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就是谈恋爱吗？
依据由心而发脱口而出的告白，触发了沉默技能。
沉默是今晚的农家乐。
吴旗拥被他一记直球打得不知道方向，常巍心中已是兵荒马乱，又无视了她的发红的耳尖还有微曲的指尖。
“没事……”常巍抱怨审核怎么这么慢，匍匐在桌子上，把脸埋在手臂里，“我不强求……”
伤心已经蔓延到他的发梢了，平日昂首挺胸的自信样子，这会儿双肩瑟缩，明显就是在逃避答案。
“我……”吴旗拥喉咙有些发紧，“我没说不愿意啊，不就是谈恋爱吗？当然可以啊。”
这话说的，倒也不必如此慷慨激昂。
常巍臂弯间露出侧脸，他的眼角有些发红，眼睛里的水光比平时更甚，还忐忑地眨眼睛，轻轻地哼出一个鼻音：“嗯？”
“你，哭了？”吴旗拥比他还意外，这就哭了？
常巍指尖触碰到眼角，立刻又把头埋回去，声音闷在半封闭的空间，非常倔强：“我没哭。”
“……”吴旗拥手掌搭在他的头顶，一下又一下的轻抚他柔软的碎发，百思不得其解：怎么答应了还要哄呢？她都没有时间百感交集一下，就得先上手哄对象，“不哭了。”
“我没有哭，我就是……就是喜欢了你很多年，其中三年你还，不理我……”常巍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心里想什么也都吐露出来，“就是有点委屈。”
那一声“委屈”带上了一丢丢的哭腔，把吴旗拥也感染得有点委屈了：“对不起。”
吴旗拥不知道已经说过多少句对不起了，没有什么比明明是双暗恋加故意失联更憋屈的了，这一切都还是她亲手造成的。
越想越激动，完全忘了自己还在撸猫似的顺着常巍的头发。
常巍抓住她的手腕，架在自己耳根处，已经匍在桌面上，背对着吴旗拥，捏着她的手指，就是不松手。
没有什么比一冲动就跟暗恋对象告白，害怕得差点哭出来更丢人的事了……
吴旗拥被他握住的手指动了动：“你的审核通过了。”
常巍看一眼时间，四点零一分。
刨去输入履历内容的三分钟，他们觉得跨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的时间轴竟然才过了三分钟。
“咳嗯！你当初最后的审核通过用了多久时间？？”常巍右手松开了吴旗拥的右手，但他没打算放开，紧接着左手也跟上握住，不仅握得很紧，还要往兜里揣。
吴旗拥：“一分钟。”
哼，果然这次审核慢了，不是他心理的问题。常巍终于释然了几分，点开自己的主页，证件照下方有一个认证——八桂壮族自治区靖江府临照县复兴后勤组组长。
吴旗拥说道：“你的这一次审核比我们的慢，应该是认证文件的原因。”
“嗯……”常巍有看到他有新任务，“还有任务？经营好我的农家乐，难道不就是我最重要的任务吗？”
吐槽归吐槽，鼠标还是老实地点击进去。
“你这是网站任务，和我那个日志是一样的。”吴旗拥让他放轻松，“网站任务是蓝色的标题，支援任务是红色的标题。”
“要我以视频的模式提交工作日志到本地的宣传部门，还给了我一个链接。”常巍顺着链接找过去，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发出没见过世面的声音，“这还是个视频网站呢……”
自从有了数者生存的官网，有了超实名制的社交网站模式，国内的实名制、半实名制以及匿名社交平台都关闭了，一个是技术人员参与支援活动，进而缺乏运营和管理的人手问题，另一个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在超实名制社交网站之外煽动网民情绪，捏造传播虚假信息。
