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爷爷
“什么？！”瓜棚里的三人全都惊骇不已。
除了那个种瓜老汉。
柳梦梅拿起蜡烛，想出去迎迎那孩子，又怕留着丽娘和翠微不安全。
正在为难时，老汉冲瓜棚外面喊：“孙儿，快进来，外面黑。”
小孩带着哭腔，带着害怕，然而还是勇敢地说了出来：“你是凶手！你杀了我！你不是我爷爷！”
杜丽娘再也听不下去，她携了翠微，从柳梦梅手里接过蜡烛，一起去瓜棚门口接那孩子。
“小弟，你来！阿兄阿姐都在这儿，没人能伤害你！”
“你让他别在里面——我怕……”
那老汉一听，不等杜丽娘她们说什么，自己先从另一边的棚子口出去，还离得远远地。
“那人去远了，小弟，放心来！”
小孩快步跑到瓜棚门口，探头看看，果真没人，这才进来。
“怎么回事？小弟，你放心说，我们给你做主。”
“对，孩子，别怕，我们都在。”
“阿兄守在门口，他进不来，你只管说。”
柳梦梅说完，还特意把瓜棚外面种瓜老汉那锄头也拿进来，怕他趁大家不注意，用这锄头行凶。
谁知，孩子一看见锄头，浑身发抖。
“柳生，小弟是不是怕锄头？不如仍拿出去吧！”
“我挡着，不给他看见。”
柳梦梅把锄头盖了起来，孩子眼里的恐惧减了七八分。
杜丽娘猜到了什么：“小弟，那人用这锄头害的你？”
孩子埋着的头点了点。
“别怕，你说出来，我们替你伸冤。”
“能吗……”孩子小声问。
他缩着身子，两手紧张地搓着衣服下摆，连头也不敢抬。
“怎么不能？人有冤，去衙门，鬼有冤，去城隍庙，再不行去阎王殿——总有个说公道的地儿！”
“小弟莫怕，我们能看见你，那就是说，我们与你有缘，是能帮到你的人。”
“对，阿兄也跟你保证！”柳梦梅故意把声音放得大大的，让瓜棚不远处的种瓜老汉听见，“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我们既然遇上了，那便要管到底！”
孩子抬起头，眼里亮晶晶。
看着杜丽娘她们眼里的勉励，孩子使劲咽了咽口水，终于开口了。
“就是……就是……”他有些激动，不知该从何说起。
杜丽娘见状，心里明白了几分，要让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把一件复杂的事说清楚，属实不容易。
“小弟莫慌，不知道怎么说对吗？”
孩子点头。
“好。那，阿姐问，你来答，好不好？”
孩子点头，还松了口气。
杜丽娘便知道可行。
“昨夜里，你与我们厮守了一夜，当时并没有外人，你什么都不用怕，可是，你却没向我们提到这件冤枉事，是因为，你不记得了——你忘了这些，对吗？”
“对。”孩子的眼睛又亮了，她怎么知道的？
“现在你想说，是因为，你想起来了。那，是什么让你想起来这些事的？”
孩子愣住：是啊，我怎么又想起来了？
“别急，好好想想，是从什么时候想起来的。谁告诉了你，又或者是，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让你突然不再失忆？”
“是钱！”孩子突然大喊，并掏出来几枚铜钱。
是早上柳梦梅好心，留给他的。
就是这样。我们继续。
杜丽娘想了想，又问：“你拿到这几枚铜钱后，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死的？”
“对。”
“在这之前呢？一点也不记得吗？”
“嗯，我只知道，外面那个人是我爷爷，我也没有别的家人，爷爷让我在这里看瓜，我就看瓜——不能让瓜被偷走。”
“还有呢？”
“还有……还有就是，爷爷不在这里的时候，我不可以离开瓜地，不可以偷偷跑出去玩。不然……不然……”孩子的声音变得很小很小，“不然爷爷就不要我了。”
三个人听了，一阵心酸。
“小弟，我们不难过，以后会越来越好。对了，昨夜里，柳阿兄给你说了一夜故事，你最爱听种树郭橐驼的故事，还缠着他说了一夜。你为何爱听这个故事？”
“为何……”小孩想了半天，“我也不知。”
“好，那就不想。”铺垫得差不多了，杜丽娘深吸一口气，问出了关键问题，“外面那个人，用锄头害了你，你还记得当日情形吗？”
小孩像是又回到了那一天，明显打了个哆嗦。
杜丽娘忙道：“小弟不怕，阿姐和阿兄都在。你想起多少，便说多少，愿意说哪段，便说哪段。”
柳梦梅坐到小孩身边，把这孩子揽在怀里，还把小孩的脑袋轻轻压在自己胸前，一下一下安抚着。
孩子受到了鼓励，不一会儿，便从柳梦梅怀里钻出来。
“那天，我要买一个西瓜。我来这个瓜地，天已经黑了，我找不到瓜的主人。”
“然后，你做了什么？”
“我在瓜田里，找了好多个西瓜，才找到一个最大的西瓜。”
“然后呢？”
“我摘了那个最大的西瓜。”
“接下来呢？你把大西瓜抱走了？”
杜丽娘好像明白了，难怪早上问那老汉，他说没见过那贼崽子，这孩子，是被当成偷瓜贼打死了啊。
“不——你说的这是偷瓜！我没偷瓜！”孩子委屈地大哭起来，“我带了钱的！我带了十个铜钱，准备都留给瓜田主人！”
杜丽娘连忙安抚他：“你摘了大西瓜，却没有走，你接下来又做了什么？”
小孩气鼓鼓的，胸膛起起伏伏，气得说不出话。
柳梦梅又揽着他。
过了片晌，小孩平静了一些，看向杜丽娘：“阿姐，我没有撒谎，我真的带了钱！”
“他没说谎，他带了钱。”
不知道什么时候，种瓜老汉来到了瓜棚门口，脸上早已经老泪横流。
“我也是出事后，才看见……可是，已经晚了！已经太晚了啊！”
小孩一看，老爷爷给自己作证，一下委屈地哭起来。
等到这祖孙俩都哭得差不多，可以说出话来，杜丽娘问：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