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侯爷是不是
“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江承珏将头埋入腿间,一声声抽泣。
弯曲的背脊,单薄凄凉。
原来,这已经是重来一次,他曾经犯下过太多错,伤得二姐姐太深。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感觉浑身都疼痛,哪里都痛,他不知道前世的自己,为何那般顽劣,为何会那般对他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因为她是个跛子,因为她被江玉凝陷害没了清白,因为她难看丑陋,就一直厌恶嫌弃她。
在后来,江昭月被嫁入崔府,也有他的一份力。
江昭月在崔晁手中受苦,他却在外面逍遥快活,日日出入青楼,美酒美人不断。
完全忘记了还有一个被他们推入崔家成为牺牲品的亲姐姐。
想起白日对二姐姐说过的话。
说父亲母亲会为她查看夫婿的家世人品。
他止不住的大哭,声声呜咽。
他怎么能对二姐姐说那样的话?
这同往她伤口上撒盐有何区别?
上一世,就是父亲母亲,他们这些‘亲人’,将二姐姐送到了崔晁那畜生手里受折磨,最后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而他,本有机会救她的。
“啪!”
“啪!”
他不断扇着自己巴掌。
“我该死,我没有救她,我没有救她”
当时二姐姐那样恳求他,他却对她说了很重的话,一脚将她踢开。
没多久,便听到了二姐姐的死讯,是一头撞死的。
那个时候,她该多绝望啊
“我该死,我真该死啊!”
江承珏一夜没睡,脑子里充斥着前世今生的那些事。
他的脸已经被巴掌扇肿了,两只眼睛也肿胀的厉害,眼泪早就流干。
第二天,他就顶着这样一张脸,来到揽月阁。
揽月阁正忙着收拾东西,就要搬到县主府住了,霜紫一大早就忙得晕头转向的。
江承珏走进来,霜紫一眼还没认出来,这个脸肿成猪头一样的少年是世子。
“世子?您的脸怎么成这样了?”
“二姐姐起了吗?”江承珏红着眼问道。
他一定要向二姐姐道歉,忏悔。
他没脸求二姐姐的原谅。
在想起前世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后,他哪里还有资格乞求原谅。
二姐姐没杀他已经算好的。
“世子在里面坐着等吧,小姐一会儿就起了。”霜紫带他进屋子,给他上了一杯热茶。
江承珏忐忑着,等待着,明明只等了一刻钟,这一刻钟却格外漫长。
见江昭月出现,他立刻起身,朝着江昭月跪下。
“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二姐姐,我错了,我有罪”
江承珏的头一直低伏在地板上,单薄的身子不住颤栗。
江昭月淡淡瞥了一眼。
不知道他这是唱的哪出,突然跑过来给她跪下磕头。
“世子起来吧,这样跪我,让侯夫人看见了,怕是要斥责我。”
江承珏不为所动,仍旧跪着,连头也不敢抬。
他不敢,他不敢看二姐姐的脸。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
江承珏说着忽然顿住了。
他该提起前世的事情吗?
二姐姐,会想有人知道她曾经历过的那些伤痛吗?
他不敢往下多说。
只一个劲儿的说着对不起。
下午,一切收拾妥当。
江昭月一身嫩绿色绫罗锦衣,从大门走出长宁侯府。
裙摆随着微风摇曳,江昭月没有回头看一眼。
她终于,要离开,这个吃人的侯府。
身子都轻了。
身子轻的,仿佛下一刻就能羽化成仙。
“月儿”侯夫人从侯府里头追出来,双眸含泪的望着那抹嫩绿色的窈窕身影。
江昭月听见声音也没回头,她看向远方,县主府的方向。
红唇轻启,漫不经心道:“侯夫人还有什么话要对本县主说?”
侯夫人来到她面前,心疼的看着这个女儿。
心痛道:“就留在侯府不好吗?侯府不会贪你的银子,母亲就你一个女儿,将来你出嫁,母亲的所有嫁妆也都是你的。”
“母亲求求你,留下来,留下来吧。”
“母亲后悔了,母亲要是早知会伤你至此,定会早些处置了那苏氏,不会让她们母女一次次的伤害你”
江承珏难过的站在一旁。
他知道。
二姐姐不会原谅他们任何一个人。
他们,伤她至深。
留着他们的性命,已经是顾念亲情。
“母亲,就让二姐姐去吧,这侯府,不是什么好地方。”江承珏劝道。
他知道。
在这侯府,二姐姐有太多不好的回忆,她不想待在这里。
“她是我的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我怎么舍得她一个人孤苦伶仃”
侯夫人哀求的望着江昭月,乞求她能回心转意,不再执意要搬去县主府。
江承珏只是苦笑。
不是孤苦伶仃,是自由,是脱离他们这些伤她至深的亲人后的自由。
他对江昭月抱拳道:“承珏祝二姐姐前程似锦,觅得好夫婿,再无灾难,一世安康。”
江承珏说完后,忍着泪,转身进府。
那小小背影,单薄凄凉。
他是长宁侯府世子,终其一生都摆脱不了这个名头,他有自己要担的责任。
江昭月的目光甚至没有落在侯夫人和江承珏身上。
她毫不留恋的上了马车,缓缓远去。
侯夫人站在长宁侯府大大的匾额下,望着长长的马车队伍离去,许久。
“夫人,回府吧,二小姐此刻应当已经在县主府安置下来了。”陈嬷嬷劝着侯夫人。
“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挽回月儿的心?”侯夫人后悔至极。
早知如此,她就该在江玉凝身份被戳破当日,让她们各归其位。
早日绝了江玉凝的念想,也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让月儿,跟她这个亲生母亲离了心。
她都三十几岁了,这辈子都过了一半,连最基础的一家和乐,天伦之乐都享受不到。
“有一件事奴婢还未禀报夫人。”陈嬷嬷斟酌着开口。
“何事?”侯夫人不甚在意。
“是侯爷,侯爷近日召了好几个太医进府,每回太医走后,侯爷都将书房砸个稀烂,侯爷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