而且超实名制的社交网站有一个台阶，就是通过数者生存官网的数学考试，这个门槛不高，上网的门槛是初中一年级的数学知识，论坛发言的门槛是中考数学考卷成绩达到90分以上。
只要中考数学能够及格，就能再论坛进行发言，而可以在论坛上编辑汇总楼的，大多数是像吴旗拥这样的大学生，并且持证图书管理员和大数据选手有优先招收优势。
链接点进去是一幅红色的公鸡地图，五湖四海都闪烁着细微的光亮，月亮的那个地方，加入支援的力量越强大，鼠标碰上去还会显示不停增加的数字。
网页往下滑，有最新的视频，和最热门的视频。
“我也就才一个月没怎么上网，怎么感觉跟这个网络社会脱节了似的？”常巍看有的是抢险救援视频，有的是种地的视频，有的在搞养殖，还有支教组的课堂视频……
吴旗拥很少看，但不代表她不知道有这个板块的存在：“忙碌久了，刷刷视频解解压，还能吸吸取别人的经验和教训，确实挺好的，而且这些视频的制作和上传都是由本地的宣传组进行发布，不会浪费大家的时间，还能起到互相监督的作用。”
大灾时代，生死时速，人命关天，大家最忌讳的就是谎报和瞒报，各种监督手段层出不穷，他们所知道的这些估计监管办法也只是九牛一毛，沧海一粟。
常巍随便点了一个进去，就像导航地图一样，由省到市一级一级往下细化，最小的单位就是组。
基本上每一个支援地都有三到四个组，支教组、搜救组和后勤组，并不是所有的支援第三个小组都齐全，有的则只有一个或者两个，最后多出来的是宣传组，一般会派往生成过攻略的地区，为提供经验和试错的队伍解压。
就像复兴村，后勤组现在才正式上线，原宣传组主要负责跟进搜救组。
“我们看后勤组的。”
……
随便点开了一个看到第50秒，常巍靠在椅子上：“他们的视频是剪辑过的？”
吴旗拥：“这种事情应该是宣传组负责的，这么说是我们去联系宣传组的人了？”
“不懂，”常巍摇摇头，“还是让宣传部的人主动联系我们吧，我们是后勤组的，没时间研究这个。”
吴旗拥准备起身：“记得把app下载到手机上，我先下去看看石磨……”
刚才聊的太入迷，吴旗拥完全忘了自己的手还揣在常巍的兜里：“……”
“……哦。”常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指，专注地盯着面前的电脑，只露出红红的耳尖。
还怪可爱的，吴旗拥没忍住，又抬手把他的发型揉乱，心情颇好的出了房间。
常巍成为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他得再留一会儿，好好品味一下。
楼下十分的吵闹，常燕看到吴旗拥下来，丢开身边的小伙伴，冲她跑过去：“姐姐，我们要干什么活？”
“干什么活？谁让你们来干活的？”吴旗拥问她。
常燕一跑过来，她身后的孩子们也跟着跑上前：“是大人呐！”
“怎么好端端的要跑过来干活？家里的活都干完了？”
一个小男孩神秘地透露：“因为大人们怕我们去河边玩水，但上个礼拜有一个隔壁村的小男孩掉水里冲走了，昨天才浮起来。”
“都飘到好下面好下面的村子了，之前还说是离家出走呢。”
“其实我们不敢去河边的，可是他们不相信我们。”那个小男孩委屈地说。
一个小姑娘说他：“那是因为冲走的那个人，他也这么骗自己的妈妈，说他不会去河边游泳，可是他妈妈去上课的时候，他还是跑出去了。”
“……”那个埋怨的小孩不作声了，气鼓鼓的背对小女孩，不和她说话。
吴旗拥吃惊地问：“哪个村的？”
林山在孩子后面补充：“阳山的，12号那天。”
豹江水库就在阳山村的下游，12号那天水库泄过洪……
“既然是来干活的，那就去把打扫的工具拿过来，今天就先把这一台石磨擦干净，先扫一遍，把灰尘和小石头扫走，再用手巾擦。”吴旗把这几个童子军组进队里，拥指挥着，谁提水桶，谁拿扫把，谁拿布……
