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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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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二十七日。

    今天出了太阳,小孩子就需要多晒太阳才好,多多补钙,但毕竟是女孩子,有纪给她涂了防晒霜在脸上、脖颈和手背,这才让她一个人跑去庭院,坐在了秋千上。

    东京下雪的时间只有那一夜一天,到第二日就不见了,转为细雨,偶尔才天晴,樱子坐在秋千上,没有抓两边的铁索,而是抱着怀里那只丑丑的墨绿色毛绒玩偶,慢慢蹬腿,一摇一晃。

    她在发呆,脑袋里放空了什么都没有想,目光虚虚地落在前方,看到膝上、地上的光,看到光线在墙角划下轮廓,那是墙边灌木的影子,墙壁上横着几条歪歪斜斜的线,是架在空中的电线,它们遥遥投下了阴影。

    当视线越过许多的房屋,天空上有着舒展的、菲薄的云,像是烟雾那样仿佛一吹就散,樱子慢慢地呼吸,没有在外面坐很久就抱着玩偶上楼,又坐上了柜子旁边高高的椅子,趴在柜台上拨通了已经熟记的号码。

    “……雅各布,”樱子的一根手指戳在自己的脸颊上,十分软,一下就陷进去,她仿佛明白了为什么五条会喜欢揉她的脸,下一次,有下一次的话,她要捏回去。

    电话接通,在唤过对方的名字后,她不说话了,很笨地想不到什么,但是雅各布十分明了地道:“我记得的,今天是您的生日。”

    温和低沉的笑音从听筒中传递过来,樱子知道木质的桌面上有点凉,但还是把自己贴上去,被冰了一下就忍不住受惊地睁圆了眼眸,可是又觉得很轻松,“雅各布!”

    雅各布带笑地应道:“怎么了呢?您有了自己的心事,”而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证明行走于地上的天使开始真正长大,她此前经历过许多、流浪在世间,但无有真正与这个世界相处,就无法增长心智、获得自我。

    自我是什么?它可以浅显地理解为一种意愿。

    而这只自由的小蝴蝶在从前未有过,她不理解,也不懂得,天真且蒙昧,只是固执地走在路上,途径一站又一站,但不停歇的旅途会带来劳累、损伤幼小的翅膀,在人们看到她时,她已一次次远离,站在了距离此世遥远的地方。

    在似乎可以称之为命运的某一日傍晚的海滩上,认真且肃穆地描绘景象的蓝胡子大人,他看到天使降临,又在同一刻欲要回归天国,于是追逐上去,出声拦住了那位自由的使者。

    “我亲爱的姑娘,”他笑得欢欣且愉悦,仍旧是咏叹调一般的语气,这一刻的场景似乎与初见交汇,但雅各布知道的,这已有了极大的不同,他们现在遥隔万里,而她的身上也多了许多的生气,就如每一个年幼的孩童一样,生机勃勃、烂漫天真。

    “——您是想要再度启程了吗?”

    似乎一下连时间都变得很慢很慢,樱子很轻地呼吸,她想不到对面的蓝胡子大人正在做什么、是什么样的反应,她什么也没有想,安静地发呆,像是整个人都要像蒲公英那样,因为一阵风而飘摇飞散,又或者像是在冬日里哈出的一口白烟,一下就散去。

    她有一点,想把自己藏起来。

    因为,被看见了。

    被看见的话,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接收到源源不断的‘反馈’的信息,那些人们都在想什么,他们的眼睛里有没有她,而又是什么样的反应,他们会想要做什么、说什么,又为什么要靠近她,一定要递过来他们的手……

    这些都是樱子所不明白的事情,她有一点点茫然,因不知事而又无法生出恐惧,只是想去到别的地方,在一路上,人们从看不见她到主动看见,年幼的孩子跌跌撞撞,她被许多的人拥抱过、牵住了手,可是又从没有真正地靠近过。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世界,樱子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感受不到,她在一道透明且坚硬的屏障后,被保护得密不透风,可是又不得成长,连身为人的一颗心也被锻造得如钻石般冰坚而透明——当然,也或许那是天生。

