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
待确保许长青的黑色轿车驶出视线范围内之后，林宁笙才迈出脚步离开原地。她掏出身上仅有的四张百元钞票，在距烧腊馆隔了三条街的一个便利店买了烟和打火机，又用找回的零钱在街边电话亭打了一通电话。
二十分钟后，一辆白色轿车开过来，在林宁笙身边停下。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西装革履，戴着眼镜，见到林宁笙之后问长问短，格外亲热。而林宁笙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嗯”了一声，男人已经习惯了她这样不近人情，并不在意，因为只有身边人知道这才是林宁笙最真实的性格，沉默寡淡，面对亲信时并不需要虚与委蛇。
上了车，林宁笙坐在后排，听着坐在驾驶位开车的赵建立向她汇报信息：“林总，您打电话之后我就在酒店顶层安排了房间，那里比较安静，风景也好。您要的东西我也已经准备好了。按您的意思，现在咱们去找老刘。”
“我出狱这件事，目前还有谁知道？”林宁笙问。
“目前公司里只有我。”赵建立停了一会儿又说，“林总，是不是先去选衣服，然后再去看老刘？”
“不用，又不是去耍威风。”
白色轿车拐进一条不太喧闹的街道，道路的一侧是一个菜市场，另一侧是外观设施有些老旧的居民区。
赵建立停了车，跟在林宁笙身后，在一个幽暗拐角处拿出钥匙开门，沿着楼梯走下去，在一个颇为沉重的铁门前停住。
赵建立用力拍了几下铁门，过了一会，屋内传出一阵细微的动静。
“谁呀？”
“老刘，是我，建立。快开门，林总也来了。”
厚重的铁门被打开，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材健壮，穿着一件厚实的棉绒长袖休闲衫，眼中流露着惊讶与困惑。
见到门口站着的林宁笙，脸上逐渐转变为狂喜。
“林总，真的是你？你出来了？快进来快进来，诶不行我家里还没收拾，不然我们去外面下馆子吧。”
“先进去。”林宁笙说，“有些事情在外面说不方便。”
老刘一拍脑门，赶紧把两人请进屋。屋内空间不算小，餐桌上散落着电脑、书籍和写满文字的a4复印纸，沙发上堆放着洗干净后整齐叠放的衣服东西虽然摆放有些杂乱，但还算干净。
进屋后林宁笙和赵建立就在餐桌旁坐下，老刘从橱柜里翻出一袋子新的一次性塑料杯，给二人倒上茶水，这才扯了把椅子过来落座，絮絮叨叨：“林总你可总算出来了，当年那帮孙子看你被抓之后跑的跑散的散，就剩我和老赵两个人，老赵之前找过我，说林总你想让我出国躲一段时间，我没同意，就找了这块地方，平时也不出门，没人知道。”
林宁笙喝了口茶水，有些伤感。老刘当年是阴差阳错救下的，他父亲欠下巨额赌债，老刘很早就在谢家手底下的一个场子上班，后来因为为人处世诚恳周到，被谢晟推出来当替死鬼，林宁笙看他品行不错，就卖个人情把他救下，顺便解决了他父亲的烂摊子。老刘从此一直忠心耿耿跟随林宁笙，任劳任怨，可以说是早期创立公司的功臣之一。
“林总，那我们之后干嘛？公司现在已经完全被顾豫掌管了，老人也被换血换的差不多，现在就剩老赵一个人还算个高管。”
“我之前托建立交给你的东西，还留着吗？”
“留着留着。”老刘立刻起身，小跑进屋内，在床底下的保险箱中拿出一份密码公文箱，双手递交给林宁笙。
林宁笙手指在铝制的公文箱体上敲了敲，开口：“接下来我要说三件事，你们记一下。”
“一、以后不要再叫我林总，我已经退休，把公司交给顾豫是我自愿作出的决定。当初遣散兄弟时也是这个想法，如今只剩你们两个了，顾豫是个出色的掌权者，如果二位不计前嫌，在她手底下不会受到亏待。二、三年前的事情，现在内在风险还没解除，今天之后，不要再来找我，确保没人知道我和你们曾经见过面，或者你们知道我已经出狱的消息。三、不要做任何动作，过好你们自己的生活。”