小孩子们真是好奇的年纪，那嘴巴一时半刻也歇不下来。
“旗旗姐姐，这个拿来干嘛用的？”
吴旗拥：“想喝豆浆吗，弄这个磨的。”
见大姐姐搭话，他们又兴奋起来：“那我想吃豆腐。”
吴旗拥想了想：“慢慢来，放心，以后都会有的。”
“旗旗姐姐～我想学数学！你教我学数学吧！”
“你哥教你行不行？”常巍晃晃悠悠下了楼，和林山挤在一块，恹恹地看着这些小不点。
“不要。”那小孩也算他堂弟，一看到他，眼角嘴角全耷拉下来，非常不欢迎。
吴旗拥：“先干活。”
她一发话，小孩们又齐刷刷动起来。
林山：“孩子王啊～体委。”
原来的米粉是用破壁机磨的，破壁机工作量太大容易损坏，这才把一米高的石磨清扫出来。
磨完米粉磨豆浆，改善当地支援队的饮食条件。
启动石磨遇到的是与线速度角速度有关的题型，林山大手一挥搞定了。
手机在常巍的口袋里振动，他拿出来一看：“座机号？”
吴旗拥和林山都看着他，他们都知道座机号基本上是支援者之间的官方联系渠道。
手机里传来一个男青年的声音：“小常老板您好，这里是复兴村宣传组，我们有一项任务需要您的配合……”
漫长的通话过后，常巍挂断手机，和他们说：“宣传组说他们的人手不够，已经发放任务等待支援，让我不必为了这件事情分心，如果这个月不能完成任务，他们会向提交报告的。”
“那就不用管了，先把这些小孩子搞定吧！！”林山看着吵闹的孩子在石磨上爬上爬下，一个头两个大，“什么时候有幼儿园教师支援者呀？”
常巍：“那就太远了，往近了说我还缺个厨师呢。”
“基本食谱的难度要求好像不高？应该可以从支援组的学生里面选一个叔叔出来，不会的李阿姨应该也能……你俩？”林山正侃侃而谈，回过头一看，他好兄弟和他体委凑一起低头说小话，虽然两人各自都把手揣在兜里，那股子亲昵还是明显得令人酸涩。
“嗯？”常巍回头看他时，嘴角和眼角那统一的甜度让他胆颤，反倒是吴旗拥还算正常。
林山瞳孔地震，连连后退，不停摇头：“草——你从来没对老子露出过这么恶心的表情！”
“嗯？”常巍立马翻脸，“滚，不孝子，你配钥匙吗？”
林山负气出走：“我不配！我靠，我要缓缓……”
“切。”常巍炫耀一般，双手勾过吴旗拥的脖子，胳膊搭在她两侧肩膀上，把人圈在自己的臂弯里，下意识地宣示主权。
常巍他那个缺了门牙的堂弟提着扫出来的碎石从旁边路过，站定，仰头看着他们，问他哥：“你们在谈恋爱啊？”
在林山面前都面不改色的吴旗拥瞬间脸红发热，动了动肩膀，想让她的新晋男朋友注意一下影响。
结果她越挣扎，常巍越不放开，还冲着缺牙堂弟挑衅：“关你什么事？”
吴旗拥：“……”
又想结束这个话题，又不想介入这个话题。
“当然有关系啊，”小堂弟理直气壮，“要是你们结婚，我爸我妈还得给你们发红包呢，如果你在星期六办结婚酒，那我就没有时间写作业了。”
常巍忽然之间，身上的刺收了起来，好像真的在考虑他说的这些情况，最后还煞有介事地点头：“那倒是……”
别秀了别秀了，堂弟没秀到，你对象马上就被秀出一脸血了。
“放开，我要去喝水。”吴旗拥是一句也听不下去了，他们只是刚在一起不到两个小时，这话题跟坐了直升梯一样，关键是常巍还接得很顺，别说林山，照着这个甜度再待下，她都怕要绷不住了。
看吴旗拥独自一人出来接水，坐在大厅的林山喝水的动作停下：“你们两个……嗯？”
“刚才，你走之后的事。”吴旗拥看他一眼，就低头接水，语气平常到仿佛在聊普通天气。
林山更裂了：“我去？？我以为至少，半个月前？”
“那倒没有。”半个月前她刚来，两人的心结还没解开呢，正别扭的不行，忽近忽远的。
林山更不懂了：“不是，他在群里澄清的时候，原来是因为你啊？”
“不然？”吴旗拥一杯水下肚，挑眉说道，“因为你吗？”
林山白眼一翻：“别了，我不配钥匙。”
笑过之后，吴旗拥那内心的激荡终于平复下来了。
