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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女之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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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暗道不妙,快步向后走去。

    赶到那棵树后,才瞧见已昏倒在地的罗语泱,她身体散发着淡淡的血腥之味,脸颊贴着湿淋淋的乌发,面色白而微青。

    池庆言急忙给她输入灵力。

    “凡人之躯承受不了这么多灵力。”伏息扬缓缓跟来,他从袖中取出一瓶丹液,扔到池庆言手上,“给她喂下这瓶丹液,可以驱除妖气。”

    “多谢。”池庆言打心底感激这个人,但更多的是警惕。他托起罗语泱的脖颈,打开瓶子放到罗语泱嘴边,喂她喝了一些,良久,没出现什么副作用,才整瓶喂完。

    伏息扬见他甚为防备,提醒道:“你不必如此提防,我不至于会害一个凡人。”

    “我明白,另一个人却不这么想。”池庆言说着,将怀里的罗语泱扶到树下躺着,避免更多身体接触。

    “另一个人说的是我?我真好奇自己到底哪里惹了你,竟几次三番对我出言不逊。”葛湄远远的听到这些话,面上呵呵笑着。

    “池门子弟喜欢仗势欺人,胡作非为。你挑衅云鎏宗,可是瞧不起温洲金城的宗派?”

    “少拉扯门派,我鄙夷不屑的从来只有你一人。”池庆言睨她一眼,当即出声反驳:“更何况,温洲宗派再多,金城只占两个,少得可怜,池家怎么会瞧不起你们。”

    十二洲最大的仙门云鎏宗,如今处于衰败之势,这也是近几年宗门内众多长老执意要与池家建交的重要原因之一。

    “哈哈哈哈哈哈!伏息扬,你听听他的话,不觉得生气?”葛湄大笑,理了理头发丝,往前走了一段路,在离伏息扬两米处停下脚步。

    “他说的是事实。”伏息扬道。

    葛湄压根没指望他帮自己说话,转而对池庆言道:“从我出现,你就没给过好脸色。大约是你家中有人妒忌我的美貌,时常坏我名声,才让你对我印象不好。”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过什么腌臜之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别说我,所有浮城人都对你厌恶至极。”池庆言道,“你在浮城声名狼藉,都是活该。”

    “我无心留意浮城人对我作何评价,修道之人何需在乎凡夫俗子的污指。”葛湄怒意横生,“反倒是你,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敢这么跟我说话,没有池家做靠山你以为自己有什么资格跟我叫板,你还真觉得自己上哪儿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与其在这山里头浪费时间,不如早些跟我们去云鎏宗,看看你在那里能有什么待遇。”

    “我不等于池家,你也不代表云鎏宗。毒妇,再恶意诋毁池家,休怪我翻脸。”

    葛湄怒气更盛,却无可奈何。

    她不过是一峰之主,而池庆言是池家嫡系血脉。云鎏宗内有那么多人与池家交好,又有那么多人与她敌对,一旦起了争执,她绝对讨不到好处。

    池庆言现在手上有她困杀凡人的证据。为了保护证据,为了保护凡人,这小子才不得不选择低头。如果不是顾虑这些,他早就拔剑宣战了。

    当然,葛湄也想过撕破脸皮,直接动手毁掉证据,反正这小子不是她的对手。

    前提是伏息扬不在。

    伏息扬这尊大佛在这里碍手碍脚,简直坏了她大事。害她有气难出,被一个毛头小子蹬鼻子上脸,骂得一句比一句难听。

    “葛湄,你何必咄咄逼人。”伏息扬叹气。

    “你耳聋还是眼瞎,这小子蹬鼻子上脸,处处针对我冤枉我,怎么成我咄咄逼人了?”葛湄嘲弄道,“伏息扬,我们同门几百年,你总不会要替池家说话吧?温洲金城第一丹修,云鎏宗万物峰峰主,也需要讨好玄洲浮城世家?”

    “困杀凡人,你已是罪不可赦,又多次羞辱池家,他身为池门子弟,为池门辩驳有何不对?”伏息扬用了传音术,这些话只有葛湄能听到。

    葛湄微愣,捉摸不透他的用意。

    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不是宗主默许的么。伏息扬怎么能说困杀凡人是“罪不可赦”,他究竟打算站在什么立场处理这件事?

    池庆言修为不如葛湄,葛湄修为不如伏息扬,而伏息扬听令于宗主,宗主又有意维护池庆言。

    她深知自己不能再因毁阵之事为难池庆言,只得暂时忍下这口气。可在阵中加入秘术困杀凡人之事,他们也不能再为难她!

