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糟糕，难道是秦昭毒发的日子到了？
秦昭当年宫变时被人下了毒药，被人救下后以毒攻毒施了重药，虽然活了下来，但自此每月便会遭受一次毒发之苦。
毒发时的秦昭浑身剧痛，眼睛变成猩红色，浑身极寒以至于丧失行动能力，整个过程本人是非常清醒的，每毒发一次，其身体会变得越发孱弱。
活生生遭受这般地狱式折磨，秦昭必然身心受重创，这也是他黑化的推手之一。
原书中，因毒发时间是规律的，所以秦昭一般会找个没人并且暖和的地方提前应对，不让毒发时的恐怖模样被人发现。
这么想着，燕喜急忙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她记得秦昭毒发的日子差不多是个月圆之夜，因为他就是在一个中秋佳节开始经历这个痛苦的。
“初二。”春禾懵懂答道。
时间不对。
忽的，燕喜想到秦昭黑化的节点，可不正是这一夜。
原书并未叙述详尽，只提到他被关在柴房一天一夜，出来后的他毒发时间变得不规律，身体更差劲不说，也越发没有人性可言，行事狠辣。
燕喜猜想，或许正是因为原身下的药，刺激了秦昭毒发，显然自己给的糖盐水杯水车薪，是远远不可能帮助到秦昭的，因此秦昭还是毒发了。
燕喜的心一沉再沉，秦昭因毒发不规律可是耽误了许多事，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燕喜所致，怪不得燕喜成为了被大反派折磨最久的炮灰。
“春禾！”燕喜的声音控制不住的有些颤抖，“叫上几个可靠的人，在燕家四处…”
燕喜忽然顿住，秦昭死死瞒着的事，若是被燕喜搅得人尽皆知，那她定然会死的更快更惨，因此人只能她自己找。
事不宜迟，燕喜回身拿了一件斗篷，便冲向了外面，只带了春禾给自己壮胆子。
“小姐，我看着天色，像是要下雨，咱们这是上哪儿去呀？”春禾提着灯笼，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追上燕喜。
燕喜一边走，一边抬头看天。
此时天边才透出一丝熹微晨光，被乌云遮蔽着，四周朦胧一片看不清晰，空气中憋闷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让人有些呼吸困顿。
大风将燕喜的头发刮得越发的糟乱，但燕喜已经无心关注这些，她极力思考着燕家偏僻、能藏人的地方。
秦昭之所以走的匆忙，正是因为他意外毒发了，但他定然也走不远。
因此他此时此刻定是窝在燕家大院的某一处，死死的熬着，同时很有可能，还在深深的恨着自己。
前庭、花园、回廊、后院、偏房，燕喜在诺大的燕家，一寸寸土地找过去。
随着疾驰而来的急风骤雨，燕喜浑身上下全都湿透了，她的身体虽然还算很能扛的，但仍觉得有些瑟瑟发抖。
一旁喋喋不休的春禾终于住了嘴，看着燕喜的离奇举动，不明白一夜之间为何秦昭竟变得如此重要。
所幸一路上因大雨滂沱，没人看到燕喜的窘迫。
燕喜咬着牙，憋着劲，越走越偏，一直来到一排低矮的屋子前，一个破旧的木门，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一路雨中疾走的燕喜有些疲惫，没多想便径自推开木门往里走。
没走几步，燕喜忽然浑身僵硬的顿在那里，接着转身堵住身后的春禾，话语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慌张和忐忑，“停，你不要跟进来了，你回去，若是有人问起我，你就说我出去玩了。”
