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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讨厌的唐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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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线遥远处,那个仅存的灶火也熄灭了,整个海防线的内里不再有光。夜色愈发浓,满眼都是浑浊不堪的黑。

    刘黑宝将炉钩子牌儿手电揣回兜儿,慢慢嚼着口中冰糖,品味着那抹劣质的甜。

    他低头,却看不见自己放在黑暗中的四肢,可它们明明近在咫尺。这里真黑啊,他想。

    “你们怎么受得了这夜晚?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他看向旁边的赵大船,却只能看见一团有轮廓的黑。

    “习惯了。”赵大船沙哑的声音在那团深些的墨团里响起,“其实夜里的海面也会折射一些光,只不过很微弱。你习惯了明亮,所以看不见它。”

    “我们看得见。加上又熟悉这里,哪里有礁石,哪里有床铺,都清楚,不至于摔跟头。”

    刘黑宝转头看向身后同样包裹在深邃里的高墙。在高墙的顶端,未遮挡的天空上,一些车辆的灯光横亘在那里,像是一道比石墙更绝情的光墙。

    司机兵士的喧嚣隐隐传来,是与这里死寂正相反的热闹。

    “你们是怎么争取到外出卖海货的权力的?”刘黑宝问。

    “五百觉醒者,冲击海防线。”赵大船躺在礁石上,成了一团扁平的黑,“他们看到了决心,妥协了。”

    “伤亡如何?”刘黑宝问。

    “五百觉醒者……活下来了十九个,不过都残疾了。”

    “奥……后来被海蛇他们杀了两个对吗?这就是他嘴里念叨的那个数字十七的由来?”

    “对,不过那十七里没有我,有我爸爸。他们都是上一代。那十九个人的后人,被视为骚乱因子。”

    “对面伤亡多少?”刘黑宝问。

    “一个没死。”

    “嗯?普通人也一个没死?”

    “一个没死。”

    “为什么?”

    “杀人,性质就不一样了,那代表着造反,我们不敢。所以我们只是冲上海防线,顶着异能和子弹破坏高墙。”赵大船的那团黑里伸出了一条黑线,大概是他的胳膊,在指着什么,“你看那堵墙,很多地方都是新补的,都是当时被我们破坏的。”

    “这么黑,你们怎么抵挡海祸,怎么战斗?”刘黑宝吃完嘴里冰糖,又问。

    “这里只有腥味儿,但腥味儿也有很多种。有一种,是刚刚从海里爬出来的腥。我们一闻,就知道哪个方向需要支援。”

    刘黑宝在黑暗里嗅了嗅,却是只闻到了一种腥。

    “你想带着大家出去?”刘黑宝捏着手里的塑料袋,制造着聊胜于无的响声。

    “不太想。”赵大船叹气,“我知道,外面的世界也很艰难,不好的地方比这里更甚。”

    “那你还跟小海螺他们鼓吹外面是天堂?”

    “我必须这么做,我也只能这么说。”

    “这算是你的理想?可真没出息。”刘黑宝掏出烟盒,递给身旁那团漆黑,“别告诉我,你准备死在下次冲击海防线里,为了保住外出卖海货的权力。”

    “是的。”打火机的火苗燃起,照亮了赵大船木讷坚毅的面庞,他在夜里也眯着眼,“我们这一代,争取到活着就行,要是有点书籍之类的,就更好了。”

    “至于考虑如何过得好……那是下一代的事情。”打火机熄灭,红亮的烟头烘着他的脸。他呼出一团浓烟,周围黑夜淡了几瞬。

    “可别人好像不那么想。”刘黑宝幽幽说。

    “是的,他们被外界迷晕了,只看到了好的地方,一门心思想出去。”

    “到底多少异能者?”刘黑宝问。

    “应该一千多。”赵大船抽得猛,长长的烟灰被海风吹散,从他下巴滚落,“总是有人死,总是有人觉醒。这一秒统计出的数字,到下一秒就不准确了。”

    “这比例可真是吓人,”刘黑宝揶揄道,“这是凭啥呢?凭啥你们的觉醒率那么高?”

    “海里有种鱼,一直吃,觉醒的概率会大点,我们抓到这种鱼就供给壮年吃。就是不容易获取,只在一小块儿水域有,那里经常翻船,去十艘只能回来五艘,觉醒出的能力也单一。海蛇他们还不知道这件事。”赵大船不带语气地甩出了一个诱人的筹码。

    “嘿,巧了不是?这确实很了不起,是能让外界疯狂的消息。但恰好对我们没一点儿诱惑。”刘黑宝惋惜般地摇头,玩味说。

    “这不是你的筹码,甚至是我的。如果我把这个消息放到外界,海防线会被无情摧毁,你们会失去存在的价值。”

    “大概是无一活口吧。”他轻声说,又促狭笑,“这是你的擅自主张?格婆婆知道不得气死?”

