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尘归尘土归土
晏言努力冲着声源处看了一眼，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幻觉，随后便体力不支，再也撑不住了。
他肩膀处的断面流淌出的血让他的脸色快速变得苍白，脸上一片灰败之色，血在伤口被割裂开那短短几秒内汩汩流出。
他感觉到一种奇异的暖意，护住了伤口，虽然没有愈合，但也没有再多流血。
匆匆赶过来的越宿见了这场景，眼睛暗红，在晏言倒地、李堡华想要对他再次发出攻击的时候挥刀而上。
一刀撞上李堡华的胳膊，发出“当”一声响，半点颓势不见，转刀再劈，直取李堡华项上人头。
直来直往、凌厉如电的变化进攻和司衡毫无章法的攻击不是一个等级，李堡华没有任何躲避余地，头颅直接被一刀砍飞。
黑色的脑袋像皮球一样直射某处，却在触碰到地面的一刹那像烟灰一样直接散尽。
与此同时，李堡华肩膀上因头颅消失而不断冒出的黑气也逐渐露出了雏形——那是一个新的、和原来一模一样的脑袋！
他身上环绕着的黑气，也变得略有微弱。
“哥……哥……不是头、是、是脚后跟！”晏言吃力地拉住越宿的衣服，倒抽着凉气对他说。
越宿搂着他，在李堡华重新恢复新的头之前，抬刀便砍，这一刀没能砍掉黑色的小腿，反而震得越宿虎口生疼。
那条腿上只露出一道深痕，没有造成致命伤害。
眼见李堡华就要再次复活，越宿眉头紧皱，反手提刀，一刀切下那只黑色脚后跟。
一刀之后，正在浑身颤动的李堡华突然静止，不再震动，也没有像司衡那样发生任何变化。
“怎么回事儿？”越宿有些奇怪道。
“哥、那树……”晏言单手撑在地上，摸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是手铃。
“树按照你说的，都给砍了。”
晏言没有应声，伸手摇动手铃，好像使用这东西的方法他天生就知道一样，有规律地摇动着。
坐成一圈的孩子闭了嘴，一个接着一个的，又闭上了眼睛。
“我觉得，关键点是不是还在……在树上。”晏言声音很轻，好像不是用嗓子说的话。
“别说话了。”越宿伸手轻轻捂住他的嘴，刚碰上就被那触觉一惊，又松了手，心虚地往边上看，注意到他的伤口和正常的伤口不太一样。
血液只在肩膀裂开的那一会儿流淌出来，实际上并没有很多，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迅速止了血。
让晏言脸色发白的原因不是大量失血，而是难忍的痛觉。
晏言想起了消失在他怀里的小贝，忍不住试探着在心里唤了声：小贝？
没有任何声音回应。
他正要再试试，却突然感觉一阵辛辣的痛苦从他的肩膀飞快地迸炸开来，滚雷一般刺上他的脑子，扎得他两眼发黑，却始终紧咬嘴唇，忍住了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痛呼。
是越宿从匣里拿出了药粉给他撒在了伤口上，伤口的血很快便凝固。
越宿伸手把晏言的嘴扒开，看见上头一排血牙印子，心里又气又疼。
暗骂自己忘了这小子文文弱弱、瘦不经风，还以为跟他们一样，等发现的时候，嘴唇都被咬破了。
“不疼啊，哥在这呢。”越宿给他擦擦头上的汗，用手在嘴唇上头轻轻摩挲着，仿佛在安抚自己的伤口一样。
晏言在刚刚跟李堡华折腾半天的时候一点都没感觉，哪怕肩膀疼成这样，都忍住了不嚎一声。
可当听见这句话，看见越宿一脸心疼又不知道怎么表达的样子，眼泪突然就下来了。
“唰”的一下，不带半点犹豫，一下子就给越宿整懵了。
“别哭别哭哈。”越宿不顾自己手上血滋呼啦的，抬手就给他擦，脸上越抹越花。
“哥……”晏言想忍住，但是忍不住，眼泪这东西稀缺，是血化的，但现在就跟不要钱一样，八两一斤地往下砸。
没什么委屈，就是眼泪憋不住。
应该是疼的吧。
晏言一边觉得丢人，一边又有种奇异的感觉，好像现在正在哭的这个人，不是自己，而是别人，是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的人，但他又在某种地方，和这个人感同身受。
或许是小贝，正在借着自己的身体，为这个地方，发出最后的追悼。
等一阵子情绪过去，实际上也没过多久，晏言拄着刀，忍着痛，从地上站起来。
左肩上被越宿用绷带细心地包扎起来，防止感染，手里捏着越宿给他拾过来的、司衡头部里挖出来的石片。
平时没伤着的时候，啥感觉都没有，等受了罪，才知道左右手是靠哪块肉牵扯着，是靠哪块的神经拉动着的。
“要不我自己……”越宿还没说完，就被晏言打断了。
“我跟你一起，我能走，再说，李堡华在这，我也觉得不安全。”
俩人看了眼僵立在那里的黑色身体，都没有异议，便一起离开了。
成舒相正在那里用刀往树心里钻，不知道在挖啥，他周围横了八棵树，都是张牙舞爪的槐树。
那些树现在已经被砍断了根，眼见是活不了了。
“找啥呢？”越宿问道。
“这。”成舒相举手，手里是两块黑色的石头片，“树干里有这东西。”
成舒相那刀不如越宿的锋利，却也是把好刀，就这样都挖了半天，可见这树是有多难搞。
“在树干里？”晏言了然，怪不得那些老师消失后也没有东西，原来，都在树干里。
“你在这别动，刀给我。”越宿从晏言手里拿过刀。
月牙斩在被越宿拿过去的时候，发出了一阵嗡鸣，好像并不乐意被这人使用。
越宿一点也不在意，两手双刀，行云流水，迅速破开几棵树的树干。
在最后一棵树被破开树干，拿出石片的时候，一直缠绕着整个孤儿院的灰色雾气慢慢地撤开了。
整个站点迅速衰败，满地黑灰也逐渐被灰尘和黄土掩盖，四周一片荒凉。
一直崭新的教学楼，半旧不新的学生宿舍，郁郁葱葱的绿植，全都还原了原来的样子：破旧、灰败、脏乱。
寸草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