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大夫来了
水井在主院那边,明月可不敢让三郎去打水,她也不想惯着两个老的继续在病床前理所当然的魔怔,便一番哄骗,劝他们打水洗个澡去去晦气。
两老两小昨天都没洗澡,大夏天的,还没走近就能闻到一股酸臭味。
两个老的果然乖乖听话,把赵莲儿也一并叫起来,到主院打水到后面小厨房烧水洗澡去了。
明月继续收拾东西。
就在这时,有人在敲院门,门虽然是虚掩着的,但人家这样礼貌,明月还是答应着去开了门。
门外站的是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气质清冷,身后还跟着个拎药箱的童子。
不知是不是上门给赵大郎复诊的郎中,能找到这里来可真不容易,明月赶紧献出一脸甜笑:“您好,请问您找谁啊?”
来人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赵涛赵典籍可是住这?”
“您是……”
“我是泰安堂的许大夫,受翰林院林学士所托,前来看赵典籍病情。”
明月赶紧福了福,再往旁一让:“如此,有劳许大夫了。”
“带路吧!”
他淡淡的说。
看来古往今来的大夫都是冷性子,医患关系嘛,可以理解。
明月一边领他们到赵大郎房中一边解释:“失礼了,我姨父姨母刚好有事,昨天是否也是您看的诊?不知诊费几何?”
许大夫被她领着进了一间卧室,就看到躺在床上的赵大郎,他没有回答明月的话,自顾坐下来搭脉。
半晌,才喃喃道:“不应该呀,按常理应该清醒了。”
明月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等着。
他又继续把了许久脉,还是沉吟一番,开了药方。
“一单三副,三碗水煎成一碗,一副煎两次,一天一次,晚上喝。”
明月道谢,再出问起诊金,看病得付钱,这件事她不能装不知道。
许大夫冷冷问:“看着倒像是个知礼的?既然知礼?就不该抛头露面,闺阁女子,跑到男子房中来,成何体统!”
呵呵,就是怪她了?
不能怪高官贵女,不能怪传胪父母,只能怪她这个孤苦无依的表妹了?
“许大夫怕是在高门大户走多了,不知小老百姓怎么过的日子。
比如现在,我姨父姨母在后院忙着,我应该等他们忙好了再来给您开门?或者,如果他们都不在家,我就不开这个门?
我五岁起就一直住在赵家,姨父姨母下地干活,家里的洒扫擦洗,缝缝补补都是我在张罗,那我该不该打扫姨父姨母,表哥表弟的房间?该不该做姨父,表哥,表弟的衣服?”
许大夫:……
作为一个大夫,他其实也不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人,只是听了赵涛的病因,有点怜惜他的不易。
十七岁的二甲传胪,还是个普通农家子,实在是太惊才绝艳了!
“虽然如此,但你身为外姓女,也应该注意避嫌,好好一门亲事,都让你给毁了。”
明月都要气笑了,不谈男人贪色误国,只说女人红颜祸水咩?
“那没办法,高门小姐要找一个没有表妹的夫婿,我姨母又没办法把我重新塞回我娘肚子。”
许大夫一时语塞了,想这小丫头嘴皮子挺利索的。
但人家说话也不无道理。
明月看他脸色尴尬,语气又放缓了一些:
“我表哥七岁就在外求学,两耳不闻窗外事,不太通家庭琐事,至于我们,天天忙忙碌碌,要生活,要供表哥读书。日子能过得下去就不错了,大户人家的礼仪规矩,我们目前还没有这个能力遵守。
程家的退亲理由如果是说我们规矩差了,也可以理解,但如果是说我表哥骗婚,那确实是无理取闹了。”
“难道不是你们早有婚约吗?”
“有没有婚约,他们不相信我们,可以派人去山阳问。不过,我们的清白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不过是门不当户不对罢了。”
明月也不客气了。
“程大人要是看中门户,当初也不会看上赵大人,你们没有婚约,那你为何还千里迢迢跟来京城?”
他本不想跟一个小姑娘多嘴,但这小姑娘看似绵软,实则唇枪舌剑,分明在指责程家,甚至他也在内,不讲理。
“我五岁时,生母过世,父亲说带我不方便,把我送到姨母家,同时也把表哥带走,此后至今,就再也没回过父亲家,难不成我表哥一中进士就把我赶回父亲家?
再说,我是跟姨父姨母表弟表妹一起来的,可不是跟表哥一起来的,程家要是担心,他们大婚后,我们回山阳就是。”
许大夫一时无话可说,斥一句“巧言令色”,脸色不悦的走了。
不悦就不悦呗,你对赵大郎再好,也不能随意践踏我一个弱小无辜的乡下小姑娘啊。
明月心平气和地继续做事。
多一分记忆的好处是,不公平的事看得太多了,很会按自己的节奏过日子。
一家七口人的衣服,需要找个地方晒衣服。昨天她的外衣是直接挂院子的树梢上的,如果让姨母或者表妹来晒,绝对能三扯两扯扯出几个口子来。
以前在山阳乡下,是用细竹竿做的晒衣竿,现在只能想办法弄根晒衣绳了。
用什么做晒衣绳呢?撕衣服这种要被姨母砍脑壳的事自然是不能做的,明月翻了翻自己的包袱,然后,翻到了几条腰巾。
嗯,是她原来做给赵大郎的,有好几条,上面还精心的绣上了花。
明月毫不迟疑地一把都抓起来,操起剪子就剪。
绣花和做衣服都是她的强项,说起来这两门手艺还是商父怕她回家打扰他的新生活,拿银子来给她学的,学得还不错。
所以,赵二郎回来时,看到就是明月正在大树和窗棂间拉一根布做的带子,看着还簇新的,再细看,又有些眼熟,是以前表姐给大哥做的腰巾。
还崭新的,都没上过身,真是,不给表哥了,不也可以给他吗?
可惜,都剪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