    “不,是她让我说的,这是她的决定。而我只跟她说了我能说的。”赵大船吐掉烟蒂,看着它在沙土里逐渐黯淡,“她让我和你说,鸡肉鸭汤炒鸡蛋,都洗干净了,她等着你回去,她重新炒给你吃。”

    “这老太婆是怎么回事儿?”刘黑宝喃喃道,“一会儿贼能装,一会儿又一把梭哈,在这儿玩反差呢?”

    “你的目的是什么?可以说了吧,你现在有了拿捏我们的把柄。”赵大船又融在了一团漆黑里。

    “我都说了,真的是看看。”刘黑宝继续玩儿着塑料袋,让它窸窣窣响,“看看……这里会不会是我们的一个备用去处。”

    “如果是呢?”

    “如果是……”刘黑宝忽然笑了,白牙反射着零星月光,“如果是,那我们就代替黑蛇,奴役你们,你们继续当渔民。”

    “那也不差。”沉默了半晌,赵大船忽然说。

    “真是贱。”刘黑宝评价道。

    “我回去了。”赵大船起身,往远处的高脚楼走,“海祸快来了,我闻到了。”

    十几步后,他那团有轮廓的黑就失去了轮廓,刘黑宝只能听见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刘黑宝躺下,躺在孤独的黑暗里,继续玩儿着手中塑料袋儿,摩挲着里面那块儿仅剩的冰糖。

    时间一点点过去,但在黑暗中感受不到时间流逝。

    天上星河璀璨,明月也不吝啬。但垂下光亮好像都被那漆黑的大海吞噬了。

    刘黑宝怀疑他眼睛坏了,这么久了,却丝毫适应不了黑暗。它太浓,他无法把它看淡。

    这个高墙隔绝的地方,这个海防线内里,仿佛成了争议的地带,由两方接管,渗铸了两种特质:陆地的建筑,和海洋的邃寂。它在被吞噬,它在被抛弃。

    海浪拍击声响了又响,刘黑宝分辨不出每一次拍击的不同;腥味一直在鼻子里,却像一个固执的塞子;肌肤似乎被黑暗麻痹了,海风不再能惊扰它;他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到。

    刘黑宝的感官渐渐在黑暗里流逝。这现实的世界,这海防线,单调得让人恐惧。

    他的思绪无法附着,他的注意溃了又散。他感觉自己就像漂流在死寂的黑色海,身边没有一块木板可以抱着。

    我想,我理解那些渔民为何麻木了。他脑中浮出念头。

    他感受着麻木渐渐霸占身体灵魂,不由感叹人类的脆弱。

    原来人,不仅需要粮食淡水,衣服房子,还需要滋养灵魂的养料,必须去追寻缤纷的事物,不然会退化。

    刘黑宝的思绪不禁渐渐逃回体内,试图向内求得寄托。去回忆里找,去嬉笑怒骂里找,去刻骨铭心里找。

    他庆幸,庆幸自己有很多金子一般的记忆,可以让他不被麻木侵蚀。不像那些渔民,他们什么都没有,他们就出生在黑暗里。

    悠悠转转的,刘黑宝不再觉得孤单,身心在黑暗里起伏,越飘越远,渐渐感觉身边存在了熟悉的人。

    他闭上眼睛,眼前一片明亮。

    “哎,小黑子!快看看老娘晒没晒黑!”那声音响起,在耳边,大概二十公分处。

    “哎呦,躺了还没十分钟,您都问了八十回了,有这么晒日光浴的吗?”刘黑宝于熙熙攘攘的海滩睁开眼睛,墨镜下很亮。

    他摘下墨镜,太阳卖力工作着,白云蓝天广阔,到处是比基尼和小短裤。他被烤得暖融融。他下意识跟着一个比基尼下的后丘移动视线。

    “小黑子!让你看老娘,你在看什么?啊?你在看什么?!”刘黑宝的耳朵忽然被拽住,他哎呦哎呦痛呼。

    “你是不是在看比基尼?难道我没穿吗?啊?!”刘黑宝求饶着侧脸看去,对着熟悉的人,说着千百遍熟悉的语言。

    “小李小李你最美!你就是我的大腿!”

    “小李小李你最靓!世界都为你照亮!”