    但是在那一个傍晚的海滩上,拥有蓝色的络腮胡和橘橙色眼眸的大人,他越过了屏障,真切地见到她,也珍重无比、爱怜十分地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手心缔造出一根牵连着人间的蜘蛛丝,而这份伟力根源自堪称神性的爱,因而那份爱伟大无比,在奉献的同时给予出自由。

    听筒中有着轻轻的呼吸声,不比一阵轻风更重的那样,但樱子还未感受到危险的时候,雅各布的笑声再次传递出,胸膛中阵阵颤动,从他口中说出的低沉悦耳的语声里带着安抚意味,“是因为‘想要’吗?”

    “我欣喜于您拥有了自我,以及由自我而表达出的意愿。”雅各布思索着,“毫无疑问地,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很轻易作下定论,他仿佛能见到那双剔透也美丽至极的眼眸,有太多春日的色彩和天际晚霞的华光,多么令人动容。

    趴在柜台上的樱子动了动她毛绒绒的脑袋,而雅各布好似见到了她这样的微不足道却也牵动人心的反应,很认真且带着端严态度地问道:“十分冒昧,但是我想向您问询——在这一次出发后,您会回到这里吗?”

    无论她的答案是什么,他都选择尽数包容,而不去擅自的干涉或改变,他只是想知道,她想要去向哪里,他又是否能提供给她帮助。

    回答的语声很慢才传达过去,“……不知道,”

    因为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明明就还和初遇时的模样一样,有太过的天真和稚气,她本来就是很小的年纪,而一直都没有被人教导过,哪怕现在意识和思维中有所萌芽,却也需要大人仔细精心地看护,一点疏忽都不行,她的自我苗芽不能被修剪。

    故此,雅各布再次有了决断,他弯着快掩藏在络腮胡下的嘴唇,面上的笑容温和包容,却也带着哄小孩的意味,“那么,既然还无法做下决定的话,不妨再多停留些时日吧。我亦想挽留您,看着您长大、再长大,再多了解一点这个世界。”

    如果有足够了解这个世界,就可以避免许多的无谓的受伤——是针对会以力量、私欲、妄想等等而伤害他人的恶人,即使雅各布能够放心樱子独自一人生活,却不能全然无动于衷。

    而在已有足够的‘资格’和相对应的能力时,以尊重包容的态度将年幼的孩子纳入羽翼下,又有什么不可?

    “樱子……这就出发吧,您今日的行程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只是在夜晚,会有我为您举办的生日宴会。”

    樱子想了想后,‘噢’一声,有点恍然大悟,因为在之前有答应过,所以她捏着自己的头发,很是发呆了好一会儿,就点点头,又想起对方看不到,就很轻声稚气地答道:“晚上,多久呢?”她要出去玩到什么时候再回来,不然就会错过时间。

    当说起来玩就有些跃跃欲试,一下挺直了腰,小身板上透着兴致昂扬,连随她动作随意晃着的发丝都充满了欢快的气息,只等从亲近依赖的大人那里得到一个时间,她就会要再去进行短途的探险和流浪了。

    雅各布沉思,“在晚上七点,您觉得呢?不知您所在的东京天气如何、是否晴朗,夜晚会有风和星子吗?”他以十分轻缓且令人舒适的语声道。

    “我有想送给您的盛大绚烂的烟火,将在夜幕之下绽放。”

    “愿它的璀璨,你我铭记。”

    已经是中午的时候,在吃过午饭之后樱子一身上下的穿戴都被有纪打理,但穿着的是华丽精美的大裙摆的衣裙,为了不让她在生日当天还去疯玩,在危险地方乱窜以至于磕绊或受伤,有纪和苏菲一致决定她今天穿这件,即使樱子一开始跑着跳着说不,但还是被三言两语哄了回去。

