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什么小吉他,”顾承佑嗓音不知为何有些沙哑，带着感动的笑意，“那叫尤克里里。”p> 好久没听到穆流风弹琴了,他竟然没认出来。p> 穆流风看到顾承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好像随着琴音,自己也变得平静,已经忘了今晚莫名出走的原因。p> “你们怎么还在，不回酒店吗？”他问。p> 孟宇飞说：“承佑说有点闷,而且找不到你,他好像……”p> 顾承佑一把抓住孟宇飞,不让他继续说，走上来拘谨地坐在与穆流风不远不近的地方。p> 穆流风默默瞥着他。p> “哥,你的事就是一个人在这弹琴？”顾承佑问,“琴哪来的，怎么这么破？”p> 穆流风看了看斑驳的琴身,“垃圾桶里捡的。”p> 顾承佑干笑一声，“影视城是什么都有,我也要去翻垃圾。”p> 孟宇飞敏锐地觉察出他们两人之间有些不同寻常,小心地离两个人都远了些,找了个块大石头坐下来。p> 穆流风不再看顾承佑,只是随意拨弦。p> 他的手指好像有魔法,不管弹什么和弦都格外动听,仿佛琴有了情感,有了人性。p> “听歌吗？”穆流风问。p> 孟宇飞说：“好啊！”p> 顾承佑没讲话,孟宇飞又退缩了，“额,都行？”p> 顾承佑笑了笑，“好久没听过你唱歌了，还挺想的呢。”p> 穆流风没回答，只是轻扫和弦。p> 刚才的狂暴和恣意消失，琴音恢复了尤克里里特有的清脆和柔和。p> 他望着顾承佑脚底下的草叶，和草叶上银霜般的月色。p> 低声唱。p> “see the ivenp> if it disdained its brotherp> and the sunlight clasps the earthp> and the moonbeams kiss the seap> what is all this sweet work worthp> if thou kiss not me…”p> 他的嗓音很温柔，像是月下的湖水，带着一点树林草木的气息。p> 清丽的词，简单的和弦，配上穆流风的嗓音，好像有什么神奇的力量，莫名打动人心。p> “哇……”孟宇飞震撼了，摇着头大力拍手，由衷道，“好好听，哥你以前怎么不唱歌？就是那种，你一开口就跟别人不一样，就知道是天生的那种……”p> 顾承佑说：“自带混响，开口跪，行走的唱片机。”p> 这都是他们在国外时，网友们对穆流风的评价。p> 穆流风笑了笑，轻轻地拨弦。p> 孟宇飞问：“这首歌叫什么，我想加进歌单里，睡觉前听一听，肯定感觉整个人都很舒服。”p> “the rose in the deeps of his heart”穆流风说。p> 孟宇飞开始查。p> “不用查了，”穆流风说，“词是之前背过的课文，曲子随便唱的。”p> 孟宇飞瞪大眼睛，很震撼地“啊――”了一声，“你背的课文现在还能记住？？随便唱就这么好听？？”p> 他最后一个音都岔劈了，穆流风被他逗得笑起来。p> 顾承佑像是自己被夸了一样，装作淡定，实际得意，“我哥就是出口成歌，以前团里词、曲、编曲、编舞，他一个人都能来，我们出了好多爆歌呢。”p> “那个《get lost》，听没听过？”顾承佑说着就开始哼。p> “噢噢噢，”孟宇飞激动道，“听过听过，这个几年前很火啊。诶，但我怎么不知道是你们唱的？”p> “歌是有知名度，但我们团是没几个人认识，你说奇不奇怪，”顾承佑说，“还有一首，华语应该叫《呼吸声》。”p> 他又开始唱。p> 孟宇飞：“有印象！但这个是外语的，记不住词，但我知道！好多视频拿这首歌当bgm。”p> 顾承佑说了好几首歌，总结，“都是他写的，都是他唱的。他超超超――厉害。”p> 孟宇飞“哇”了好一阵子，又问：“哥，你回了国怎么不唱歌了，就算不专门发专辑，这些歌应该也可以上节目唱吧？”
