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买稻种
罗天都好说歹说,最后到底让方氏答应了等到云薹结籽,种高粱的时候再去处理那十几亩旱地,至到剩下的十来亩洼地,方氏一时也想不出除了种水稻还能种什么。可是自家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就没有一个会伺弄水稻的。结果被罗天都拍着小胸脯保证能种活后,方氏也被说动了心,不会种可以慢慢学,最多就是收成少些,可是稻米精贵,哪怕一亩地只收几十斤,也能换不少粗粮了。
商议好了地种什么,首要的事便是添购粮种。麦子高粱这些村里人都种得多,到时无论去谁家买些粮种都尽够了,唯有稻种,北边稀少,得尽早备好才是。
方氏便将门一锁,领着罗天都和罗名都去了秋水镇。镇上的铺子过了初十就陆陆续续地开张了,方氏便直奔上次卖种子的铺子。
伙计还是先前那个小伙计,因为方氏是头一个买那么多云薹种子的,虽然钱并不多,但是极为惹眼,小伙计还记得她,看见她进了铺子,早迎了上来,笑着问:“大嫂,这回想来买些什么种子?”
不等方氏回答,罗天都便抢先道:“我们想买些稻种,要粳稻种,不要籼稻种,最好是那种抗倒伏又比较抗虫害的,若是没有,普通的也可以,你家若有糯谷,我们也要买一些,还有这些谷子我家是买来种的,只要那有人种过的,米质好不好且放一边,最重要的是易存活,抗虫害。”
那小伙计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乐了,对着方氏道:“大嫂,你家这小娘子年纪不大,说起种地来倒是一套又一套的,倒快赶得上那么多年的的老把式了,莫不是在娘胎里就开始种地了?”
方氏颇有些尴尬,其实对于水稻她懂得也不多,还以为罗天都说错了,被人笑话。
罗天都被笑话了一回,有些不高兴了,便道:“阿叔,你不要笑话我,你家铺子里究竟有没有稻种?没有我们还要上别处寻去,免得耽误我们的时间。”
小伙计乐得咧开了嘴,道:“这整个秋水镇,若是我家都没有的种子,别家也绝对找不出来。”
罗天都有些不耐烦了,问他:“那你们究间是有还是没有呢?”
小伙计本来当她是个小孩,逗几句玩的,见说了这许久,方氏也不出声,便猜到这笔买卖怕是由这小孩子拿主意了,这个时候也收敛了些,拿出谈生意的架式,道:“要说现成的稻种我们这铺子里是没有,不过我们东家在晋雍县和华溪府都有铺子,咱们这没有,那边的铺子总有,若是小娘子要买,还请给我个实数,我好着人去问。”
罗天都略微算了一下十来亩水田要用的稻种数,略往上抛了抛,说了一个数,然后又问:“若是县里和华溪府的铺子都没有呢?”
小伙计被人这么冒犯,也不恼,乐呵呵地道:“就是那边没有,咱们东家时常往南边走的,这个月就有商队要往南边去,到时说一声,替你捎些稻种回来也不费什么劲。”
罗天都便问:“这个月往南边去,那要什么时候回来?”
小伙计略想了一下,道:“平常都是要三到五个月的,你若是要得急,到时托了相熟的商队提前带回来就是,必不会误了你家春耕。”
罗天都这才放下心,便要付订金写文书。十亩地的种谷,算起来种子钱都要六百文了,最重要的就是怕没有,要去南边现购,误了农时。写了文书,日后就是出了什么差错要打官司,也有个凭证。
方氏不识字,也不知道这个文书怎么写,罗白翰这会儿正在镇上学堂里读书,可是方氏却并没有想起找他帮忙,只是约了掌柜的明天让罗白宿来写文书。
种谷的事情定下来,罗天都便松了口气,她们可以安心去开田了。
她算了下自家的农具,犁、耙都是现成的,只有平田用的耖却没有,因为整地用不上,就是村里人都很少用。
罗天都便对方氏讲,还要去定些农具。
方氏惊讶地问她:“你还要什么农具?这里犁、耙、锹、锄头、镰刀都有了,你还要什么?”
