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改命
“洁本？”
两位少女对视一眼，不太明白。
“对，洁、洁本就是，相对于原著，它、它去掉了一些少女不宜的描述，就、就正好适合闺阁女子阅读了。”
韩子才的声音里透着心虚。
他没意识到自己的言行举止落在两位少女眼里有多可疑，又强调了一下，“对。”
“噗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翠微和丽娘没忍住，笑趴在书桌前。
韩子才感到莫名其妙，不知她们在笑什么。
翠微道：“孤竹君，此间没有外人，我们不妨有话直说。”
韩子才一怔，她怎么知道我是孤竹君，是梅花仙子透露的吗？
翠微见韩子才疑惑，方才把杜丽娘在三仙楼里，已经通过三仙宝鉴，看完了梅柳姻缘的前因后果，还知道了太白金星删改《牡丹亭》的前因后果。
韩子才大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知如何自处，只得费劲移开眼睛，佯装看室内陈设。
杜丽娘莞尔：“孤竹君请坐，我们姊妹有要紧事和你商量呢！”
韩子才正正衣冠，端正坐下，因心里紧张，险些没坐稳。
翠微还要拿他打趣，却见到丽娘替他求饶的眼神，于是作罢。
丽娘正色道：“京中落梅园被毁，我护花心切，私自下凡，不料劳烦孤竹君替我善后，我自然是领情的。后来，落梅园众梅树得以重生，也全仗孤竹君耗尽仙力……前尘往事，历历在目，梅娘绝不敢稍忘。眼下，还有一件事劳孤竹君费心，待此事解决后，梅娘一总谢你。”
韩子才忙问：“你怎么谢我？”
翠微啐他：“姐姐要以身相许谢你哩！看把你心急的！不先问怎么帮姐姐，倒先问姐姐怎么谢你！”
韩子才讪讪地，脸上飞红。
丽娘道：“翠微，你就别打趣他了，正事要紧。”
翠微答应着。
“孤竹君，眼下，我们处在《牡丹亭》戏本子里描述的这一世，原本按照戏里写的，杜丽娘还魂重生后，与那柳梦梅成亲，又与父母和丫鬟春香团聚，便是结局了，只是，太白金星把柳梦梅的朋友韩子才拉进来，要看三个人的情感纠葛，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依你的意思该如何？”
“不瞒你说，我原本想着，这一世，大家都没有仙力，只是普通人，横竖短短几十年人寿，很快便能熬过去。当年还席宴我失约在先，就算是演一出长戏，给西王母他们看，当做赔罪，也就罢了。只是……”
“不甘心？”
“是，梅娘实在心有不甘。我那梅岭三千梅树，已然提前落花，供人赏玩，我身为梅花仙子，又在此间，周旋于男子之中，逢迎做戏，供人取乐，直叫我怀疑人生。我们身为小仙，苦苦修行，终不过是他人眼里的刍狗……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韩子才一愣：这一世，他只是为了和梅花仙子在一起，满心满眼都是杜丽娘，别的还真没想过。
“你想怎么样呢？”
“我想改命。”
“怎么改？”
“抛开柳书生，依着剧本北上，去京中寻我爹娘，奉养二老天年后，在落梅园里终老此生。”
“那……我呢？”
韩子才茫然若失。
听杜丽娘说此生不与柳梦梅在一起，他固然是高兴的，只是，在丽娘的人生里，似乎也没他什么事……
“孤竹君可以去落梅园做客呀，做客变小住，小住变长住，住着住着，不就是一家人了吗？”
翠微盯着韩子才，忍不住又拿话涮他。
被翠微点破心事，韩子才不但没恼，反而大喜，只要此生和丽娘相伴，自己有没有名分，并没有那么重要。
不过，有名分当然是最好不过。
好一会儿，杜丽娘才悠悠道：“这一世我是杜丽娘，人虽然未变，身份到底不同，我始终觉得是披着丽娘的皮，就该做好丽娘的事，至于我自己的事，待下一世，我恢复梅花仙子身份，才好做自己。”
韩子才懂了。
他愿意等。
这一世，下一世，只要两个人在一起……
“眼下，丽娘你准备怎么做？”
“洗白。南安郡的人，都说我是慕色而亡，我偏要让大家看看，杜丽娘还活着，我的父母无需因我而蒙羞。”
“这是自然，我们做些什么？”
“这便是我们请孤竹君来的原因了。”
翠微说完，眉头紧蹙，她看过那么多人的命运册，也读过不少话本，却没见过杜丽娘这样的情况，实在发愁该怎么办。
韩子才想了想：“丽娘若能出现在人前，让大家看到你还活着，谣言自然不攻而破。只是，怎样才能让更多人看见你呢？”
三个人相对无言，房间忽然安静下来。
隔壁梅花庵施工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那是新任太守陆大人，听从女儿的请求，请了工匠，要把梅花庵修缮一番，再与太守府后花园打通。
韩子才眼里一亮：“如今花园里正热闹，不如开园，摆三日流水席，邀请郡中父老来园子里游玩，两任太守千金花开并蒂，颜色倾城，又是闺中好友，也就不怕谁再说太守千金的闲话了。”
翠微与丽娘对视一眼：可以一试。
接连快一个月，韩子才都磨在梅花庵里，盯着泥瓦匠、油漆匠、花匠们干活，原本半个月就能完成的，他一想到这个花园关系到杜丽娘的清白，就忍不住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要把每个地方都做到最好。
我们要改变杜丽娘的命运，要改变梅柳姻缘的命运，我们不讨好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我们这一世没有仙力，也要过得充实快乐，不比神仙们差。
韩子才一想到这里，浑身都是精力。
这天，梅花庵改建终于完工。
韩子才带着丽娘和翠微她们，粗略游览了一遍，数不尽的仙草奇葩，看不够的水榭亭台，足以陪衬两任太守千金的青春年华。
三人商议，翠微和丽娘先回府衙后院，选日子，写请帖，遍请郡中父老，韩子才则负责安排开园三日的舞乐酒戏。
韩子才满心欢喜，正要去跟姑丈陆大人汇报，有个仆人来报：柳梦梅柳相公在门外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