    杀几个凡人怎么了,凡人性命低贱,怎能与她一个实力强厚的阵修相提并论。

    “伏息扬,有什么话私下说,别让外人听了去。”葛湄道,“你同我去一趟秘境,有什么事在那儿解决。”

    “现在最重要的是救治凡人。”伏息扬摇头,以凡人为中心转移话题。

    三人目光皆落在那名凡女身上。

    葛湄看着凡女的脸,陷入沉思。

    白鹤没有弄死她,高阶威压没有弄死她,简直是命硬。说到底,就是遇上了一个爱管闲事的池庆言,又碰到了心慈手软的伏息扬。

    “晕倒得挺及时。眼看着我们停止打斗,就要准备离开,她一下就倒了。”葛湄道,“凡人心机深沉,资质又差,救她分明是浪费时间。”

    语泱醒过来时,便听到这么一句话。

    她缓缓睁开眼睛,视野中出现三个模糊的人影,他们高高在上地看着自己,像俯视一只将死的蝼蚁。

    她浑身上下湿透了,唯独那件披风无事。凡人脆弱的体质比不上一件法衣,也不值得法衣为她遮风挡雨。

    “你感觉怎么样,可有不适?”池庆言顾不上与毒妇对骂,见罗语泱醒了便在旁边问。

    “我好冷,好痛……”她靠在树上,身体痛得动不了,眼底发黑,怎么都看不清周围的人影。

    池庆言家里为他准备的这件披风是初级法衣,能保暖,不能去水;能遮风防火,不能防水。

    家里人总认为天生亲水的人,没有必要穿一件阻水的法衣。

    他当时从河底救出人,看她昏迷中还冷得瑟瑟缩缩,便扔下这披风。但披风只能保暖,不能去水,处理不了淋湿的衣物。湿衣穿得时间久了,总会着凉生病。他后来在夜间使了火诀,烘干了罗语泱的衣服和头发。

    没想到她这么倒霉,躲在树后都被轰炸的水龙波及,又湿了一身。

    池庆言再次掐诀。

    几簇火焰落地,暖风袭来。

    语泱感觉身上渐渐涌出一股暖意,寒气好似远远离去。可当她的视线逐渐清晰,彻底看清对面红衣女子带着杀心的眼神时,身体又重新被刺骨的寒意紧紧包围。

    很快,语泱反应过来,曾经释放威压的葛湄不把凡人性命当回事。她目前求生的机会,建立在池庆言和伏息扬的同情心上,只有好好利用他们的怜悯,才能寻得活路。

    “不冷了?”池庆言问。

    “嗯。”语泱忍痛点头。

    “既然如此,我们走吧。”葛湄不耐烦,“救她,还等她醒来,已经耽搁不少时间,别忘了我们还要重新布阵和修复结界。”

    “慢走不送。”池庆言求之不得。

    葛湄怒目圆睁:“你也得走,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带你去云鎏宗。毁阵之事,听候宗主发落。”

    “伏息扬,走不走?”

    伏息扬不予理睬,他看着面色苍白的罗语泱,轻声道:“你是今日参与试炼失败的那名凡女,我尚有印象。”

    “我……能问问自己试炼失败的原因么?”

    语泱露出不安的表情,她混身巨痛,挣扎着挺直身体,双手往前撑在地面,想跪拜在伏息扬脚下。

    池庆言伸手按住她脑门,示意她别跪。

    语泱动作一僵,计划乱得突然。

    自古以来,凡人供奉神明、跪拜画像是常事。修仙之人是比画像更具体的存在,见了他们,凡人只会诚惶诚恐地迎上去,心甘情愿跪拜在他们脚下。

    有人说,每年都有修仙之人来到凡间,除魔卫道,救苦救难。有人说,仙人忙于修道,祈求他们相助不过是异想天开。

    十几年来,她只有这么一次机会见到修仙之人。机缘面前,何谈自尊。

    想明白后,她不再犹豫,轻轻推开挡在额前的手,不顾池庆言的阻拦,跪在伏息扬面前。

    池庆言愣住。

    他看着罗语泱卑微地跪在伏息扬脚下。

    “我一直很想学习修仙之道,为此不惜千里迢迢来到云压山,一路上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只求一个机缘。您能告诉我,试炼失败的原因么……”

    伏息扬语气冰冷:“修道需要一颗向善之心,你没有。”

    语泱蓦然忆起,林间老婆婆向她求助的画面。

    原来他们一直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难怪试炼失败。可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好好演场戏,这下让人捉到把柄了。

    语泱急得眼含泪水:“您怪我不愿意帮助那位老婆婆么,我担心它是妖物化身,所以不敢靠近,后来它真的现出原形了,我身上的伤可以证明!”

    “我精心饲养的白鹤专门用来考验凡人。你的自私自利,我们都看在眼里,还作何狡辩?”葛湄踩着脚下落叶杂草,发出细小声响。

    “依你们的说法,她不理会妖鹤是自私自利,那我用剑气杀了妖鹤岂不是十恶不赦,不配入道修行?可我修习术法、钻研剑道十数年,修为远远高于大多同龄人。”

    池庆言沉默了会儿,继续说:“修者理应一心向善,但良善不是修道的门槛,否则世上怎么会有魔修?”

    “良善之人可以修习道法,罪恶之人也可以修习道法。修为如何,全凭资质和努力。”伏息扬顺着他的话,解释道:“然而,云鎏宗是数一数二的大仙门,选拔弟子怎可随意?不是什么人都能进云鎏宗的门。”

    “倘若她是大恶之人,你们收不收徒我无所谓。但她只是个弱女子,你们用妖物伤害她,还给她扣上一顶自私自利的帽子,我必须出来说句公道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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