穆流风摇头，笑意淡淡的，“我没有版权。”p> 几人沉默了，孟宇飞的笑容一下子消失。p> 穆流风笑着，仿佛在安慰他们，“也不敢出新歌，现在我版权那部分官司还没结。”p> 孟宇飞的共情能力过强，已经快哭了。p> 顾承佑坐到穆流风身边
，揽住他，无言地晃了他两下。p> 穆流风这次没有拒绝他，也对他笑了笑。p> 他看着顾承佑在夜色下显得更精致、漂亮的侧脸，说：“佑宝，今年好像没给你唱生日歌。”p> “哦对，”顾承佑想起来，“我今年生日那天晚上太闹了，而且我们在聊别的。”p> 从十三岁到二十岁的每一年，顾承佑的生日都是穆流风办的，有时热闹非凡，有时只有三五好友，没缺过的是穆流风会给他唱歌。p> 就连二十岁那年，顾承佑去染发，坐在理发店里兴奋又忐忑，已经忘了自己生日的那晚，也是如此。p> 十二点整，中途出去的穆流风提着什么东西回来，把一个精美的小盒子摆在顾承佑面前的桌子上。p> 是一块三角形的芝士蛋糕，跟寻常切片蛋糕的不同是，那上面简单地画了一个笑脸，写着：to佑。p> 穆流风拿出两根蜡烛，插在蛋糕上，在烛火的映照下，微笑着给他唱了两句“祝你生日快乐”。p> “本来给你准备的蛋糕太大了，带不过来，我刚才出去，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蛋糕店这个点还开着，让人家好歹给你画了个小笑脸。”p> 穆流风捏了捏他的脸颊，“一晃就二十岁了，但我总觉得你还没长大。”p> 顾承佑顿时感动得鼻酸。p> “佑宝，生日快乐，”穆流风笑道，“祝你永远都快乐、健康、自由，就算到八十岁，也能像今天一样……”p> 他指了指顾承佑逐渐变银的头发，“闪闪亮亮。”p> 过了两年多，顾承佑已经忘了自己当时是哭成了怎样一个傻逼。p> 不过现在他听见穆流风的话，想起这么多年的经历，又有点眼眶湿润的趋势。p> 穆流风手指舞动，弹起轻快温暖的旋律。p> 他的嗓音带着独特的磁性，轻轻松松，深入人心。p>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健康，祝你如意，祝你生日快乐。”p> “还记得你的曾经，倔强的那双眼睛。不知何时已长了这么高，眼神那般透明。”p> “你有最炙热的心，最潇洒的身影。征服天地的勇敢，像最耀眼的星。”p> “生日快乐我的宝贝，生日快乐我的兄弟。只要你仍一路前行，我会伴你同行……”p> “祝你健康，祝你如意……我会永远，爱你。”p> 穆流风最后的音收得轻而柔和。p> 唱到中间时，顾承佑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到最后，他又哭成了那个傻逼。p> “哥，”他突然感觉很委屈，上去抱着穆流风，“哥，我也是的，哥……”p> 我也会伴你同行。p> 我也会一直爱你。p> 无论以什么姿态，无论以什么关系。p> 孟宇飞嚎啕大哭起来，冲上来跟他俩抱在一起，“呜呜呜呜呜祝你们幸福啊。”p> 穆流风一手握着琴，单手抱着顾承佑，笑得很温柔宠溺，“要开心哦佑宝。”p> “还有，”他轻轻地在顾承佑耳边说，“我知道你不是乱来的人，人一辈子真正的心动不多，喜欢就去追，不要留遗憾，好吗？”p> 顾承佑心头一颤。p> 他泪眼婆娑地放开手臂，看到穆流总是那样包容又柔软的笑容，哭得更惨了。p> 他差点说出口：可我不能。p> 我不能，我不敢，我害怕。p> 我才发现，其实自己一点都不坚强，不勇敢，是如此懦弱，甚至连一句明确的话都不敢告诉你。p> 我太怕说出来我们就完了，怕一切都会结束。p> 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怎么样是对的，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穆流风笑着给顾承佑擦眼泪，手指带着夜晚的凉和琴弦的粗糙，“这么大的人还哭成小花猫，佑宝，不管什么事，你高兴就可以，我都会支持你的。”