赵建立眼中暗沉，他对此早有预感，老刘张大了嘴，急了：“林总，你这是要不管我们了？”
“你都看到了，”林宁笙说，“我现在是内忧外患，谢家和娄家哪个都不是好惹的，比翼鸟还大难临头各自飞呢，现下局面三人抱团只能等死。”
停顿了一会，而后又自嘲一笑：“等以后有一天活不下去了，我没准还会投奔你们讨口饭吃。”
老刘眼眶有些泛红，强行忍住后，小心翼翼地开口：“林总，顾豫呢？”
林宁笙眼里漫上一阵寒意，平缓而又武断地说：“不讨论这个问题，你也不要想着去找她麻烦。”
赵建立在一旁看着，眼神复杂。没出事之前，他常年跟在林宁笙身边，职位与老刘不同，更像是谋士与军师，所以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林宁笙与顾豫之间扯不断理还乱的牵连，以及身处高位家世显赫的小林总又是怎样手把手亲自磨炼出如今手段狠戾吃人不吐骨头的顾总的。
赵建立甚至没有对任何人说起，其实早在出事很久之前，林宁笙就单独找过他，两人针对公司建成初期被各大家族安排渗入的老蛀虫们罗列归总，后来顾豫能够顺利彻底肃清公司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林宁笙入狱公司受查牵扯出的人太多。
当案子审判完一切尘埃落定，赵建立终于能见到林宁笙一面时，在四十多平方米的接见室中隔着长案，两人对坐无言。等警察走过来准备收押的时候，林宁笙才轻轻开口：“建立，保护好顾豫。”
她们二人之间的复杂程度，远比表面上隐藏得深。
林宁笙并没有多待，走的时候还向老刘要了个休闲背包，把密码公文箱装在背包里背着，配上她一身朴素低调的行头，活生生像是一个学生。赵建立把她送到地铁站后驱车回公司继续开会加班，林宁笙独自一人按照脑海中的记忆印象乘地铁来到城南的一个住宅区。
四顾无人，便找个偏僻角落将密码公文箱打开。里面是一堆文件和一个信封，撕开信封封口，倒出一把钥匙、身份证及户口本。
许长青说的不错，她确实是会给自己留条后路。
当年下定决心之后，仗着彼时手中人脉，神不知鬼不觉地捏造出了一个假身份，甚至还以此名义买了房产和定期理财。但毕竟凡事都有一定纰漏风险，“林思一”这个身份能带给她的也只是一个能暂时安身立命的庇护所，以及手头上数额不大的存款。
既然提前这么早就出狱了，说明自己还有时间。
林宁笙收敛心神，将东西收拾好，又下楼去附近超市买了锅碗瓢盆、扫帚拖布等等居家生活用品，开始清扫收拾屋子。
这间商品房自从买完雇人精装修之后再没用过，家具地板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林宁笙有洁癖，清洁整理起来十分细致，一直忙到夜里十一点多才觉得这间屋子勉强能住人。撕开一个白天从超市买的袋装面包吃了，潦草当作晚饭。第二天起床洗漱过后又去商场买了手机、电脑等电子设备，还办卡续了网费。
不得不说，拥有一个清清白白的背景身份真的非常方便。虽然“林宁笙”这个名字生平布满污点，但“林思一”却是干干净净的。
处理好住宿问题，林宁笙深居简出，只有每天早晨下楼买菜，傍晚出门扔垃圾。附近居民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她就像一团萤火，既不燃烧也不熄灭，游荡于日出与日落之间，游荡于这块不足九十平方米的空间里。每天除了看书、上网看金融行情和股票交易，最关注的就是电视里那些关于皇室露脸的行程新闻。
更像是一匹孤狼潜伏在草丛里，耳朵贴着地面，眼睛盯着前方，不会闻风而动，也不会错失战机，只等目标猎物进入有效攻击范围之内，才会腾空而起，闪电出击，求得一击毙命。
她深谙上辈子活的世界里一位伟人曾经说过的话：运动是一切事物的规律，任何机会都在运动之中产生。
而林宁笙所需要的就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