    里面套了衬衣、衬裙、南瓜裤和长袜,等浅色系印花的大裙子罩头套上去了,毛绒绒的脑袋钻出来,又是一件薄纱般的围裙,而在外面还有一件小褂。

    樱子在原地转圈圈,最外面的小褂前后两片的绑带系在胳肢窝下,垂下来长长的印花丝带,随转圈而轻轻摆动,她抬起手,视线也看过去,袖口漂亮的蕾丝边如花形般有一点坚韧,并不软趴趴的,但在袖子内部和手腕,都是柔软且保暖的布料。

    脚上是一双有绒毛边的软底皮鞋,她踏踏脚步想要出去了,但有纪说夜间会有些凉,而且她的裙子领口略有些敞开,又再系上了围巾,它是以纽扣固定的,系上了纤细白皙的脖颈后,在身后垂下了两只兔耳朵。

    她有这样年幼,有这样可爱,让看着她的两人都笑起来,有纪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今天她也还是梳了小辫子,细小的丝带在扎了一个蝴蝶结后就没有多长,刚好与辫子下的那一点短毛毛齐长,很是简洁的模样,而有纪手里拿着一个小夹子,递在樱子的面前。

    “再夹一个小夹子,好不好?”红发的女人神色很是温柔,同样色彩艳丽温暖的眼眸中盈着笑,一本正经地在夸人:“樱子是好漂亮的孩子,那么,介不介意变得再可爱一点呢?”

    小孩子的眉眼有十足的精致可爱,年纪尚小没有长开而显得稚气且天真,无论她笑或是不笑,就算是偶尔自闭起来都有足够令人动容,而烦人,那是当然没有的事情,樱子是很乖的孩子,她只是不明白、不了解很多。

    “樱子是世上最独一无二的孩子呢。”突兀地,有纪这样感慨道。

    缀在前面的形容词不是‘最乖’、‘最可爱’,而是‘独一无二’。

    被唤到名字的樱子歪歪头看她,两双色泽略有相近的眼眸对视,有纪向她弯了弯眼,因为没有表态,大概率就是默认,樱子一直都是这样,于是小夹子别在了她的发上,只是装饰作用,没有把那一侧贴着脸颊的散发别起来。

    向站起来、注视着她离去的两人招招手,明明出了门,结果一下又从门边探头,“……我走啦。”说完了就缩回头快快乐乐地小跑,路过伫立在路边的信箱时,还薅了一把挂在信箱下的小灯。

    樱子手里什么都没有拿,譬如她的零钱-招财-小圆包,也没有水杯或别的,从住宅出去以后就有出租车司机路过,年长的师傅载着她,当问到要去哪里的时候,她想了想但是呆着没有回答。

    师傅笑了下,从后视镜里看见坐在后排的小姑娘一团孩子气,身上的衣服也不像是一般人家,他不由得问道:“你家里的大人呢,不和你一路吗?”

    怎么能让小孩子一个人坐上车,无论是去哪里,这都有些不安全,他开车的速度刻意放慢了些,但没有大人在身边的孩子很安闲无忧的模样,她摇摇头,突然想起了有一个地方,“铁塔!”

    “诶?”司机惊诧过后就笑了一声,“是要去港区芝公园吗?这样的话应当坐电车吧,毕竟这片区域的基础道路偏向薄弱,出租车也不便宜啊,要是前往别的区域的话,最好还是从车站出发。”

    “我送你过去吧,看你一个小孩在外面也不收费了,等会儿把你送上车,然后我再回来载客。不过你要是和大人走丢的话,车站外有警官,找他们帮忙就可以。”

    絮絮叨叨地为第一次见面的小孩儿操心着,自己家的小孩前几年也才长大,在学校里读书少有回来,现在看见别人家的孩子,也总是操心一二。

    现在的日子看起来好过了,但其实都差不多,待在东京的内部,看不到外地,而电视台播送的新闻内容也总是有所挑拣,仿佛战争的阴影距离他们很远。

    有多远呢?大概也就只隔着一岸,这头的人看那头的人,那头的人在哭,这头却眼睁睁看着,渡不过河,也什么都听不见……但是,是能看见的。

    大战也才只过去了一年时间,作为本国的首都和最大的城市,东京已恢复了繁荣景象,欣欣向上,生机勃发,一切政治、经济、文化和交通如常,就如同没有经历过战争,受到影响,但那都只是光鲜的表面。

