喃一脸疑问：“你要去参加什么拍卖会？”
“算了，没什么。”估计唐楠喃也不清楚。
“要是你想去的话，可以让徐总带你去啊。徐总的女伴可是不需要入场券的哦。”
唐楠喃突然点醒了她。
对啊，她可以找徐听澜帮忙啊。
事不宜迟，快速吃完饭，林溪九就上了楼。
小祝刚从徐听澜的办公室出来，碰到林溪九，一猜就知道她是来找徐总的，“林老师，徐总刚休息，您有事？”
徐听澜竟然会休息？
他不是号称加班狂吗？居然主动休息？
又转眼一想，休息不就是睡觉吗？
既然睡了，那不就会做梦吗。
林溪九窃喜，眼珠溜了一圈。
小祝早上在电梯里目睹了徐总和林溪九的“亲密”往来，已经自然的把二人划在一起的关系中，然后他贴心的为林溪九让道，然后离开了。
小祝走了。
林溪九进去办公室。
里面果然很安静，诺大的办公室空无一人。林溪九走进休息间，果然看见虚掩着门，床上的徐听澜正侧躺着，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
双臂环抱，明显的防备状态。
休息室的窗帘大敞开，外面的光线明亮了整个屋子。
对于徐听澜这样的睡觉方式，林溪九感到生气，睡觉这么美好的事情，怎么能不维护一下环境呢。
但下一秒，她凑近徐听澜，看见他后脑勺顶上逐渐升起一团黑雾，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那黑雾越聚越多，颜色很深。
看来他的噩梦很多啊。
林溪九突然怜惜的看了一眼床上的人。
看着看着，就变成了打量。
双眼紧闭着，眉头却是紧蹙，嘴角紧抿，看起来很痛苦，眼下的长睫毛忽扇忽扇，同他心底的噩梦纠缠挣扎。
她不由自主的靠近，指尖不知何时落在他的眉心，轻轻触碰，指尖泛起一道盈盈白光。
她看见梦里的男孩，躲在衣柜里，小心谨慎的害怕；画面一转，男孩独自坐在摩天轮上，因为恐高瑟瑟发抖；下一秒，他在人群中被推搡，被涂着红指甲的人谩骂
林溪九反应过来，这是小时候的徐听澜。
噩梦还没有停止。
林溪九用了力度，白光进的更深。
可是，还没来得及继续窥探梦境，只觉自己突然失去平衡，眼前一黑，她被压在身下，一只大掌扣紧了脖颈。
入目之上，是徐听澜含着血丝的双眼，满脸戾气。
徐听澜今日早早处理了公事，想休息一会。不知是今天状态好，还是心情不错，意外的竟然睡了过去。
噩梦自然就开始了。
在梦里，过往一直拉着他下沉，他拼命挣扎，却徒劳无功。只感觉逐渐窒息。
朦胧间，他感觉有人靠近了自己，他看不清是谁。
但本能与以往的经历，让他戒备十足。
他拼命的挣脱了噩梦，然后将来人牵制住。
从噩梦中脱身的他身上残留着戾气，当他看清了身下的人，他顿时松手。
林溪九得了喘息，捂着胸口咳嗽不停。
丫的，这是要我老命啊。
徐听澜坐在床边，头低着，十指插进发间，似乎在懊恼。
林溪九平息下来，察觉到旁边人情绪低落。
起身出了休息室。
床的一边变轻，只剩下自己一个，徐听澜突然慌乱，一种失落的嘲讽涌上心头。
他不禁自嘲，你自己这样心理有问题的人，谁敢接近啊。
他的头埋的更低了。
突然，一双裸色平底鞋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他猛然抬头。
林溪九手里端着水杯，温和的看向自己。
他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怎么没走？”
“我只是去接水。”
“嗯，喝点水吧。”
徐听澜此刻无法说清心里的感觉，他接过水杯，一口一口的喝下，出奇的觉得好喝，像是一股清泉，慢慢的浇灭了心底的那股焦躁。
林溪九终究没有提入场券的事，准备下班的时候她打算去找陆离，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还没走出致壹的大门，小祝就把人拦住了。
“林老师，徐总说让您等他一会。”
“是有事吗？”
小祝摇头：“我也不清楚，只是徐总特意交代了。”
林溪九只好坐在办公室继续等他。
过了半个多小时，徐听澜终于结束。
“徐总找我什么事？”
徐听澜单手松了松领带，“帮我一个忙，陪我去个地方。”
林溪九想了想，点头答应。
车子停在一家高级会所，徐听澜领人上去。
立刻有人过来迎接。
“徐总，都已经准备好了。”
几人进了一个空房间，然后经理挥挥手，一件件豪华礼服出现在林溪九面前。
“这是？”
徐听澜站在她旁边：“周五晚上有个私人晚宴，我需要一个女伴，所以想请林老师帮个忙。”