    “我亲爱的无敌的高尚的善良的可爱的小李,我怎么可能看别人呢?你身材火辣得让我不敢看,看多了上火!”他发现自己笑得贱兮兮。

    “哼!”小李松开揪耳朵的手,撩了撩耳畔的橘黄色短发,叉腰挺胸,命令刘黑宝欣赏她的比基尼,并发表感言。

    刘黑宝对着娇小的飞机场平原大发溢美之词,发誓他看别人都是批判地看,看小李大人则怀着朝圣的态度。

    “算你过关!哼!可恶的唐国人!”小李坐回沙滩椅,命令小黑子给她涂防晒油。

    “哎,这话可不利于团结啊,唐国都统一全球儿多少年了?咱们都是唐国人。”刘黑宝像个小蜜蜂似地围着花朵殷勤工作。涂防晒油时,手法竟还带着按摩,熟练得让人心疼。

    “我可不是唐国人!”小李气呼呼说,“你们的节度使,从没把我们当过人,不是屠杀就是压榨!甚至还定期逼我们的祖先造反,铁血镇压后,再当功绩报到长安!”

    “那都多少年以前的事儿了,现在不是好多了吗?都城都不在长安了,甚至不在华夏的老领土。”刘黑宝有些理亏。

    “你们从开始就没把我们当人!灭我们文字!掘我们文化!还叫我们蛮夷!”小李越说越气。

    “现在不是都改善了吗,陛下都不限人种了,换着当。”刘黑宝嘻嘻哈哈道,“您看,天道有轮回啊,小黑子这不是被您驱使着嘛?

    “哼!我这是为祖先报仇!”

    “那是!小李大人光风亮节!”

    “哎,这次好几个月没见,你不会还在剧组跑龙套吧?”

    “什么话!什么话这是!我是影帝!”

    “影帝演什么?”

    “目前……主要在钻研尸体的一百种演法儿。”

    “呵。”

    “……嘿嘿。”

    “你别跑龙套了,跨洲电话又好贵,跟我来摆地摊吧!”

    “你这职业……比我好到哪儿去?”

    “你怎么看不起摆地摊!只要躲着城管跑,一块一块赚不少!”

    “小李大人威武!”

    “嘿,那是,咱儿结婚的钱我都攒一半儿了。”

    “唉唉唉!都说了结婚的钱我来攒!伤自尊了嗷!”

    “小黑子!”小李大人转身,一个锁脖儿勒住刘黑宝,瞪眼道,“你跑龙套要攒到什么时候?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结婚?!”

    “没没没……”刘黑宝熟练地求饶,“但是真的伤自尊啊!哪有让媳妇出钱结婚的!”

    “你这该死的唐国人老传统!我不爱听!”

    “别急,别急,我很快就要晋升成影帝了。”

    “你这话都说了一万次了!我还是摆摊儿大王呢!”

    小李松开她的小黑子,小黑子涂完防晒油,顺势躺在她身边,俩人一块儿晒着暖酥酥的日光,一时悠然自得。

    “小黑子。”

    “嗯?”

    “你爸妈还看不让我?不让你娶外族女人?”

    “额……这个交给我,我一定能解决。实在不行我往他们床上拉粑,不怕他们不让步。”

    “……你们唐国人太傲慢了。”

    “……慢慢来嘛……”

    “就算他们让步了,同意咱们结婚了,那咱们……是不是还是要去你内陆老家生活?去长安?”

    “这个……我真有点儿拿捏不住……”

    “我出生在海边儿,看不到大海我不开心。”

    “我能理解你,我现在也喜欢大海了,一天不洗个海澡浑身难受。”

    沉默了一会儿,小李翻身锤了小黑子一下,怒道,“去你内陆老家也行!小李大人我最大度了!”

    “但是你可得让你爸妈同意我们结婚!”她咬着小虎牙威胁,“不然我把你丢海里!我其实也没那么大度!”

    “唉……谢谢你。”这次刘黑宝不再嬉皮笑脸,他搂住小李,小李一头撞在他胸膛上,两人又相拥在一起吹着海风。

    “放心吧,要是那两个老登不同意,我就……”

    “大义灭亲?”

    “带你私奔!小爷离家出走!”

    “哈哈哈!小龙套!”

    “小李大人,小黑子嘴唇好像不太舒服,您看看是不是破皮儿了……”

    “滚滚滚!你又想亲我!”

    “总得给工资吧?小黑子也是需要动力的!”

    “去去去!”

