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有底线才能算个人
陈彦现在很难受，派出去的小股部队只回来了几支，背回来的柴火只够生一个火堆的。
中军帐里，陈彦跟张姓文士相对无言，目前这个局面他们实在是想不到破局之法。
攻城攻不下，扎营在这不动无异于等死，拔营去别的地方估计走不到地方也得饿死冻死。
张姓文士憋了半天，最后只能出了一个馊主意：“东家咱们卷了金银财宝跑吧，跑去扬州或者江南做一富家翁。”
陈彦一脸阴鹜的盯着他：“你想让我做第二个黄巢吗？到时候你再拿着我的头去当进身之阶？”
文士吓得趴在地上：“是小的失言了，小的真的没有害东家的心。”
陈彦叹了口气：“起来吧，这是阳谋，是死局，让你破局着实难为你了。再熬一天吧，明日看看，不行就拔营继续向南，渡江去江南。”
顾瑜望着城下黑乎乎的大营，问陆高：“他们还能撑几天？”
“今天晚上他们就得有人冻死，明天应该就要跑了。”
“让苏禾收拢船队，明日一早运送静海军沿南官河南下，到宣堡去候着陈彦的败兵吧。”
陆高有些担心：“若他们不向南逃，你这样安排，苏禾和静海军的战力就浪费掉了。”
“放心吧，海陵城堵住了他们西去的路，北边都被他们抢光了，东边是海边没有城镇可抢，他们只能向南逃。”
陆高点了点头：“就算他们向别的方向逃，我们也能钉死他们。”
“走吧，去眯会，明天会很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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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彦阴沉着脸，看着一具具冻僵的尸体从自己面前抬过。
张文士来到他身边，轻声说道：“一共冻死了二百多人。其实天气并没有多冷，他们是饥寒交迫而亡。”
陈彦沉声问道：“军中粮食还有多少？”
“谷物还有三百余石，盐尸百余具，若是有柴烧煮，倒是能撑个十余天。”
“收拢人马，把营里能烧的都烧了，煮一顿饭，吃完饭趁着日中我们拔营南下。”
张文士领命下去安排。
水门处，孙大正在两个人的帮助下穿鱼皮水靠，顾瑜递给他一碗酒：“点燃引线后，赶紧往回游，离得越远越好！”
孙大仰头喝光碗中酒，笑道：“指挥使放心，我是见过火雷威力的。”
“好，一切小心，等着你的好消息。”
孙大穿戴完毕，缓缓下水，一手举着鱼膘包裹着的火折子，一手划水，向城外游去。
众人又开始给苏惠穿水靠，他是预备队，若是孙大半个时辰内不能引爆火雷，就该他出场了。
顾瑜急匆匆的赶回城墙上，打量了一番城外军营，陈彦正在收拢队伍。营地生了几个大火堆，正在烧煮着什么，大部分的人都躲在窑洞里避寒，等待开饭。
顾瑜扣上头盔，对虞县令说道：“东海军我都得带走，城里就交给你了，小心溃兵趁机摸进城里来。”
虞县令正色道：“放心吧，你们出击后，我会封闭四门，谨守城池。等你们凯旋归来，再开城门。”
说完，对着顾瑜躬身大礼：“我代全城百姓谢过顾县尉活命之恩，战阵之上，县尉多加小心。”
顾瑜看了一眼披着白色大氅，远远站着的小人儿：“替我照顾好紫苏。”
顾瑜来到城门口的时候，陆高已经把东海军集结完毕，一千一百余人，排列得整整齐齐，鸦雀无声。
顾瑜走到队伍前面：“我再重申一次，出击后跟着中军大旗，紧随自己的队正，不要逞个人血勇孤身追敌。若是有一人力竭，全队留下作陪，休息过后再向中军靠拢，切记切记。”
众人齐声回答：“诺！”
顾瑜也不再言语，面向城门，默默等待孙大的好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顾瑜变得有些焦躁不安，身后的陆高轻轻拍了拍他。低声说道：“临战最忌心浮气躁，深吸几口气，安稳心神。”
顾瑜闻言，做了几个深呼吸，感觉人放松了许多。
突然，一声巨响响起，隔了两三秒，好几声巨响同时响起，顾瑜知道成功了。
出尘埋设在地下的竹管采取的是并联的方式，第一声是总捻线引爆的，只要第二声能响，基本都能响。
顾瑜沉声大喝：“开城门，出击。”
民团众人吃力的拉开厚重的城门，顾瑜抬眼望去，随着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一座座砖窑先是急速的崩塌，然后在冲击波的作用下，开始向天空抛射。混杂着血肉的泥土到处飞溅开来，浓烟四起，地面都在摇晃着。陈彦军的众人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呐喊，夹杂在爆炸声中格外瘆人。
顾瑜带着东海军鱼贯着走出城门，开始在空旷处整队，他怕城门给震塌了……