罗天都一时跟她解释不清,只得含糊地回答,是平水田用的。
方氏对水田懂得不是很多,她见罗天都买种谷时十分熟练,这个时候倒甚是好商量,带着她又去订做了一把木耖。好在做农具的工匠十分见多识广,罗天都只讲了一遍,便明白是什么东西了,因是木制的,比铁制农具要便宜,饶是如此,也花了三十文。
方氏便感慨花钱如流水,怎么省还是存不住。
罗天都听了好笑,宽慰她道:“钱是靠赚的,不是靠省的。”
方氏便瞪了她一眼:“本来就挣不到几个钱,还不省着花,越发过不上日子了。”
罗天都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惹方氏不快,连连点头,称方氏有见识,不是她这种小孩比得上的。
方氏被她取笑了,作势要打她,被罗名都抱着阻止了。
方氏于是十分惆怅,暗想她活了这么多年,唯一一次去县城还是托了罗天都的福,哪里又能真正有什么见识呢?
回到家,方氏去挑水,罗天都就去记账。买稻种六百二十文,订做耖三十文,今天随随便便就花掉了多半吊钱,不由也像方氏一样感慨一声花钱的地方多,进项又少,里正娘子就推开院子门进来了。
里正娘子平日又要忙着管家又要忙着看铺子,平时不得闲,轻易不出门的。
她一进门就问:“你娘呢?”
“我娘去挑水了,大伯母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里正在族里平辈中排行老大,孩子们见着里正娘子都要称呼一声大伯母,这是尊敬里正两口子为村子里的事操心的意思。
里正娘子一直对罗天都就很亲切,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小脸蛋,笑道:“我找你娘有正事,那我在屋里等一等她。”
罗天都便在屋里陪着里正娘子,罗名都去烧开水。
不多时,方氏挑了水回来,里正娘子忙起身招呼她:“老五家的,我给你送钱来了。”
罗天都家里打了一百多斤乌桕油,自家点不了许多,便陆陆续续地存了好些到村里的杂货铺里去零卖。镇上桐油卖三十文,罗家挂在里正铺子里的只卖二十五文,也算是照顾了乡亲。
虽然她们家后来把乌桕籽能榨油的事告诉了村里的人,可是一来后山的乌桕籽早被她们一家捡了十之八九,并没有剩下多少,就是村里人后来都去捡,每家也没有捡多少,当地油坊的规矩又是一斤收一文钱,且无论你榨多少油,油坊都要扣下五斤,因此哪怕后来家家都去捡乌桕籽,真正送去油坊榨油的却少,乌桕籽太少了,送去油坊榨也不划算。也有相熟的几家,凑在一起攒了百来斤籽,送到油坊榨了油,最后每家还能得几斤,那点灯油自家用都嫌不够,自是不会拿出去卖的,因此杂货铺子里只有罗天都家里存了几斤油。冬日里村民们闲着无事,时常聚在一起摸回牌,就是晚上也会开两桌,自然费灯油,也有附近村子里的人,一来嫌镇子远,二来图便宜,也来这里买,断断续续地也卖了十几斤出去了。
里正娘子想着眼看就要起春了,想着方氏一家也要开始准备耕地的事,便主动过来把卖油的账结一结。
方氏正愁钱花得快,没有进项,她前脚进门,里正娘子后脚就来送钱了,真个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送了枕头过来。
里正娘子便一笔一笔帐地算给方氏听,一整个冬日共卖了十七斤油,又在那算钱。
罗天都张口就道:“十七斤油,大伯母给四百文就行了。”一共是四百二十五文,她便只取了四百文整的,余的二十五文便算是给里正娘子看铺子的辛苦费。
里正娘子也没有进过学堂,大字不识一个,不比方氏强多少,只是这两年看着铺子,算术比一般人要快许多,略过了一会,也算出来是四百二十五文,便笑话罗天都算错了。
罗天都笑嘻嘻地不说话,方氏也是个明白人,哪里会不懂的,就道:“这孩子也没算错,你那铺子日日离不了人,大家伙寄放在那里东西多是你在照看,这是你应得的,只是都不宽裕,也没有很多,就是个心意,留着给你家孩子买两颗糖吃吧。”
里正娘子原本还想推托,听她这样一说,笑了笑便收下了。马上就要春耕了,正是花钱的时候,谁也不会嫌钱多烫手,将到手的钱财硬往外推,何况还是人硬往她手里塞的。
平时乡亲寄卖些杂货,都是些一文两文的小东西,也就没有人想着分钱给里正娘子,这还是第一回有人给她辛苦钱,当初讲好了,村子里开的杂货铺本来就是为了方便乡亲们,可到底铺子开着就离不了人,算起来她家里因为这个铺子,便浪费了一个劳力,好在她家里劳力多,略分出个把人来照看铺子也没什么大碍,可时间长了,到底是吃了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