    嬉闹一番,谈笑几句,沉默片刻,两人享受着与世无争的下午,慢慢让时间流淌。

    他们天南地北地谈着。

    谈着小李的某个朋友参与了示威游行,为了争取拥有选票的权力。结果被判了半年,游行时还被唐国人打伤了眼睛。小李为此愤愤不平,又咬了刘黑宝一口泄愤。

    刘黑宝没敢说他上个月刚刚暴揍了两个游行者,揍得他们妈都不认识了。却因为是唐国人,他一点儿事儿没有,街坊邻居还叫好呢。

    他们谈到唐国人的礼仪,小李表示这太难了。她担忧跟着刘黑宝到内陆生活时,做不好礼仪会被人笑话,会不会影响她摆地摊的事业。

    刘黑宝兴冲冲地表示有个导演很赏识他,他下个角色可能不用再演尸体,说不定能有一句台词。

    二人说着,说着,说个不够。直到——

    地震来了。

    忽然之间,一切被破坏,什么都被颠覆。大海沸腾了,阳光碎了,沙子癫狂跳跃。人们惊呼,人们摇摇晃晃。小李和刘黑宝摔在地上,他们的沙滩椅解体了。

    刘黑宝不知道那是不是海啸,也许没那么严重。但海水确实从海面淹过来了。

    二人紧紧拉着手,在海水里旋转,冲撞。什么都慌,哪里都乱,连肺都被水呛得生疼。

    俩人紧握的手被大海分开。刘黑宝孤独地在海里旋转,他撞到一根根大腿,一张张椅子,一块块石头,撞得头破血流,但就是撞不到小李了。

    “小李!咳咳咳咳……小李!”

    不知过了多久,他转到了水面上。到处都是漂浮的人头,到处都是恐惧的面容,但就是没有小李的那一张。

    小李不会游泳,小李不会游泳!小李不会……

    他在心里咆哮,斥责怎么还有这种荒诞,生在海边并热爱它的小李,竟不会水。

    “小李!小……咳咳咳……小李!”

    刘黑宝没有方向地拼命扑腾,拼命吼叫,目眦欲裂。像进化出了智慧,眼看着小行星坠落的那一只特殊的恐龙。

    他大概是幸运的吧,他忽然从漫天嘈杂中精准听到了属于小李的呼唤。

    “小黑子!小……”但一瞬即逝。

    他慌忙寻找,东看西看,在海里努力保稳身形,往左游。

    “小黑……小!咳咳咳……小黑子!”在右边。

    “啊!!!”他咆哮着往右游,歇斯底里地用四肢拍打着冰冷海水。

    小李三番两次从海面下浮出,每次的方位都不一样。刘黑宝分秒必争地改换方向,终于看到了浮浮沉沉的小李。

    她的小李大人满眼惊恐,被她所热爱的大海打得没了骄傲。她望着他,她在哭。

    刘黑宝奋力游去,奋力游去,路过一个个要淹死的人,激出了他平生最好的游泳水平,快速接近他飘摇的小李大人。好像一切都在来得及。

    直到,有个濒死的人,死死拽住了他。

    他被阻碍了一下,他咆哮,他死命击打拽住他的人。

    紧接着,第二只手,第三只手,很多只手。

    他仿佛成了那些人最后的救命稻草,他无法让他们松开,哪怕去抠他们的眼睛。

    他咆哮,他哭,他死命挣扎。却被牢牢桎梏,向前不得。

    对视,他永远铭记这次对视。是他眼睁睁看着小李沉入大海的对视。

    她最后不再哭了,而是用力挤了个嘴型,说他是讨厌的唐国人。她努力地想笑,却只挤出一个难看的表情,挥着手沉入了海面。不再出现。

    刘黑宝好恨啊,他为什么不能飞过去?

    她最后,是在哭,还是在笑?

    他失去了力气。那些抓着他的濒死者,开始撕他咬他,抠他眼睛。

    他在一只只手的歇斯底里下,沉入了染红的大海。可直到他失去意识,也没能在海底找到他的小李大人。

    为什么?他为什么不能飞过去?为什么会被拽住?为什么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忽然失去了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最后闭上眼睛时,看见了上方救援艇的弧形船底,还隐隐听见了广播声。

    他们在喊着,唐国人优先上船,大家不要乱。

    小李听到又要生气了。他想。

    他闭上眼睛。

    &

    “海祸!”

    “海祸来了!”

    “海祸来了!”

    刘黑宝在礁石上惊醒,也许是因为铺天盖地的叫喊。他低头,发现自己胸膛亮着白光,照亮了周围。

    “海祸来了!孩子都去高脚楼躲着!”

    “东边!东边腥味儿最大!快去人!”

    “要上来了!要上来了!都准备好!”

    他抬头,远眺,看见这些都不舍得照明生火吃热食的渔民,点起了万千火把。

    大海的边缘,陆地的边缘,二者交界处。一根根火把连成一条弧线,勾勒出了真正的海防线。

    “海祸来了!!”小海螺在漆黑的高脚楼上喊,声嘶力竭。

    “海祸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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