面前的陈彦军军营，爆炸过后的惨状令人触目惊心。烟尘弥漫，遮天蔽日，原本平整的土地此刻变得一片狼藉。残缺不全的肢体、破碎的武器装备和烧焦的残骸散落在各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爆炸的巨响还在零星的响起，幸存下来的陈彦军面容惊恐，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他们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沾染着鲜血和泥土，有些人甚至失去了手臂或腿部，痛苦地在地上挣扎着。战场上的哀嚎声和呻吟声此起彼伏，构成了一曲悲惨的交响乐。
顾瑜叫来徐博：“你等会带一个营留下，有不少人是被震晕了，你挨个补刀，那些伤残的也了结了吧。确认没有活口了再带队向南追赶我们，顺便剿灭漏网之鱼。”
徐博叉手道：“诺！”
陈彦的运气不错，他带着张文士正好巡营到营地的外围，爆炸发生了，一连串的爆炸把他震倒在地。缓了片刻，挣扎的站起身来，吐了两口鲜血，可能受了内伤。不过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他大声吆喝着收拢队伍。
等到爆炸声停歇，总算收拢起来两三千人，然后，他就看到一堆黑衣人穿过烟尘向他冲了过来。人未到，箭先至，陈彦拉过身边的人挡住箭枝，转身撒腿就跑。
射完三支弩箭，顾瑜这次没有拔刀陷阵，而是边跑边给弩上箭。
陈彦军残存下来的众人，看到陈彦跑了，也跟着他后面跑吧，就连张文士都挣扎着爬起来跟着跑。
顾瑜带人不紧不慢的缀在后方，不时来波箭雨，把跑得慢的淘汰掉。若是前方有人脱离大部队，顾瑜也分出一队去追。
就这样，你跑，我追，你插翅难飞……
陈彦早就跑不动了，强烈的求生意志支撑着他机械的向前迈着腿。他的麾下就不如他了，三天没有一顿饱食，双腿早就没了力气，不少人跑着跑着就直接倒地不起。
顾瑜带着中军依旧不紧不慢的缀着他们，倒地的补上一刀，跪在路边求饶投降的直接一刀枭首。这帮劫掠成性，敢吃人肉的败类，顾瑜可不敢收留，砍了干净。
天渐渐暗了下来，陈彦身边只剩下几百人，陈彦的体力也到了极限。正当他都想放弃挣扎，求一个痛快的时候，抬头看到远处有个地方灯火通明。集镇吗？
陈彦奋起余力，转身大喊道：“前方有个集镇，大家伙加快脚步，我们去抢了它，吃饱喝足跟后面的黑衣狗拼了！”
众人精神大振，向着灯火通明处冲去。
宣堡，苏禾和徐楠中午就到了，布置好防线，两人正坐着喝茶聊天呢。
吕建荣急吼吼的赶了过来：“县令，北面来了几百个人，应该是海陵来的败兵。”两人急忙起身，集结队伍向堡口走去。
陈彦等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赶到宣堡跟前，看着堡口处几百个端着弩弓的大汉，苦笑一声，瘫倒在地上：“来吧，杀了你爷爷。”
身后众人也万念俱灰，提不起反抗的心思，七歪八扭的纷纷躺倒，结束了。
苏禾和徐楠商量了一下，决定把他们先看管起来，等顾瑜到了再说。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顾瑜就带着东海军到了，三人互相问了好。徐楠道：“顾县尉真是神机妙算！”
顾瑜笑了笑：“陈彦领军入淮开始，就注定了他今天的结局，向南流窜是他唯一的路。不说这些了，陈彦呢？”
两人摇了摇头：“没问过呢，刚拿下他们顾县尉就到了。”
顾瑜纵声问道：“谁是陈彦，顾某来送你上路了。”
陈彦恢复了点滴气力，艰难的从地上爬起：“爷爷就是，来，爷爷眨一下……”
话还没说完，顾瑜上去就是一刀，直接枭首：“屁话真多。”
看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众人，对陆高说：“拉远点，都砍了吧，别吓到宣堡里的人。”
张文士急忙爬起身来，膝行几步，跪到顾瑜身前：“高邮县县丞张文远求将军饶命。”
顾瑜笑了：“你还挺有意思，从了賊还敢自称县丞？还有你这名字，是不是有些辱没了张辽的名声。”
“下官也是迫于无奈才从了賊，保全了高邮乡里啊。”
“我说陈彦怎么来的这么快呢，敢情是你这个带路党在祸水东引啊。勒死吧，把尸体送回高邮去好好安葬，这是他该得的。”
说完，不再理张文远的纠缠，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呢。
“将军，我没吃过人肉。”张文远对着顾瑜的背影大喊。
顾瑜愣了一下，回身蹲下，盯着张文远的眼睛，足足盯了半盏茶的时间：“好，有底线，还能算个人。陆高，把他看管起来，带回海陵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