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打了我?
张府坐落在城南,离骆府不远,骆玉京的父亲与张云奕的父亲即是同窗好友,又一起在朝为官,交情不错,骆玉京与张云奕也就自小在一块儿读书习字,两人亲如兄弟。
千青与骆玉京稍稍吃了一点东西,就动身前往张府。张云奕一看见骆玉京身后带着一个姑娘,扬起嘴角笑嘻嘻地道:“哟,玉京,你旁边这姑娘又是哪个乐坊的姑娘?她擅长什么乐器?琵琶?瑶琴?长笛?说实话芸娘的琵琶弹得甚是悦耳,我还想再约你去听一曲。”
骆玉京一把抓住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不是,这是我朋友,不是哪个乐坊的姑娘!”
“哦?”张云奕越过骆玉京仔细打量千青,瞧她青衣素妆,像是个江湖女子,眉宇之间透露出一股巾帼不让须眉之傲气,顿时了然地点点头。“原来是你心仪的姑娘,你担心你父亲不同意,所以先带到我家来住段时间?”
“不是不是,她真的只是我的朋友,有事托我帮忙便带她来了,其实她是……”
“我就说嘛,你应该还是喜欢芸娘那样的姑娘。”
“不是啊,我对芸娘没有爱慕之情,只是单纯仰慕芸娘的琴技。不对,我是想说……”
“那你说,这姑娘究竟是谁,你带她来做什么?”
骆玉京很是郁闷,“我不正是要说嘛,你别老是打断我啊。”
站在一旁的千青仿佛看了一出戏,显然骆玉京的这位朋友比他还聒噪,想象力也更加丰富。
“好,我不打断你,你快说吧。”
“这位姑娘,名叫千青,是名抓鬼的道士……”
“道士?不像啊,模样挺俊俏的。等等,抓鬼的?你带她来做什么?难道我这里有鬼?你不是不信鬼神的吗?怎么突然带个道士来我家,不行不行,我会被父亲骂的。”
“其实我也觉得不太像,不过她说她是抓鬼的,我好像有一点信了,以前我也不信的,只是那日我确实看见……”
千青皱着眉头,一双冷眼抛过去,冷声道:“我什么时候说我是个道士?我是天师!不是道士!”
两个交头接耳的人瞬间停止交谈,纷纷看向一脸寒霜的千青。
骆玉京一脸尴尬地解释,“说道士比较容易理解。”
“天师?”张云奕突然道:“帝师的另外一种说法?天子的老师?”
骆玉京耸耸肩,好似在说:你瞧,对于某人来说,还是说“道士”比较容易理解吧。
千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但其实她很想一鞭子抽过去。
“那你们继续聊!”
千青往旁边椅子上一坐,用幻术变出自己的模样,真身则隐去如青烟飞入张府后院。
院子里一群人正在搭建戏台子,旁边厢房里,两名男子正在商量今晚准备唱的戏,其中年岁大一点的正是戏班子的徐老板,另一位则是班子里的名角许修。
许修模样清秀,但精神不是很好,神情恹恹。他身上阴气很重,与骆玉京身上所染的恶鬼气息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骆玉京并没有被吸走多少阳气,而他至少被吸走了十年寿命。
千青将整个张府查看一遍,并没有发现恶鬼,而与恶鬼接触过的只有许修一个人。
一缕青烟飞落廊下,千青变作张府丫鬟的模样,再变出茶点,现身送入男子所在的房间。
“两位老板,我家公子命我给你们送茶点过来。”
“啊,多谢多谢。”戏班子的徐老板笑道。
千青放下茶点,抬眸看向许修时露出一脸惊讶,“咦,老板,你,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许修立即紧张地摸自己的脸。
千青露出一脸犹豫,“奴婢在乡下的时候,长辈们曾与我说过,像公子这般眼神涣散,面带阴气的一定是被鬼怪盯上了。公子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鬼?”
许修一愣,皱了眉头不高兴地道:“你才见鬼了。”
“老板不要不相信,这世间鬼怪妖魔都是存在的。”
“姑娘,我们还要商量今晚唱的戏,您先出去吧,替我多谢你们公子送的茶点。”徐老板依旧笑嘻嘻的,却直接上手将千青推出去,并关好门。
千青站在门口一脸不爽,凡人就是这样,明明是心理作祟的时候却认为是鬼怪所为,明明是鬼怪作祟的时候却认为是心理作用!
忽然正厅传来一声尖叫,千青立即飞身回去,不料见到骆玉京抓着她的双肩一个劲地摇晃。
“千青姑娘,千青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快醒醒啊!千青姑娘!”
