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进门
羊倌儿说完，拽着两头羊快步走了。
柳梦梅把羊倌儿的话告诉另外三个人。那陌生女子倒也罢了，杜丽娘和翠微却着实犹豫了一番。
杜丽娘：“黑白无常的门神，靛蓝的灯笼，还有这撒盐撒豆的习俗，明明白白是驱鬼。他们在拦什么鬼呢？”
翠微：“只怕是恶鬼、厉鬼！”
柳梦梅：“此话怎讲？”
翠微：“若是普通鬼，门难进，也就不进去了，换个人家便是。这家人摆出这阵仗驱鬼，可见鬼难缠，非要进他们家呢。”
杜丽娘：“言之有理。只是不知道什么仇什么怨，那鬼偏要进他们家。”
柳梦梅：“咱们还进去借宿吗？”
翠微：“借呀，你们怎样我不晓得，我这脚底板疼得慌，是一步也走不动了。”
柳梦梅于是上前敲门，杜丽娘和翠微也跟过去。
“呀——”
有人娇唤一声。
是那陌生女子。
柳梦梅耐着性子：“您又怎么了？”
陌生女子指着地上，盐巴和豆子绕着宅院撒成的圆圈，满脸惊讶：
“我、我过不去……”
什么？！
刚才路上漆黑，他们没仔细看过，难道这女子是鬼？
杜丽娘和翠微对视一眼，翠微于是过来接她，把那圆圈用脚踢开个口子，陌生女子便从那口子里进到大门外。
三人正要细细询问一番，“吱啊——”一声，大门开了。
一个腰背微微佝偻的老汉，稳稳从高门槛迈出步来。
“几位深夜造访，有什么事吗？”
柳梦梅拱手施礼：“老丈安好，晚辈冒昧了！我们是过路的官家亲眷，因马车坏在路上，天又黑了，女眷不习惯走路，疲累不堪……因此想求贵府上通融，借宿一宿。”
老汉朝柳梦梅脸上仔细看看，是个英俊正气的书生。
他点点头，又眯起眼，想再看看家眷。
一来天色黑了、灯笼光朦胧，二来他年纪大了，眼力不济，更兼着男女有别，也不好一直瞪着眼看，遂只是大略望了望。
“我只是府里管家，能否留宿，还要请示敝主人。贵客稍等，老汉去去就来。”
“咣当——”
大门又紧紧关上。
门外，吃了闭门羹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这家人待客，还、还颇有几分独特……
起风了。
杜丽娘他们忙靠在一处，彼此挡挡风，风却吹得更大了，直吹得灯笼颠头倒脚，门上贴着的黑白无常门神“嗤剌剌”直响……
好在才过了片时，那大门又打开了。
就在大门打开的那一霎那，门上的黑白无常门神被吹向夜空……
眼里进了尘沙，几个人和老管家只顾着揉眼，谁也没注意到门神画不见了。
“几位贵客有请！”
柳梦梅一看主人家愿意留宿，忙与老管家重新见礼、道谢。
老管家替主人还礼。
彼此介绍完毕，让进大门，老管家正要引着客人们去正堂，却被陌生女子抢先了几步。
“这房子真好，一进门就觉得亲切！”
她说着，便东看看，西看看，一边好奇地参观，一边倒也没走偏路，她走的正好是老管家要引他们去的地方。
柳梦梅心里暗暗祷告，这姑奶奶可别闹出什么幺蛾子，牵连我们也被主人家撵出去啊……
幸而一切正常。
这房子是前堂后院的传统格局。
进了大门，绕过影壁，正对着影壁，便是五间正房，供男主人使用，左右两侧各配了厢房，东厢房做了祠堂和书房，西厢房住了仆役，还有空余。
绕过正房，后院是家里女眷和女性仆役住的地方。
此时，正房当中的明间点着灯烛。
陌生女子径直向明间走去。
老管家一看，连忙赶到她前面，代为引路。陌生女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不该走到主人家前头去。
“爷，客人到了。”
“快请！”
老管家把客人让进堂屋，便下去备茶水。
柳梦梅带着三个女子依次进去，和主人家彼此见过礼，相互问了姓名籍贯，便告了座。
主人家姓陈，名平之，也是个秀才。
陈秀才年少时也往上考过功名，只是一直没考中举人，更没官做，后来虽然认命，心里一直有遗憾。
故而他一听有官家人借宿，便忙不迭让老管家请进来，还亲自在正堂秉烛等待。
陈秀才和柳梦梅二人叙了几句路上辛苦的闲话，茶水来了。
陈秀才忙让老管家挨个奉茶水，自己也趁机打量起客人来。
老管家刚只说是四个路过的官家人借宿，并没说是一男三女，谁想到官家人外出，竟然一个男仆或是护卫也不带，只带着三个……
小娘子吗？
陈秀才有些诧异，不过想来官家人多占几个美色，也是常有的事。
仔细看看，这个穿红的明艳端庄，这个穿绿的俏丽可爱，这个穿白的——
陈秀才倒抽了一口冷气，脊背轰然一麻：怎么会是她？！
陈秀才心里正慌乱着，不知如何是好，却发现那女子并没认出来自己，她上下左右四处打量着这堂屋，一脸的好奇。
陈秀才稳住心神，强作镇定，还喝了两口茶水，润润发干发紧的喉咙。
“陈兄，多谢贵府慷慨留宿，时辰不早了，不知是否方便……”
柳梦梅见陈秀才盯着那陌生女子看，便斟酌着用词，想委婉恳求主人家，让几位女子先休息。
陈秀才回过神，忙叫来后院管家娘子，领女眷们去后院的客房。
杜丽娘和翠微向陈秀才福身告退，唯有那陌生女子，冲着陈秀才“嘻嘻”一笑。
“秀才好个相貌，若是年轻十岁，只怕更俊，奴家这辈子也不曾见这般人品的书生哩！”
杜丽娘和翠微还没走远，听见那女子这样说，脚步猛地顿住，尴尬不已，急忙转身回来拉着女子就往后院走。
“姐姐累昏了头，就早点歇着去吧，哪来恁多疯话！”
柳梦梅也又羞又悔，早知道这女子这样轻佻，就不该同路一起来，这番轻浮言语，连带着丽娘和翠微也要被主人家看轻了。
他连忙向陈秀才告罪：“陈兄海涵！这白衣女子本不是我官家女眷，只是路上见她独身，天黑不安全，才同着一起走——”
柳梦梅磕磕绊绊替杜丽娘她们解释着，一抬头，发现陈秀才两眼发直，魂儿早不知道飞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