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这条小道没有什么车使过，闻舟恙缓慢地开着车跟在她的身后，只见关祈耷拉着个脑袋，看起来蔫蔫的，像是被霜打了的一朵花儿。
他没有立马叫她，而是沉默地看着前面的小姑娘，想到那个视频里的她，那么无助地任人欺辱，让他心中的那股滔天怒火差点把他烧成灰。
他承认，她的事总能让向来万事从容的他，轻而易举地自乱阵脚。
他也生气为什么她发生了这样的事却没有想过来找他，她好像从来习惯了什么事不是默默忍受就是靠自己解决。
闻舟恙清楚这是她的习惯，从小长大的环境所致，她羞于启齿，不会去依赖别人也害怕麻烦到别人。
因为她知道自己身后无人撑腰。
想到这，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狠狠地敲打着他的心脏，一钝一钝地泛着疼。
见她即将拐过另一条小路，闻舟恙朝她摁了摁喇叭。
关祈听见车喇叭声，停住脚步回过身来，疑惑地看着那辆车 ，不确定是不是在朝她摁喇叭。
闻舟恙降下车窗叫她：“关祈。”
关祈瞬间愣在原地，不敢相信地盯着那张脸，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过来。”
见她迟疑地站在那儿没有走过来，闻舟恙又喊了一声。
她这才回过神小跑过去，到了车跟前她弯下腰来和他对视，双眸泛着光，肉眼可见的开心。
“舟恙哥，你怎么在这里？”
闻舟恙在车里把她从头到尾仔细地扫过了一遍，发现她比之前又瘦了些，小圆脸都快变小尖脸了。
“因为某个没有良心的小东西，一声不吭地转学了也没有告诉我，所以来这里逮人来了。”
听着他这算账的语气，关祈神情一顿：“舟恙哥，我……”
“先上车。”
关祈拉开车门坐进去，转头和他解释：“我转学转得急，还来不及告诉你，想着反正你也在这，打算到这里安顿好后再找你说的。”
“所以都来这里一周多了，还没打算告诉我？要不是闻然然跟我说，你是不是打算等你毕业了才联系我？”
“对不起。”关祈低头道歉。
她来了之后确实因为一些事情，而忘记了告诉他转学的事。
见她垂着脑袋一副愧疚的样子，闻舟恙轻叹了声气，然后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俯过身去给她扣安全带。
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钻进她鼻尖，是专属他身上味道的熟悉气味。
她睁大眼睛，惊得抬头，差点就撞上他下巴。
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她盯着他轮廓分明、线条优越的下巴，坐着不敢动，大脑瞬间宕了机。
“新学校还适应吗？”给她扣上安全带之后，他启动了车，问她转学后的新学校怎么样。
“还、还可以。”
虽然这所学校不是什么重点学校，里面的学生混杂，但这已经是关键安托了关系能找到的最好的学校了。
关祈把自己淹没在普通人堆里，对学习没有松懈丝毫，对她来说在哪里读书都一样，只要自己目标明确。
车使出大道，关祈发现这不是回她家的路，转头问他：“我们要去哪里？”
“先带你去吃饭，再送你回去。”
关祈当然想和闻舟恙多呆一会是一会，可陈茉莉还在家，她还得回去给她做饭。
见她脸上露出为难的样子，闻舟恙笑道：“怎么了？不想和我出去吃饭？”
“不是。”
她想了一下，低头给陈茉莉编辑了条信息：［陈姨，我今天要在学校画完黑板报再回去，午饭可能赶不回去，你自己煮东西吃可以吗？］
陈茉莉回她：［行，我等会自己点外卖。］
关祈松了一口气，然后问他：“舟恙哥，我们要去吃什么？”
“有一家不错的猪肚鸡，带你去吃吃看。”
“好。”
闻舟恙平时自己都是随便吃，摸不准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吃些什么，倒是前几天闻然然跟他打电话，念叨着等她放假了去他那里，让他带她去吃一家网红猪肚鸡，她可惦记这家店惦记了很久。
闻然然要是知道他哥一来就先带关祈去吃了，估计又要说关祈才是他的亲妹妹。
这家网红猪肚鸡都是包厢式的，私密性很好，汤的味道也很鲜美，这是关祈来了澍市之后吃得最合胃口的一顿饭。
“吃饱了吗？”
“嗯。现在要走了吗？”
“先不急。”
闻舟恙坐在对面没动，关祈感觉到他目光的巡视，明显还有话要和她说。
他脸上很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让关祈的心也稍微提了起来，有些猜不到他要跟她说什么。
“关祈，视频我看了。”
一句话让关祈脸色刹那变白。
想到那个视频里的画面，关祈闭上了双眼，指甲深掐到掌心，因为用力过度手背泛起青筋。
她坐在那里，宛如一尊静默的雕塑。
她根本不敢抬眼看他，而是眨了眨眼，想把眼眶里的泪压下去，好一会儿才出声，声音听着有些哑。
“你刚才见我的时候，怎么没问我？”
