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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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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对于蒋老爷子的死,有人觉得悲痛,有人觉得释怀。

    但对于季遇礼和许慕白,更多的是无感。仿佛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一个人的离世无论如何也是大事一件,那些老妇老翁忙着料理蒋老爷子的后事,季母在哭完后也回了里屋,帮着一起处理。

    人要体体面面地走,无论生前还是死后。

    像季遇礼和许慕白这一类辈分小的一代人则被赶出了里屋。

    两人只好在厅堂等待。

    趁着遗体未僵,老一辈的人要干的事可多了,清理身体啦,更换寿衣啦,忙的很。

    里屋里哀哭不断,老妇老翁来来往往。有几个年轻人去了趟屋后,从屋后搬来了一具棺材,外面刷着黑漆,在棺材正前头,用金黄的漆墨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外面的暴雨已经停了,每个人脸上都显现出一丝倦色。

    “去拿白头巾来。”蒋成才对旁边的老妇说,“都拿来。”

    老妇点点头,但白头巾实在多,她一人怕是拿不了,便请季遇礼和许慕白二人帮忙。

    二人同意了,跟着老妇往偏屋走去。

    偏屋里尽是些杂物,白头巾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个红木柜里,在白头巾上方还盖着一块更大的白布,应当是防落灰的。

    老妇扯开白布,和季遇礼许慕白二人分着将白布抱到了厅堂。

    每人都拿了一条系在头上,白头巾很长,许慕白戴着都拖到了地上。

    老一辈人还在商议着什么,大概是在联系唱哀歌的人。

    季母不知从哪找来了一大捆干枯的稻草,放在棺材前,又拿来了一个小型香灰炉,点燃两根蜡烛,三根香,插在香灰炉中,跪下作了三揖。

    季母让季遇礼和许慕白照做,二人依了。

    蒋成才则从偏屋拿出了一个相框,里面放着的是蒋老爷子的黑白遗照。蒋成才将相框放在了棺材正前方,同时也是香灰炉正后方。

    刚才的老妇又拿了几个稻草垫,其他的老一辈也拿着几个。顿时厅堂摆满了稻草垫。

    此时去世之人的直系血脉均需下跪,还有亲家的年轻一辈也要下跪。一直跪到天亮,这一步是守灵。

    在如此肃穆的场合,没人会产生玩闹的心思,其他的人都退了出去,厅堂一下子就安静了。

    当然有人太过悲伤,小声哭泣还是无法避免。

    生命似乎是一个环,人于哭泣中出生亦于哭泣中离世。

    那人会有下一世吗?地府是否真的存在?

    无人知晓。但季遇礼希望人有下一世,也希望地府存在。

    季遇礼注视着自己身旁的许慕白。

    一辈子太短,我想陪你生生世世。

    …………

    等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第一缕太阳照耀大地,厅堂内的众人才起身。

    季母没站稳,一个踉跄往旁边倒去,好在季父及时出手才没让季母撞到墙壁。

    季母抚住额头,皱着眉头。这一桩桩的事耗费了她太多心神。

    好在后事大多由男人操持,季母打下手不用花太多精力。

    稍微揉了揉太阳穴,季母重新站起身,又继续忙去了。

    第一天依然很忙。准备餐食,摆放丧事酒席所需的餐桌,还有一些送人离世必不可少的仪式。

    季遇礼对这些习俗不甚了解,但也略知一二。

    他在手机上和上司请了三天假。然后也帮衬着季母处理后事。

    这天来的人不少,一进门就趴在棺材边痛哭。

    每来一户人,蒋成才就会放一次鞭炮。他老婆蒋夫人则负责安慰痛哭的人。

    外面的餐桌餐布已然摆好,餐桌上还放着一盘零食和几瓶酒,一瓶饮料,一包烟。唱哀歌的人也到了。带着一堆乐器,有锁呐,喇叭,锣,鼓,各式各样。

    其中还有两个巨大的音响,插上电之后便开始放哀乐。惊得鸟兽四散。

    季遇礼和许慕白从偏屋拿出了几个大号的白色气球。说是气球但其实并不是,它不需要打气,只需将木制框架塞入球内,撑起这个下方有巨大开口的“气球”即可。

    另几个年轻人则找来了梯子和绳索,他们将绳索系在屋边的树上,等着许慕白将写有哀词的白布系在气球底部后,他们将气球挂在了绳索上,打了个活结。

    山间还是有风,吹的白布乱飘,几位年轻人又不得不找几块大石头,将白布底压住。

    等着这边的事忙完,蒋成才又开始收份子钱了,不过他写字总是颤颤巍巍,手在发抖,这事也就转给一位叔伯去做了。

    上午的时间便在忙忙碌碌中度过,待到中午十二点,一声“刹——”醒了所有人的魂。

    哀悼习俗开始了。

    逝者直系的男的,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排成一列,站在后面的则牵握着前面的的白头巾,一来是为了不落队,一来是防止踩到。

    那唱哀歌的是位四十多岁的男人,手提一吊白灯笼,灯笼内点着蜡。男人边唱边甩起灯笼,指挥着哀乐团。

    那两台大音响已经关了,众人也停止了喧嚣,这世间只余这哀惋的腔调以及有序的音乐。

    那一列队伍也不是干站着,随着音乐腔调的断续,他们需要走走停停,一步一作揖,一步一磕首。

    年龄大一些的都流下了泪,年纪小一些的似以为这是什么新奇的游戏,脸上带着好奇,并无半分悲痛之意。

    也许在多年后的某天,当他们再度回忆起今日之事,会领悟一些死亡的真谛。

    仪式足足进行了一个小时有余,待到下午一点,仪式结束,季母这类妇人便从厨房端来了一盘盘饭菜,放到了餐桌上,又将那盘零食拿开,呼吁着大家动筷。

    或许是为了让气氛不再那么哀伤,有几位妇人脸上挂起了牵强的笑,但眉宇间的疲惫是掩饰不住的。

    不过,若是这笑是发自内心倒也无可厚非,在刚才落泪的人中又有几滴泪是真真正正地哭出来的呢?又有多少泪是伪装的呢?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为逝去的人哀哭便足矣。

    至少他在这人世间留下了一段情,在人心里留下了一片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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