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选择
有时候，无知真是一种福气。
此刻的高四，不知道十五年前，才呱呱落地的她，被她生母抛弃，用一个别人家的男孩，换走了她一生的富贵荣华。
十五年后，孤苦无依的她，又被她生父放弃。
她不但失去了认祖归宗的机会，她还有可能失去了这张花一般的容颜在人前盛开的机会。
至少，丁奉和那个嬷嬷是不敢再让她以真容示人了。
所以，高四还在为自己的名字烦恼——她不想叫什么琳琅，她只想叫高四，高四儿。
仿佛只要她还叫这个名字，那个怯弱的女人就会从记忆里走出来，眉眼柔和的唤她“四儿”，给她梳妆，用她孱弱的身子为她遮风挡雨。
但她不敢跟眼前这个样子威严的男子叫板。
虽然，丁总管让她称这人“大人”，但她又不瞎，也不是傻，这个男人长得和七哥哥那么像，七哥哥的父亲，那可是皇上。
傅老先生看高四倔强又脆弱地抿着嘴，丁奉的手都蠢蠢欲动，恨不能直接把人摁跪的样子，只得哄道：“琳琅，是精美的玉石，是很精贵的意思，大人的意思是，你虽然跟你娘姓了高，但你一样是无比精贵的。”
高四看了看他，知道他是七哥哥的老师，也知道他是个很和气很好说话的老人，便小声说：“不改名字，行吗？我娘，她喜欢叫我四儿。”
傅老先生的眼泪差点下来了，他知道高四这个所谓的娘是怎么回事，这孩子，记情。
赵翼也觉得心如刀绞，他身下就三个女儿，个个都如珠如宝的，再多一个女儿他一点都不嫌多。
可是，即使他愿意不管不顾的认回这个女儿，没有母妃护着，她又是这样的性子，倔强得不是地方，脆弱得让人冒火，那还不如呆在外面。
至少，日子还能平安顺遂一些。
他只能努力再挤出一个温和的笑来：“不改名字，你小名仍唤四儿，大名才叫琳琅，可行？”
高四想了想，还是怯怯地点了点头。
不点头不行啊，她和十郎，十二一样，都是没人要的，只能跟着七哥哥。
要是惹七哥哥的父亲不高兴，她怕是连七哥哥的家都不能蹲了。
赵翼看她畏怯的样子，他也受不了了，站起来吩咐道：“丁奉，照顾好她。”
大步离开了大厅。
他除了是一位父亲，还是一位皇帝。
大魏的开国皇帝。
上了马车，傅老先生问道：“还去看那位十二吗？”
赵翼一手摭脸，一手摇了摇。
十二那个身世必然也不凡，也不知是谁家的倒霉孩子。
但他现在确实没有精力再去接受一番挑战了。
……萧熠……
他恨恨地想，原来还想给你一副棺材，现在，只想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马车便朝宫内驶去。
好一会，赵翼才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太傅，你何时宴请宾客？”
“啊？”傅老先生莫名其妙，他家几时要宴请宾客？况且，这种事是他管的吗？
赵翼只得说：“听说你要收商氏女为义女？不要宴请一下亲友吗？”
傅老先生：……果然，一个两个都是他的好弟子。
半晌，傅老先生才道：“这事还没定下来，商氏女现在病重，也不适合提。”
赵翼沉吟一下，说：“有了你这个义父，应该不怕了吧，你这边收了义女，等宁儿回来，朕就给他们赐婚。”
如果不是这个商氏女刚好出现，他都想象不出他一双儿女的惨样。
再加上儿子实在太在意她了，为了她，还离京追查萧熤去了。
他愿意睁只眼闭只眼，不再去管她曾经想勾引萧琰的事实。
反正放后院里，那么多的人看着，宁儿再娶个能干的侧妃……料她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傅老先生当即明白他的意思。
他曾经也是那么想。
但是，这不能够。
想了想，傅老先生起身，拜道：“陛下，老臣有事要禀。”
“太傅无需多礼，但说不妨。”赵翼扶起他。
“这个商氏，有蹊跷。”
傅老先生就把明月落水前后的表现说了一番，说:“子不言怪力乱神，但老臣思前想后，觉得佑安的话不无道理。不过，我与佑安的看法不一样，我觉得落水后醒来的那个商氏才是真的商氏。
船上的那个商氏，虽然礼数不周，却是个光明磊落，胸有沟壑的人，落水后，倒是特别的礼数周全，却显得贪婪下作了。”
赵翼：……
他今天本已饱受惊吓哀痛的心，又再次受惊。
太傅这个蹊跷说得好听，其实就是……商氏是个妖孽？
他们这些人，其实是最忌讳妖孽的。
国家将亡，必有妖孽！
可是，这个妖孽，口口声声赞他贤明仁厚，治国有方，叫他那个土匪儿子放下仇恨……如果不是她，萧熠那一盘棋，说不定真就成功了。
赵翼都有点后悔没有亲自见一下这个商氏了。
沉吟了良久，才道：“太傅的意思是……”
傅老先生叹气道：“我原以为，她有那样的神通来去自如，必然有些法术傍身的，但现在看，她悲惧怒忧，说明她与我们常人无异，她甚至也可能是只是平常人，只是，她受的教养跟本国不同罢了。说实话，这姑娘在船上一直都是笑盈盈的，老臣一直以为他们小两口夫妻情重，谁知……”
谁知内里已经是大悲大惧大怒大忧了！
傅老先生顿了一下，接着道：“老臣也知此女做三殿下的辔头再好不过，可是，周文元说的话，不可不听。”
“那么，现在生病的那个到底是哪一个？”
傅老先生苦笑：“这个，老臣还真不知，她的异常还是三殿下告知老臣才看得出端倪来。”
赵翼：……
可真是个好孩子，告诉了他老师，却瞒着他这个父亲。
但他能说什么呢，人是自己弄丢了，太傅捡回来的。
“但无论是哪一个，都不可以逼她。她，只怕就是殿下的贵人。”
傅老先生心里还悄咪咪加一句:只怕还是你们皇室的贵人。
赵翼点点头：“朕明白太傅的意思了，放心，朕不但不会逼她，朕还会让她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