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你很伤心吗?”
灰袍人见自己的手下被瞬间杀死,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即瞧见懔军中那抹瘦弱的身影,顿时明白了,心里暗道原来如此,邪笑着开了口:“巫主自称不会炼制邪蛊,‘控蛊术’这种邪蛊,你们巫主竟然也让你们炼制?据说炼此蛊的人大多身形瘦弱,活得不会太久你说,你用你的身体为器养出来的蛊就用来对付这几个不成气候的,不觉得可惜吗?”
“废话少说!蛊术虽是邪术,但对付你们这群邪物,正好是对症下药了!”少女虽然身形瘦弱,但声音清亮,她取下遮挡自己面部的懔军头盔,一双湛蓝的眼睛似骄阳下的海面,皮肤如黑色珍珠般耀眼,在太阳光的折射下愈发艳丽。
“呵,邪物?”灰袍人的眼窝深深陷进了眼眶内,眉眼下沉眯起,嘴里吐着似讽似疑的话:“巫地自古作为临城的盾,亦是长矛。怎么?这盾与矛竟是向着自家的?”
“你这人记性真差,我们这些炼制‘控蛊术’的人早就被逐出巫地了,怎么会作为保护临城的长矛与盾?”蓝眼少女瞪大了眼睛,声音如铃,反驳道:“要不是峪城裴将军收留,我们这群人早就消失了,如今峪城有难,我等自会竭力相助,何况是杀你们这些丧心病狂的怪物!”
灰袍人闻言静了一瞬,好像是在巫地没见过”控蛊术“了,随即又展眉蔑笑:“无所谓,我不管你们是巫地逐出的人,还是懔军的帮手,今天挡在这里,那就——一个也别想活着逃出去。”
话音刚落,灰袍人的袍子下白色的触手迅速蜿蜒而出,击向离他最近的关晏,缠上少年的身体后,高高举起又快速落下,激起一片尘土飞扬。
“副将!!?”懔军一众将士见此情景,一时失声,随即拔剑涌向那只灰袍下交缠着白色触手的怪物。
“哼,不自量”灰袍人蔑视地看着这些送死的人,轻笑出声,在将这些人缠住摔往地面的瞬间,笑声卡在了嗓子里,他顿了一瞬,将头微微向后转,这让后背的刺痛感更加清晰——
姜柔手里紧握着发间细长的金钗,悄然下了马车来到折磨懔军的灰袍人身后,挥手就将它插进了后背离心脏的那一处。
“公主殿下,我没告诉过你,我——是杀不死的吗?”蹩脚的汉话里全是阴冷意味。
姜柔还未来得及拔出准备再狠狠得给他来一下时,就让一只白色的触手缠绕着扔回了马车厢内,被眼睛看不见,后知后觉的傅启接在了怀里。
“姜柔?!”傅启接住了自己的妻子,抬手探向她,感觉怀里人无事,才呼了口气,看向车厢外,声音微怒:“使者,别忘了我们之间的承诺,你若再伤害这些人一分,我便不会再遵守了。”
灰袍人闻言停下了扭动缠绕着懔军的触手,失声笑道:“傅帝师,你可真冤枉我了,我本不愿动手,可是他们一逼再逼,我,也无能为力啊”言毕他话音又一转:”不过——,要是他们现在肯好好放我们出去,不再阻拦,我也不是不能手下留情。”
傅启感觉自己的手被轻轻握住后,点了点头,闭着的眼睛凭着声音看向城门处,起身在马车厢内朝外俯身行礼,语气温润:“傅启多谢关副将搭救,还请副将稍后告知裴将军,启不负天道,还望将军不负他之言。”随即起身,脸上带着微微憾意:“请恕启今后不能再与将军对弈赏花,还望他多保重。”
“关副将,你且放我们离去吧。”
关晏感觉身上的触手尽数离去,挣扎着爬了起来,感觉血气在口腔蔓延,他听见马车内傅帝师的话,费力开口:“帝师可知您此去可会带来的后果?”
“副将的忧虑傅启明白,你且放心,我已答应了裴将军,就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好,关晏会代帝师转告将军的,还望帝师保重。”关晏自知自己无力阻止,就连巫地的人都挡不住那只怪物,既然帝师已经有了决断,那他也无需再阻拦下去。
面向敞开的马车里,关晏面色恭敬,俯身行礼。
随后,身后的懔军也一齐行礼,恭送这位最后的帝师,真正的天道的使者。
自此以后,再无帝师
————
“傅航”坐在屋顶,看着他的父母被带走,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他抬手摸了摸胸口跳动的地方,挑了挑眉,看向内心深处那个抱膝哭泣的少年。
“你很伤心吗?”
“看着亲人遭难,我却无能为力,确实伤心不过,你这个怪物是不会懂的!”
“唔确实,我以前是不懂。”“傅航”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认同地点了点头,“但是,我现在与你共用一个身体,我能感受到你的情绪,这样的话,其实我可以懂。”
“哼,我警告你快从我的身体里离开,我要去救我的父亲与母亲!”傅航见他用他的身体认同的点头,又说什么“他可以懂”?一个怪物能懂什么?!
“以你的能力,你救不了他们,去了也是送死。”“傅航”用现实重重地打向蜷缩在角落眼睛通红愤怒地望着他的少年,见少年失落地低下头准备继续哭时,他轻轻一笑,声音冷冷的开口:“如果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帮你,甚至能帮你救出你的父母。”
“什么条件?”声音里还带着些微哭腔。
“你的身体内存有‘神’的力量,如果我们的力量能够融合,你便会有救出你父母的能力了。”
傅航听着与自己相同的声音,抿起了唇角,想起来自己前半生的浑噩——自小,他都是父母护着,爱着,他们只愿他平平安安,安稳一生,所以他读书时,读的一知半解,就连缠着裴轩练枪也是兴起,看着威武,却从未下过决心,吃过苦
第一次挡在母亲面前看着那些怪物,他突然后悔,后悔自己如果能抵挡一时,如果能力再强一些,像裴轩哥哥那样,是不是父亲母亲就不会被抓
可是,没有如果。
“目前你的身体可以接受我,但是,你的内心却在抵抗我,导致我们的能力融合不了就不能发挥出强大的力量,所以,我需要你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献祭给我。”
与自己同样的音调还在继续着,傅航抬头看向他,听到他终于说出了那个条件,心口微微一紧:“‘献祭’?,你现在不是已经在我的身体里了吗?我还如何献祭?”
“不要排斥我,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而‘你’也是‘我’,我们既是怪物,也是人类,既是地神,也是傅航。”
“你既是我我既是你我是人类也是怪物是地神也是傅航”
“是的,从心里接受我的存在,我们本就是一体的。”
“一体吗?”
傅航在虚空中望着与自己同样面貌的人,心中突然升起一种熟悉的异样,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充斥着一股力量,一层,一层地将他缠绕,包围。
突然四周的一切都静了下来,静得他已经听不见自己呼吸声
过了许久,傅航似乎听见了一种微微破裂的声音,像是蛋壳破碎孕育出了新生,接着面颊拂过轻柔的风,鼻端飘过花香细雨、流水、鸟鸣甚至他听见了野兽的嘶吼,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热闹嘈杂起来,他看不见,摸不着,却仿佛置身其间。
隐约地,他突然听见了婴儿的啼哭,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慢慢地,那哭声又变成了说话声,密密麻麻地缠在耳边,像是吟唱,又像是祭祀祈求
祈求的声音还在继续,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他熟悉又困惑,想睁开眼看清楚,却突然被一阵柔风扶起——
“你不该回应他们的”声音熟悉,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又像是回荡在耳边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