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楚文杉没注意到她手边拿着的行李袋，见关祈没接话，眉头皱深，看她更不顺眼了。
她心情不爽，还想开骂，这时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没事，碰上一个哑巴，现在过去，你丫等我一会。”
她瞪了一眼关祈，越过她直接走出巷子。
楚文杉只在小时候回老家时和关祈见过几次面，以前的关祈瘦小且皮肤黝黑，她现在压根没认出来她。
也怪关媛忙着店里的生意，楚文杉放假了又老爱出去玩不着家，她把关祈以后要来这边跟她们一起住的事情，没来得及和楚文杉说。
关祈走进店里，关媛瞥到门口进来人后习惯性微笑：“欢迎光……”
看到是关祈后，她愣了几秒，连忙放下正收拾的碗筷过来。
关媛接过关祈手里的行李袋，“祈祈，你怎么提前过来了也不和姑妈说一声？”
又往她身后看去，“你爸呢？”
“他说给你发了消息。”关祈先回了她第一个问题。
“他送我过来就走了，想在今晚上十一点之前赶到那边的工地。”
“这样啊，姑妈今天太忙了没得空看一眼手机。难得你爸能找一份正经工作，虽说工地辛苦是辛苦了点，但总归不是去……”
说到这，关媛及时止住了话，小心地看了一眼关祈，发现她没什么异常后就转移了话题：“祈祈，你要是累了就先去里面休息，里间有一张简易的床，等会忙完了我们再一起回家。”
“嗯，好。”
关媛帮她拿着行李袋刚要进去，外面就响起络绎不绝的声音。
“老板，麻烦来收一下桌子。”
“老板，点单，两份鲜肉饺子！”
“老板，汤勺在哪？饮料有没有不冰的？”
关媛应道：“欸，来了来了，稍等。”
关祈见店里忙不开，懂事地拿过自己的东西，对关媛说：“你先去忙，行李我自己拿进去放就好。”
“那好，姑妈先出去忙一会，你进去休息。”
关祈走进了里间，与其说是里间，但转个身都转不开，里面堆满了东西，只艰难清出一小块地方放了一张简易能折叠的床，看起来更像个杂物间。
她把行李袋和书包都一齐放在床边，就转身出去了。
关媛在厨房煮着饺子，又有几位食客推门进来，关祈出来后看着没人收拾的几个桌子，拿起墙边挂着的抹布便上前。
她把客人吃剩的食物、用过的纸巾一一清到托盘里，然后拿湿抹布仔细擦干净桌子。
动作熟练且快速，像是做过了很多遍的样子。
厨房里忙活的关媛看见这一幕，下饺子的动作一顿，内心发暖欣慰的同时，眼里露出一抹心疼和愧疚。
这孩子打小就让关媛喜欢，和她女儿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性子，从来都是这么体贴懂事。
店里的客人变少后，关媛给关祈煮了一碗鲜肉饺子，端出来叫她坐在空着的桌上吃。
“祈祈，帮姑妈忙到这么晚是不是饿了？先吃一碗宵夜垫垫肚，等店里这几个客人吃完我们就收工回家。”
关祈其实不爱吃饺子，小的时候关建安经常一次性买好几大袋速冻饺子放在冰箱里，然后一出门就是十天半个月。
超市里便宜廉价的速冻饺子，味道可想而知的难吃，可积年累月下来，她就是靠着一袋又一袋饺子解决了自己的温饱，没让自己饿死。
但她还是接过了关媛的好意。
关祈其实也忘了自己没吃晚餐这回事，直到现在才感觉胃里有些隐隐发疼。
几个饺子下肚她就已经饱了，可看着剩下的饺子，她还是提起筷子一口塞一个，生生把一碗饺子给吃完。
关媛怕她噎着，特意给她拿来了一瓶豆奶。
晚上的风有些凉，关祈背着书包跟在关媛后面，关媛提着她的行李带她先是穿过了几条街，过了两个红绿灯，然后才进入到一条狭小的巷子里面。
巷子的灯坏了，有些黑，角落里散发出糜烂的食物腐败味，时不时还窜出一只老鼠。
老鼠甚至从关祈的脚边嚣张窜过，可她也只淡淡瞥过一眼，在脑海中把从店里回来的路线过了一遍，然后记下。
关媛打开一道掩着的生锈铁门，让关祈进来。
这是一个很老旧的小区，仅有三栋楼，楼与楼之间隔着很近，只有六层高，关媛就住在三栋的六楼。
小区门口没有门卫室，房子的墙壁脱落得有些严重，墙面上斑驳且发着黑，但能在这偌大的市里有这么一个栖身之地，对关媛一家来说已实属不易。
“祈祈，你先去沙发上坐一会，没想到你来这么快，姑妈先去把房间收拾出来给你住。”
关祈起身：“我帮你。”
她在屋里喊：“不用，你坐着，很快就好。”
房子是一厅三室，一间主卧和一间次卧，剩下那间小的就成为了关祈往后的栖身之所。
晚上，关祈洗完澡躺在床上，她看着这个陌生的房间，一晚上头晕恍惚，现在才总算有了从小镇离开来到佟市的真实感。
想起关媛今天提到她每天早上六点半去开店，关祈拿过闹钟设置了明天六点的起床时间。
可第二天起床，她发现关媛早就出门了。
她给关祈留了纸条，说早餐在厨房，有一锅小米粥外加包子和榨菜。
关祈洗漱后，刚把早餐端到桌上，就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
楚文杉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推开家门看见关祈站在那儿时，她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可她手中的钥匙能打开门，里面的布置也是她家的布置。
