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母亲的妥协
沈娟看哥哥走了，急忙走到李军面前。
“让我看看！”沈娟用她粗糙的手心疼地抚摸着李军红肿的脸。
李军有些不耐烦地拨拉开她的手，走到厨房的水缸边，舀了一瓢水，漱了几次，才把嘴里的血漱干净。
刚才沈猛打他时，牙齿咬到了舌头，这会儿半边脸和整个口腔都木木的。
梁凤又在唉声叹气了。
“我这是作了哪门子的孽啊，生了你这么个逆子!”
自从李军考上大学，梁凤母子在整个林场都出了名。
儿子争气，自己脸上也有光，在林场也算扬眉吐气了。
可没想到儿子闹了这么一出，以后自己在林场也没法待了。
沈娟默默地收拾东西，小壮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刚才就在隔壁院子里和同学写作业，家里的争吵他都听见了。
他忍着烦躁的心情，坚持把作业写完了才回来。
沈娟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看见儿子回来，急忙用手背抹了下眼泪，脸上挤出笑容。
“小壮回来了，饿了吧？妈马上做饭！“沈娟放下没有收拾完的衣服，走进了厨房。
她手脚麻利地揉面，擀面条，不一会儿就做好了打卤面。
“上车饺子下车面，你刚回来，今晚咱将就吃点面条吧！“沈娟冲着李军说。
李军没说话，他坐在桌边，端起一碗面，呼噜呼噜吃了起来。在城里的时候，他偶尔也会想起这碗打卤面的味道。
他不顾嘴巴的疼痛，很快吃完了一碗。
他把碗递给了沈娟，沈娟接过碗，又给他盛了满满一大碗。小壮也端起碗吃了起来。
梁凤坐在炕上，不肯到桌边来，沈娟盛好了一碗给她放在了炕沿上。
“妈，赶紧吃吧，要不该坨了。一会儿我收拾完就先回去了。”
“妈，我也跟你走！“小壮冲着沈娟说。
“你往哪走，我明天一早就回来了。“沈娟看了一眼儿子。
小壮看了看李军，李军没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说什么都是错。
此刻的他在儿子眼里早已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对她们母子的关心太少了。
许诺儿子的很多事，他也没有做到。
他欠沈娟的，更欠儿子的，可他能怎么补偿他们呢？存的那点钱早已给了沈娟，那也根本买不来他良心的安宁。
将来的日子，无论怎样，他在儿子的眼里，都不配做一个父亲了。
儿子此时看他的眼光，已经有了恨意。
李云壮不明白，妈妈明明对爸爸那么好。
为了这个家，妈妈没日没夜地干活，忙完地里忙家里，既要照顾奶奶，又要照顾自己。
这样的妈妈是最好的妈妈，可爸爸为什么不要她了呢？
爸爸要好久才回来一次，在小壮的记忆里，爸爸这个角色一直是缺失的，他只能从妈妈的描述里认识爸爸。
妈妈一直说爸爸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爸爸，爸爸是最爱他的人。可结果呢？
这个妈妈嘴里最爱他们的人，如今不要她们了。他幼小的心灵还装不下这样的悲伤。
他走回自己的房间，从抽屉里掏出日记本，把所有无处宣泄的情绪，统统记在了日记里。
……
沈娟看着一家人吃完，她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儿子剩下的半碗面条。
她把碗筷洗完，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九点了。今天吃饭有点晚了，只怪哥哥来闹了一场。
这么多年的夫妻，她从没跟李军争吵过。
如今要分开了，她不想把这点情份也闹没了，所以她不吵不闹，所以她有些怪哥哥。
“妈、小军，我先回去了。”她说完，又冲着小壮的房间喊了一声：“小壮啊，妈先回姥姥家，你听奶奶和爸爸话啊！“
“妈明天一早就回来了，不耽误给你做早饭！”
她说完就掂起收拾好的包袱向门外走去。
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挽留她。
从今以后，这个她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就不再是她的家了。
她有太多的不舍，可她什么也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
悲伤从心底涌出，涌入五脏六腑，眼泪如决堤的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飞快地关上了门，害怕屋内的人看见她的难过与不舍。
“妈，我这次回来，是想接你去城里。我们局长同意把女儿嫁给我了!让我接你过去商量一下婚事。”听见沈娟走远了，李军开口说道。
人类的悲喜是不能互通的，有人伤心欲绝，有人心花怒放。
“我不去！我只认沈娟这一个媳妇，其他的人谁也别想进我李家的门！“
“噗通“一声，李军跪在了母亲面前。
“妈，你不是想让我出人头第吗？只有娶了局长的女儿，我的前途才有保障啊！“
“妈，你知道我在城里走的每一步都很辛苦吗？“李军半边脸肿得老高，心底的委屈一剖开，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梁凤看见儿子哭，不觉又心软了。
她看着儿子红肿的脸，不自觉地就揽过儿子，紧紧地抱在怀里。
“我的儿啊，呜呜……”母子俩抱头痛哭。
这人生有太多的不容易，梁凤又怎会不懂？丈夫死的时候，儿子也就才像小壮这么大，她一个人把孩子带大，这其中的辛酸和委屈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比谁都希望儿子有出息，可如果这前途要以辜负沈娟来换取，她总觉得良心难安啊！
可事到如今，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母子二人哭了一会儿，梁凤扶起了儿子。
“小军啊，这娶局长的女儿，彩礼得给多少啊？”
这些年李军交回家的工资，她没怎么花，都存了起来，原本是攒着给小壮上大学和娶媳妇用的，现在要娶个局长千金，也不知道够不够。
“妈，你有多少？“李军不知道家里有多少存款。
“局长没说彩礼的事，只说让我在城里买个房子，要是钱不够，不买也行，就住他们家的小院。“
“这么说来，他们也不会狮子大开口，那等我去了再商量吧。”
“你给的钱，我没怎么花，如果不铺张的话，应该够办酒席的。再买房的话，怕是不够！”
“妈，那明天你就跟我回城里吧！”李军没跟母亲说沈娟要去参加婚礼的事。
梁凤无奈地点了点头，有沈娟这样的儿媳妇，她已经知足了，她心里暗暗怪儿子瞎折腾。
她忘了李军没回来时，她是怎么跟沈娟保证的，无论如何不会同意他们分开的。
可面对儿子的哀求，她很快就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