p> 顾承佑几乎自嘲地笑了一声。p> 真的吗？p> 如果你确实地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如果你发现，我竟然在暗中，已经沉溺到了这种程度。p> 如果你知道，我大概是已经疯了……p> 你还会支持我吗，还会留在我身边吗？p> 我怎么敢让你知道呢。p> 怎么敢说。p> 怎么……敢说啊。p> -p> 每个夏天都会收尾，每个乐园都有尽头。p> 时光飞逝，转瞬间，《古迹迷踪》的拍摄只剩下最后一周。p> 这些日子，顾承佑天天就是黏在穆流风身边，但话少了些。p> 轮到他上场时，他很拼命地演，到穆流风的戏份时，他很专注地看。p> 离全剧拍摄结束还有三天时，孟宇飞先杀青了。p> 穆流风送了孟宇飞一束花，笑着对他说：“小飞做得好，辛苦了。”p> 这部戏，何尝不是孟宇飞的乐园。p> 他在娱乐圈踽踽独行，甚至连家人都不能信任，来到穆流风和顾承佑身边，才体会到久违的安心与快乐
。p> 杀青那天，他一直抱着穆流风送的那束花，哭啊哭啊，哭得花上全是滚动的泪水。p> 他留到了晚上，要跟穆流风二人吃完饭才走。p> 饭桌上，几人又喝了点。p> 穆流风拍着孟宇飞，“以后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有任何困难，跟我讲，好吗？无论是工作还是家里的事，记得有我在。”p> 孟宇飞还抱着那束花，听了这话又开始抽抽搭搭。p> 顾承佑一边感动，一边想：孟宇飞的花现在应该是咸的。p> 快到晚上十一点，孟宇飞才搭经纪人的车离开。p> 他走时，落下窗子，一直挥手，叫道：“哥，承佑，我真的庆幸接了这部戏，我以后还想跟你们一起！谢谢你们，谢谢！”p> 路边，穆流风搭着顾承佑的肩膀，两人笑着对孟宇飞挥手，看着车灯消失在黑暗里。p> 山水有相逢，愿君多珍重。p> 两人沉默了一会，开始往回走。p> 穆流风说：“过几天剧组杀青，你会不会也哭成这样？”p> 顾承佑冷酷道：“我会当场哭死。”p> 穆流风搂着他笑起来。p> 经历那些巨大的波动后，他们的关系又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p> 顾承佑说：“哥，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p> “什么？”p> “不管多么忙，能见面的时候，一定要见，还有，”顾承佑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至少我的生日，你要像之前一样，绝对会来。”p> 他们走过一个又一个路灯，身影变得明亮，又没入黑暗。p> 穆流风想了想，“如果我在你生日那天，出了车祸昏迷不醒呢？”p> 顾承佑瞪大眼睛，“你说什么呢？呸，赶紧给我呸！”p> 穆流风眼睛弯弯的，“好，呸呸呸。”p> 顾承佑总算不瞪眼了，又说：“还有，我杀青那天……”p> “嗯？”p> “也要花，”顾承佑面无表情地无理取闹，灯光滑过他的面庞，又流逝，“要九百九十九朵玫瑰。”p> 穆流风惊得笑起来，“啊，那么多？你拿得下吗？”p> “我用卡车拉都会拉回去，”顾承佑理直气壮，笑得有点痞，“怎么，不行吗，你不给？”p> 穆流风按着额角，“给，你要什么我都给。那我……看看还能不能订。”p> 顾承佑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p> 两人快到酒店时，顾承佑走在前面，穆流风发现他背着手，手里藏着一枝花。p> 应该是从孟宇飞那一捧花里，偷偷抽出来的，唯一一朵玫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