楚文杉打量着关祈，这不是昨天杵在她家店门口的人吗？
她走进来扬声质问：“你谁啊？怎么在我家里！”
“我是关祈。”她平静看她，声音很淡。
“我管你是……关祈？”
楚文杉愣了愣，那不是她那个乡下土包子表妹的名字吗？
再细细打量她，穿衣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土，但脸长开了，皮肤很白，是一张不施粉黛也极其清秀的面容。
“你来干吗？”
她冷漠地也了她一眼，走到关祈旁边拿起水壶倒水喝。
这让关祈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烟味和酒气，再看她眼尾晕染的眼线，大概能猜出她夜不归宿是去了哪里。
看来昨晚楚文杉打电话给关媛说晚上住同学家里，完全是谎言。
关祈坐下来给自己盛了一碗粥，问她：“你要盛一碗吗？宿醉适合喝粥。”
谁知楚文杉脸色一变，把水杯重重地磕到桌面，“谁跟你说我喝酒了？我他妈是问你你在我家干嘛！”
关祈盛粥的动作没停，回她：“我考来佟市了，九月份开学，以后会借住在这里。”
听到她说她考来了这里，以后还要和她住在一起，楚文杉当场就不淡定了。
她发怒的眼睛直勾勾射向关祈，缓缓咬牙：“我同意了吗？”
“你那个酒鬼老爸呢？怎么，他不要你了？你是什么乞丐吗，死乞白赖来人家家里住，这里没有人欢迎你！”
关祈眼底不见任何波动，她继续低着头喝粥，“我可以走，但需是姑妈来跟我说。”
楚文杉知道她妈从小就喜欢她疼惜她，不可能会赶她走的。
她从小就讨厌关祈，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脸上总是淡淡的，可却很讨大人的喜欢，都夸她懂事稳重，成绩名列前茅，每次一听到这种话她就觉得很烦人。
要知道她家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关媛只能靠一个店面艰难养家糊口，她爸爸可是功不可没。
在她楚文杉眼里，他们一家就是吸血鬼。
楚文杉脸色铁青，新仇旧怨涌上来，她直接端起关祈面前的碗，连碗带粥扔回锅里。
“哐！”瓷碗和铁锅碰撞的声音极为刺耳。
粥水溅到关祈的脸上，温热黏湿。
她似还不够解气，端起整锅粥拿到厨房一股脑全倒掉了，出来又把仅有的两个包子丢到桌子底下的垃圾桶里。
“你吃，我让你吃。想住在我家，门都没有！”
关祈闭着眼，拿手背擦拭掉脸上的米水，她低头看了眼垃圾桶里的包子，从椅子上起身。
她要留在佟市，无论发生什么，无论面临怎样的境地，她都要留在这里，最起码要坚持到高考结束。
她明白自己不能与她发生冲突，也不想与她争吵，于是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楚文杉在背后怒叫：“你去哪？”
“去店里帮忙。”她拿背影对她，脚步没停。
“是你家的店吗需要让你来帮忙？别给我假惺惺的！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别让我看见你，没脸没皮的小贱货！”
门关上，世界终于一片安静。
没到七点的街道很空寂，路上除了上早班的人，几乎没有什么行人。
关祈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店里走去，在路口闻见早餐的热香，她还是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红灯亮起，她低垂着眼站在路口，思绪在漂浮之际，忽然就听到少年少女欢快的嬉笑怒骂声，在这个清晨格外清亮。
她抬眸望去，几个少年少女站在街边的早餐铺外闹着买早餐，样貌格外出众。
可关祈在那几人中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旁边是一个头发炸毛的男生，嘴巴没停过，一直叭叭地和他说着什么，他只淡笑回了几句，还不忘把旁边一个女孩拉到自己身侧，带她远离马路那侧。
女孩两眼惺忪，被他突然一拉，眼睛睁开了一会又闭上，索性干脆把脸埋在了他的后背，整个人软趴趴的地靠着他，引得那个头发炸毛的男生哈哈大笑。
女孩似是被笑声激怒，不困了，抡起拳头就追他，谁知被旁边另外一个男生给扯住了衣领。
女孩被拦住，转头怒目瞪他，男生不知笑着说了句什么，气得女孩改变目标，整个人跳起挂到他身上，把男生一头柔顺的头发瞬间捣成鸡窝头。
男生气急败坏道：“闻然然，你给我下来！”
他嘴角浮着淡淡笑意，看他们嬉笑打闹，也没有出手制止，然后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目光突然往关祈这边望来。
关祈在那一瞬间慌乱地低下头，脚尖往右边拐去，选择了绕最远的那一条路去到店里。
“恙哥，看什么呢？”刘逸拍了下闻舟恙的肩膀。
闻舟恙收回目光，“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