“不是说是个抓鬼的道士吗?怎么自个坐着无缘无故就跟没了魂似的?难道真被鬼怪勾了魂魄?”张云奕道。
千青郁闷至极,魂魄归身,一把推开骆玉京。“使这么大的劲干什么?我只是在想事情。”
骆玉京刚才还紧张得冒汗,见她醒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想什么事情这么入迷,叫你也不应,打你也不醒!”张云奕道。
千青一个眼神杀过去,“你们还打了我?”
“是啊!”张云奕道:“一点反应都没有,不愧是抓鬼的道士……”
“没打,没打!”骆玉京赶紧解释,“只是轻轻拍了一下。”
千青一脸不信地盯着他们,“你们到底打了哪里?”
“绝对没有打脸!”张云奕大声保证,然而一脸心虚。
骆玉京连忙推开张云奕,挡在他前面,省得他再胡言乱语。骆玉京谄媚笑道:“千青姑娘是不是累了?不如我们回去吧?”
张云奕探出头来,“一直坐着不动,累什么累。我父亲请了一个戏班子今晚在府里唱戏,姑娘也留下来一起看戏吧,听说他们有一出鬼女出嫁的戏,我们可以点来看看。”
“好。”千青盯着张云奕慢幽幽地应道,这家伙竟然敢打她的脸,待会儿就让你摔个大跟头!
张云奕将千青和骆玉京引进后院,在跨门槛的时候果然摔了一个大跟头。骆玉京哈哈大笑,千青也跟着暗暗偷笑,让他摔一跤算便宜他了,不过他是凡人也不好给太大的教训,毕竟凡人都太过脆弱。
好不容易等到入夜戏码开唱,可一出女鬼出嫁的戏演下来,千青还以为真有什么线索,原来不过是凡间最常见的艳遇戏码,换了一个套并粉饰一下,艳遇就变成了真情。
张云奕喝了一口酒,忽然想起什么对骆玉京道:“啊,对了,这个戏班子昨日也到你姐夫府上唱了一夜。你姐夫和我奶奶一样都是个戏迷,对这个戏班子的戏很是喜欢!”
骆玉京听他提起自己姐夫秦照,有些不悦,“原是这个戏班子啊?昨日姐姐倒是派人过来邀我前去,我有事没去。”
“你能有什么事啊?”
骆玉京举起酒杯小抿一口,吞吞吐吐道:“我,我昨日在作画。”
“画什么?又在哪里见的俏丽姑娘?”
骆玉京不好意思地用余光瞄一眼千青,“不是!不过胡乱画些绿池春柳。”
张云奕一脸不信,“是谁说的,景中无人不成画?你画的到底是哪家姑娘?长得如何?改天让我瞧瞧!”
“看你的戏,别那么多废话。”骆玉京往张大人与张老太太那边瞄一眼,低声提醒道,“若是让长辈们听见有你受的。”
张云奕不爽地哼哼一声,回头继续看戏。
骆玉京悄悄侧过身子问千青,“千青姑娘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千青目光一直盯着许修,“你的朋友没有问题。公子看完戏也早些回去吧,恶鬼爱在夜晚出没,公子莫要再深夜出游。”
骆玉京点点头,“那明日我再陪姑娘一起去找。”
“明日我有其他事情要办,若还需要公子,自会去找公子。今日之事,有劳公子了。”
骆玉京不知怎么地有点失落,戏还未散场,千青便起身告辞,骆玉京也没有再看下去,直接回了骆府。
千青跟在许修身边观察了五天,戏班子里虽然人来人往,他们也去过不少地方唱戏,但始终没有发现恶鬼的踪迹。许修身上的阴气也渐渐淡了,千青曾想找他帮忙,但此人虚伪好色、贪慕虚荣,不同于骆玉京单纯善良,想要请他帮忙几乎不可能。
千青离开戏班院子,白日繁华的京都街道显得格外寂静凄冷。一阵凉风拂过,卷起微微沙尘飘向夜空。千青蓦然抬头,今晚的月亮又一次被血染过一般骇人。
她飞上半空俯瞰整座都城,忽见远处灯火闪烁,一辆马车正急冲冲往前奔去。
马车最后在骆府门前停下,一位老妇人搀扶着一位美妇从马车上下来,美妇急切地敲打门环,府卫打开门看见来人,大惊。
“大小姐!”
“我要见父亲,快带我去见父亲!”美妇道。
骆添束此时还未休息,正在书房看书。美妇慌张跑进来,见到骆添束立即跪下,“父亲,你要替女儿做主啊,那薄情郎说要休了我娶那个贱婢做正室。父亲,女儿绝对不能受此屈辱,您也不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