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命运
到帝都后，李云邦时常往家里打电话打探吴红的消息。
终于有一天在继母的怂恿下，李军把吴红的事一股脑地告诉了他。
听到那个消息时，他如遭雷击。
原来吴红对他身体的排斥，不过是伤害过后的应激反应。
可那又怎样呢？
他那么凶的对她，在她受到那样的伤害以后。
她应该不会原谅他了吧！
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为什么会经历这些？
他不由感叹上天的不公，他不敢想象她是如何承受的。
仿佛万箭穿心般，他扔掉了电话，身体由于巨大的难过止不住地颤抖着……
……
“爸…”
吴红家的院子里，已经支起了灵棚。
一口黑漆棺材前面，是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桌。
桌子上是吴刚的遗像和几样贡品。
吴红远远地就听见了哭声，她的心跟着揪紧。
慌乱遍布全身，一瞬间就让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她挪动着像灌了铅的两腿，好不容易挪到了家门口。
她看到了扎着孝带，戴着白孝帽的哥哥跪在院子里，姐姐吴美丽正泣不成声地痛哭着：
“爸呀，你怎么就抛下我们走了呢？你让我们怎么活啊？”
姐姐边哭边诉说着，这让悲戚更增了几分。
叔叔抬起了头，眼睛红红的。
“小红，快点过来，给你你爸磕个头。”
吴红像个木偶般走过去，跪了下来。
“哥，小红回来了，孩子们都到了，你放心地上路吧！”
“爸…爸…我回来了，女儿不孝啊，回来晚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吧，爸…”
吴红直哭得声音嘶哑，眼泪开始无声地流下。
嘴里咸咸的，她下意识去吐时，竟是殷红的血。
胸口痛得无法呼吸，窒息的感觉一阵阵袭来。
兄妹们各自表达着悲伤，陷在那样的场景里，又受着彼此的感染，悲伤便被无形地放大了。
听人说每一个亲人都是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失去一个亲人就像从身体里抽走一根肋骨，整个人就会变得不完整。
没有听说的是这种心痛的滋味比失去肋骨还要痛。
吴红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鼻子下面火辣辣的疼。
李兰边掐着她的人中边念叨着：“可算醒过来了！”
吴红只觉得一股热流涌上心头,兄妹三个和妈妈没有了爸爸依靠，要如何生活？
那些关于爸爸的记忆，潮水般涌来…
爸爸虽然脾气不好，但还是爱他们的。
记得他每次出差回来，都会给他们带一些糖果。
还会给姐妹俩带回漂亮的发绳…
吴红脑海里浮现出儿时温馨的画面：
爸爸躺在火炕上，兄妹三个争抢着在帮爸爸拔他的白头发……
养活三个孩子的压力，让吴刚早早的白了头发。
可他又不想让它们过早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于是在每个周末，为吴刚拔白头发就成了孩子们赚取零花钱的一个重要途径。
拔一根一毛钱，绝对的一手交货一手交钱。
这是兄妹三个最快乐的童年时光。
哪个孩子不喜欢和父母撒娇呢？
平时的父亲总让人害怕，只有躺在那任由孩子们拨弄头发的时候，才显现出他的父爱与慈祥。
那是多么难得的时光，从今以后都不会再有。
爸爸得的是胃癌，手术切除了三分之一的胃。
医生说术后恢复良好。
小镇上的人总是谈癌色变，因为大部分癌症患者治疗的结果都是人财两空。
医生说术后至少可以多活五年。
医生的话在吴刚的灵前，就像个笑话，在手术后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撒手人寰。
接连的打击，让吴红的心犹如坐上了过山车。
左飘右荡，没有着落。
爸爸被葬在了爷爷奶奶的坟边，这样爸爸就不会孤单了。
爷爷坟头的那棵老槐树已经长得很茁壮，两个人合抱也抱不过来。
爸爸活着时要砍了卖掉，奶奶不同意，说那树有灵性，会守护一家人的平安。
如今爸爸已经深埋地下，显然奶奶的愿望落空了。
吴红不由得怨恨起那棵树来：
亏奶奶那么护着你，你怎么就这样伤她的心呢？
你生得枝繁叶茂有什么用，不能护我们一家周全，连爸爸的命都没保住！
这几天，吴红老是梦到爸爸，梦里他老是看着她不说话。
吴红偷偷跑到爸爸坟前对着爸爸，也对着那棵树说话。
树的枝条蓬勃，她不由得对着树踢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能让爸爸活着？为什么不能？早知道就应该让爸爸砍了你!”
老槐树不说话，忽然而起的一阵风，不知怎么就迷了吴红的眼。
她像个泼妇一样连打带踢，直到筋疲力尽。
最后瘫坐在爸爸坟前，嘤嘤地哭了起来…
真正的告别并不像电影剧情那样。
离开的人会有大把的时间殷殷叮咛，交待好所有的事。
而只是在一个平常的早晨，就那样毫无征兆地走了。
相伴永远留在了昨天，从此天人永隔。
活着的人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以为醒来后，离开的人就会回来，而这个梦却变成了现实，永远也不会醒。
吴红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能从失去父亲的阴影中走出来。
总觉得他不过是出了趟远门，不久以后就会忽然出现在家门口。
像从前一样，带回一些糖果和一些漂亮的发绳。
吴红总会想起父亲带回的五颜六色的发绳，和小姐妹们羡慕的眼光。
小城的孩子，见过的世面还有限。
那些头绳是她们做梦都没见过的。
如果大家都没有也就算了，可有的人有了，那些个没有的，就会用怨毒又带些艳羡的眼光看过去。
恨不能眼睛里有钩子直接钩走，扎到自己的头上。
吴红又是个没心没肺的姑娘。
所以每次爸爸带回来发绳 ，她都会扎满头靓丽地出去玩。
等回来时往往都是所剩无几。
为此李兰经常骂她“傻二妮“。
而吴红用那些糖果和发绳换来的友情都成了塑料友情。
在吃光用尽后烟消云散。
小孩子的友情虽然不像大人那般急功近利的凉薄，可也不会像大人的友情那般忠诚。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一颗糖果足以骗走一个孩子。
如果物质可以换来友情的片刻满足，那她们一定是乐此不疲的。
爸爸再也不会给她带任何东西，而她也不再需要用物质换取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