闻舟恙不想一上来就问她，唐突也怕她抗拒，学校门口也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所以想着先带她去吃饭，找个安静的地再问她。
“问你你会说吗？”
闻舟恙盯着对面的小姑娘看，见她脸眼半垂，心里又气又疼。
“视频里欺负你的那些人是谁？”
他还是这样，不问缘由，不会像关建安一样，笃定是她先惹到她们才会被欺负。
见关祈还是没出声，他眼睛眯着，整个人又冷下几分：“关祈，你知道的，你不告诉我，我也可以查得到。”
她轻声道：“我已经不追究了。”
“你不追究，我追究。”
关祈一愣，终于抬眼看他。
“为什么不追究？”闻舟恙步步紧逼，非要让她开口。
关祈不想让人知道的事谁都撬不开她的话，但面对闻舟恙，她很容易就卸下心防。
“拍下视频的人是楚文杉。”
“楚文杉？”闻舟恙对这个名字没有什么印象。
“我姑妈的女儿。”
他蹙眉：“所以呢？因为是你姑妈的女儿，所以你就原谅她，连带着原谅那几个人？”
“关祈，你对别人倒是圣母心，对自己却一点都不宽容。”
“我没有原谅。”关祈说道。
可想到关媛，她无论如何也指认不了楚文杉，说出另外那几个人，她们也一定会招供出楚文杉。
“我从小就没有什么亲人，在我小的时候也只有她会对我好，真正在关心我。楚文杉是她的女儿，她前段时间被别人欺骗感情，刚做了人流手术失去孩子，因为精神状态不好，所以才上传了视频。”
她望着闻舟恙，眼尾腥红：“你说我对自己不宽容，可我已经习惯了。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在我身上，以前我被人欺负，也是忍忍就过去了。你看她们现在不是已经不来找我麻烦了吗？反击和不反击，生活还是照样这样过。”
即便她现在报了警说出了那几个人的名字，她们重则会留案底和赔偿，轻则也只是会责令其父母或其他监护人加以管教。
可是关媛知道后肯定会很自责和为难，她现在已经很难了，如果再让她知道这件事，她一定承受不了。
闻舟恙的喉咙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让他发不出声来，眼底翻涌着歇斯的情绪。
他不知道，这个眼前温和至极乖顺懂事的小姑娘，是怎么长大到现在的。
“不委屈吗？”
她摇了摇头：“这世上本来就有许多委屈的事，只要我往前走，委屈总会被丢在身后的。”
“当时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其实她打了，只是被郑苓情接了，手机后来便关机了。
但她觉得没有必要对他提起这件事，“手机当时被她们摔坏了。”
“除了视频里的，她们当时还对你做了什么？”
“没有了，只是把我关在了厕所里。”
闻舟恙瞬间沉下脸，眸若寒冰：“她们把你关在了厕所一夜？”
“没有。那时候连珈裕碰巧路过听见我的声音，帮我打开了门，然后送我去了医院。”
闻舟恙眼里没什么温度，原来是从那时候起，她和连珈裕才慢慢熟了起来。
“关祈。”他叫她。
“嗯？”
“很多事情不是忍忍就能过去了。万一她们下手过重，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安全地坐在这里吗？”
他的眉眼很深，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表情，浑身透着几分冷厉。
他喉结轻滚：“你不想追究我们就不追究了，可如果她们再出现，我不会轻易放过。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要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委屈。”
关祈的嗓子干涩，看着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听到了吗？”
她回应道：“好。”
“我现在已经不住在我姑妈那里了，以后不会再和楚文杉见面，那几个人恐怕也早就忘了我这号人。”
闻舟恙这才起身，“走吧，送你回家。”
关祈在楼下和闻舟恙道别，脚步轻快地爬上楼层。
想到以后能和他在同一座城，她心里就生出了无尽的欢喜。
可她跃雀的心情没能维持多久，她拿钥匙刚打开家门，迎面就被扇了一巴掌过来。
“还舍得回来了？”关建安阴着一张脸站在她面前，“不是叫你每天回来给你陈姨做饭吗？长本事了是不是！”
关祈捂着脸，看向正坐在沙发上的陈茉莉，她手上端着洗好的草莓，边吃边一脸好戏地望着门口的她。
“我在学校弄黑板报的事。”
“啪！”
很清脆的一声，她的话又再次招来第二个巴掌。
关建安脸色铁青：“还撒谎是不是，我打电话问过你老师了，黑板报昨天早就画完了。”
陈茉莉放下草莓，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款款走过来。
“哎哟，老关，你打孩子做什么，这个年纪的孩子都爱玩，兴许是玩得尽兴了，才会一时忘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