    明明人们失去了亲人、友人、爱人,失去了父辈、儿女和手足,可才不到一年,就什么都不剩下了,人们一并选择忘却了那场耻辱也充满鲜血和悲痛的战争,将一个个名字雕刻在墓碑上,而血肉尸骨深埋地底。

    现在也只是表面维持着平和,官方已经尽力,不然还要如何呢?任由千千万万民众沉浸在悲伤之中,哀悼逝去的人们,任由痛苦和泪水蔓延,最终凝结出愤怒的火苗,再又来指责撼动他们?

    人们都记得的,前几年还在战争时期而掀起的反战风波,那些官员‘病故’的讣告,战争的胜利与否在成百上千死去的人的数字面前,实在太过苍白也太过无力,而终有人愿意挺身而出、制止这场悲剧再蔓延。

    司机叹了口气,叮嘱这个小孩儿,“以后可千万记得不能随便上路边的车子啊,要小心注意安全,这年头实在……”他顿了下,布满沧桑与风霜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翳,或许其中茫然和麻木占了大半,语声沉重:“其实哪儿都算不上安全的。”

    “前几天还有报道,说有小孩子失踪,警方也没追踪到,而小孩子被拐还能怎么样?不是被卖去哪里,就是……”

    他沉默了下,想到了那些残忍可怖的事情不适宜告诉年幼的孩子,只需要让他们认识到危险就可以了,“被拐走,就意味着远离家乡和故土,再也不能回到家人身边,吃苦受冻,风吹雨淋。”

    被拐走的小孩子,不是被卖掉,就是匹配血型摘下器官供什么人挑选,也或许折断了手脚带去外地当乞丐,可能还有什么非法组织进行人体实验缺少素材。

    总归没一个好着落,而尤其女孩子最艰难,就算他家里养的是个小子,可一想想将来会有的可爱的小孙女,或者那种事发生在自己身边,怎么也让人受不了。

    “不要一个孩子在外面晃,虽然现在看起来没什么大的动乱,但是,大大小小的犯罪组织都在战后涌现了出来,人员组成龙蛇混杂,不乏一些穷凶极恶之徒。因这样的缘故,今年警校招生范围都扩大了些,急需人才来遏制犯罪,以维持社会秩序。”

    千方百计为孩子考虑的司机师傅长长地叹了口气,家里的孩子正是意气风发,有着雄心壮志的年纪,哪个少年不幻想着未来能做正义的使者,铲除邪恶、救助他人,然而为人父母,却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健康,怎么舍得他陷入危险当中。

    从孩子一去读中学,跟着身边的同学们看假面骑士,在放假后也和他谈起,司机就强迫自己不去说教,任由孩子在自己的兴趣上发展,背地里却焦虑万分,从前工作完后立马回家的他开始混在司机群中,跟在他们身后笑容满面地为人发烟,而在一贯闻不惯的烟雾缭绕里听他们讲些小道消息,再去参考别人家的孩子都选择了什么样的发展道路。

    不得不仔细,不得不慎重,哪怕只是一丁点可能性,都不愿孩子陷入还没影子的危险中,只想趁自己还能动也还有力气的时候,能看着孩子尽可能地走远,而非年轻的生命折在路上。

    开车到人来人往的车站,司机让樱子跟在自己身边,没有随意地牵住别人家孩子的手,但略微弯下腰,手臂一直撑开着,在拥挤的人群中护住了她,不叫被冲散离失。

    送素昧相识的孩子去到窗口买了票,看又有人伸来手,表示会将这个孩子带去她想要去的地点,这才冲她招招手,笑得欣慰,勉强压下了那一分担忧,“不能在外玩太久,要记得回家,有什么事就去找警官,不能让自己受伤、让大人担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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