周五的晚宴，那不就是摆卖会吗？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但林溪九假装矜持了一下，“徐总，这不太好吧。”
徐听澜神情淡定：“没什么，也只是想还你一个人情。”
什么人情？
不记得自己帮过徐听澜什么事啊。
难道是中午的事？
林溪九心想，道谢就道谢，怎么还这么别扭。
不过，看着自己的猎物懂得感激，主人还是很开心的。况且，这份礼算是送到点子上了。
知晓了心意，林溪九也放开了。
挑了几件合适的礼服去试。
第一件是黑白色的花瓣裙，温柔且优雅，林溪九还没有见过这种样式。
一旁的徐听澜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
出声解释：“这里的礼服都是各大牌打算上市的新品，新款都是独一件，供人挑选，剩下的才会投入市场。”
哦。资本的力量。
林溪九拿了礼服去试。
她站在镜前，镜子里的女人肤白貌美，眼波妩媚，举手投足间魅力十足。一字肩的设计，衬托出她优雅的天鹅颈，腰俏玲珑，一旁的经理不禁看呆了。
林溪九平时也爱打扮自己，但衣服多以舒适为主，礼服这块她也很少挑。
林溪九打算挽起头发看看，围帘突然被拉开，沙发上的人恰好抬头，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经理在一旁笑着，“这位小姐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
她本来想着，林溪九是徐总带过来的人，关系肯定不一般，这才拉开围帘想徐听澜欣赏一下，好完成这一单。
林溪九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眼，吓得心漏了几拍。
她连忙放下头发，拉上围帘，斩断了徐听澜的视线。
沙发上，平板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徐听澜毫无察觉，他低着头盯着黑屏发呆，心跳如雷。
试衣间里面，林溪九捂着胸口，蹙眉疑惑。
车子里，两个人都没有提刚才的事。
林溪九很安静，她在思考，思考唐楠喃的话。
难道，她喜欢徐听澜？
徐听澜回完一些消息，偏头看见一旁的人，秀眉紧蹙，好像有什么烦心事。
“刚才的礼服不满意？”
林溪九听见徐听澜同她说话，扭头看他，摇摇头。
“挺满意的。”她选的就是那件黑色一字裙，低调优雅。
徐听澜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林溪九看向窗外，“这不是送我回去的路啊。”
“都这么久，该吃饭了。”
林溪九看着面前的一堆美食，顿时心情喜悦，刚才还在发愁的事瞬间抛掷脑后。
“这家餐厅每一天的餐单都不一样，就像是开盲盒。也许今天是粤菜，明天是川菜，你也不知道会有什么。”
徐听澜耐心的解释。
林溪九瞪大了眼睛，“好酷啊。”
“这样，就可以尝到各种各样的美食了。”
徐听澜点点头，这是小祝下午推荐的。
对他来说，食物只是一种必需摄入，他不懂其中的乐趣，饿了就吃一点，不饿就不吃，甜和咸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林溪九好像对吃的很感兴趣。
每一次看她吃东西，遇到好吃的眼睛都会亮起来，吃的很慢，好像真的在享受一般。
今天是西班牙风味的美食，她时而皱眉，时而开心。
徐听澜看着，手中的叉子跟在她后面，她吃了哪一份菜，他紧随其后，然后，看着她，似乎也能尝到她感觉到的那种美味。
好久，没有这种安心的感觉了。
徐听澜的奇怪，林溪九看的清楚，她冲他一笑，似乎一点也不介意。
用完餐，徐听澜送林溪九回去。下车后，徐听澜也跟着她下车。
林溪九看着他，犹豫道：“要不上去，喝杯茶？”
徐听澜闻言，淡淡一笑。
“林溪九，你相信我会好吗？”
突如其来的提问，林溪九楞了一下。
下一秒，她盯着徐听澜，仿佛看穿他心里。“别人的答案或许会影响你，可最后，能决定结果的只是你自己。”
说到底，是我们选择了自己的答案。
她盈盈如月的双眸看着他，看着他的过往，轻轻道：“如果你的世界一直在下雨，你需要自己去寻找太阳。”
八月的最后一天在月色朦胧中结束，星星点点，不如聚光灯的炙热，但世界暗下来的时候，一颗萤火，也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