反倒是常巍一脸黑的走出来，拿了自己的水杯挤到两人中间，把林山排开：“我要喝水。”
林山：“……”
吴旗拥没那么嚣张，拍拍常巍的外套，暗示他老实点，不要蹦了。
李阿姨从三楼仓库里找出了几捆干粽叶：“这是去年剩下的吧？”
常巍往她那里看一眼：“是啊，包粽子吗？”
李阿姨：“我就先拿出来刷一刷，泡一泡，要包也得明天了。”
“今晚上不是还有一堆草皮要烧？”吴旗拥看着那几捆厚厚的大粽叶子，“再做点灰水粽吧。”
“那行，那只黑猪的排骨还剩点边角料，我拿去腌了。包点咸肉粽，再包点灰水粽可以沾白糖，他们野外搜救吃冷肉不好。”
灰水粽就是碱水粽，现在天气渐渐闷热起来，凉素粽子沾白糖清爽。
“阿姨，你会包狗舌粑吗？”是常巍那个话多的缺牙堂弟在问，明显就是听馋了，“我觉得包油麻的好吃。”
李阿姨看着他的牙乐了：“你是不是吃狗舌粑吃缺的牙。”
“不是啊，是翻跟头。”
由于现在的农家乐没有芝麻，所以小堂弟心心念念的狗舌粑做不了了，也不是没想过换其它的馅，只是常巍说：“再说吧，每天想这一点新的菜就够心累的了，我们是后勤组，又不是食品工厂的新品研发组。”
“诶？体委，你去哪？”林山看吴旗拥聊着聊着就走了，下意识喊住她，你对象还在这里发言呢，不用撑场子的吗？
吴旗拥头也不回，冲他们摆手：“喂猪，你们聊。”
猪饲料就那几袋，都不够仅剩的那一家六口吃五天，吴旗拥已经上报了需求物资申请，在新饲料到来之前，现在只能吃吃烂菜叶子，或许得了空，还得进一次山割猪草。
天色已晚，紫色由浅入深，吴旗拥收拾好猪和鸡吃的菜叶子，摸黑调头，听见门口那边常巍在喊：“这蜜蜂怎么有气无力的，病了？”
“天黑了吧？”吴旗拥开口，常巍的手电就照亮了她前面的路，还跑过去接她。
常巍边走纳闷：“可以这不是刚黑么？我还有手电筒照着，你和我去看嘛，真的，那翅膀扇起来和平时不一样。”
说着，他靠近吴旗拥，主动牵起她的手腕，带她到蜂箱边，手电筒再度照过去：“你看。”
小蜜蜂们似乎喝醉了，飞得晕头转向的，吴旗拥大胆上手，伸出食指碰了其中一只。
【画图题：尺规作图，请用没有刻度的直尺和圆规在下面的圆中画出一个正六边形。
〇】
常巍、吴旗拥：“……”
“变态啊！数者生存变态啊！什么时候可以解放大自然，蜜蜂都能因为刷出题而生病了？”常巍恨死了这破灾难，要不是吴旗拥碰了一下，不可能这么及时地发现蜜蜂生病是因为要答题了。
趁着吴旗拥作图的时间，常巍拿出手机在官网论坛上检索了“蜜蜂生病”的关键词。
居然没有……
他再搜：“蜜蜂”。
“蜜蜂采花的花期和分部……”
“养蜜蜂喂白糖投机取巧……”
“我的蜜蜂飞走了！！”
……
一路刷下来，没有一个帖子的内容有提到生病，就是有个帖子在说话“我的一箱蜜蜂全死了。”
里头的评论都在问出了什么问题，是不是和天气有关等等。
而楼主的回复里提到的原因更离奇：“就是某天早上突然都死了……我头一晚还在吐槽，有一只小宝贝今天是有多累，降落都不愿，直接改坠机，原来……［大哭jpg］”
“怎么样？”吴旗拥画完正六边形，蜂箱里的蜂巢似乎有了变化，可仔细看又没有，不过蜜蜂们恢复了活力是肉眼可见的，她见常巍在默不作声地刷手机，料到了结果，“没找到吗？”
“找到类似的，不过他家的全死了。”常巍看着手电筒光照下重新焕发活力的蜜蜂宝宝们，庆幸地松了口气，“还好……”
“我这就回去写材料……”吴旗拥看不得他这样心情大起大落的难受样子，颇有些怒意。
常巍跟她并肩走回去：“先吃饭吧？”
“不吃。”
“那我陪你写，反正我也不饿。”
路过厨房门口，两人正准备上楼梯，一个瘦削的男人在厨房里喊住常巍：“小常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