燕喜颇有些心神不宁，打发走春禾，没注意不远处一棵梧桐树后，一个探头探脑的身影一闪而过。
燕喜酝酿了两息才回转身，这是个半地下的酒窖，不得不说秦昭紧急情况下，确实找了个僻静之地。
这酒窖原本是老郡守燕安公的，他是豪爽的人，最喜饮酒，但燕南松却不喜这些熏人的浊物。
酒窖渐渐荒废，四周做工精美的酒缸上落了厚厚的尘土，墙角结了网，地上还散落破碎的酒缸。
燕喜顺着湿滑的台阶向下走了几步，一眼便看到了蜷缩在角落的秦昭。
这般污脏杂乱的环境下，角落里的秦昭却像个坠入凡间的、不容亵渎的高贵的王。
秦昭身上仍穿着刚刚走时那件白色的春衫，被冷汗浸湿后，隐隐透出莹白的肌肤。
皎洁无暇的面容上沾了黑黄的土，乌黑的头发胡乱披散在肩头，无力的靠在斑驳的墙角，身体不受控制的抖动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燕喜一步步走向他，闪着摄人的幽光。
又一次欣赏到了绝世美颜，实在罪过。
燕喜心里拒绝着，脑子却仿佛被眼前的人死死抓住，动弹不得。
外面的风和雨咆哮个不停，在燕喜耳朵里却只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以及秦昭喘着的粗气。
在四周浓郁的陈年酒香四溢环绕下，燕喜心虚的不敢深想，自己产生了要晕厥的错觉，是因为什么。
酝酿了半晌，燕喜才强自镇定开了口，“我听人说，你不见了，因我之过，你被下了药，我担心你的身体，一路找到了这里。”
燕喜一边说，一边偷偷瞥着秦昭的神色。
和刚刚床榻之上强忍着欲念的他有些不同，疏离、仇恨、绝望在他身上交织着，眼看秦昭浑身杀意渐浓，燕喜心里又是狠狠一颤。
燕喜等了等，秦昭并未吐出半个字。
想来秦昭因为体内剧毒，已经不能动弹了，身体的剧烈疼痛，也使得他无法开口说话。
于是燕喜小心试探地向他走去，随着燕喜的靠近，明显两个人都越来越紧绷。
燕喜先是确定了秦昭身边并无骤然出击的凶器，才手足无措的蹲了下来。
她发现自己的斗篷已经湿透了，本是为了带给他御寒的东西失去了作用。
燕喜皱着眉，看着秦昭的呼吸间吐出的白气，眉稍甚至渐渐起了白霜，在这样酷暑的时节，这毒药竟然能自体内产生这般极寒的温度。
燕喜忍不住一把握住了秦昭的手，入手便是一块冰坨，寒意侵入骨髓一般，让燕喜一瑟。
“你很冷，我，我可以帮你。”
她偷偷瞥了眼秦昭，只见秦昭眼看着燕喜对她上下其手，却不得动弹，眼里的杀意更盛。
看着这般气急又动弹不得的秦昭，燕喜不知为何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声音清脆，“我是来救你的，你莫紧张，都已经到了这地步了，我还不至于如此禽兽不如。”
说罢燕喜却将手伸向了秦昭的紧闭的衣襟。
秦昭一下瞪圆了眼睛看向燕喜，燕喜的手莫名抖动，却仍利索的将秦昭的衣襟撩开。
燕喜这时候不敢看那双用眼睛就能将自己杀死的眼睛，她知道秦昭之所以每次毒发后身体更孱弱的原因，便是因为身体受寒严重。
因此燕喜在思索，若是能让秦昭身体暖和起来，说不定能减弱毒药对身体的影响。
她知道一种人在极寒天气取暖的办法，便是拼命的搓人的前后心。
本是坦荡救人的法子，到了秦昭面前，燕喜觉得自己的脸莫名发烫。
虽说如此，燕喜却不想放弃，她将两个手搓热了便放在了秦昭的心口处，不停地搓。
秦昭紧簇着剑眉，怒目而视的眼睛瞪着瞪着，渐渐由仇恨变成了奇异。
燕喜身着一身华服，却如同落汤鸡一般出现在秦昭面前时，秦昭的诧异甚至大过了厌恶。
看着走动间地上一路淌着的水迹，很明显她在外面呆了许久，应该是一直在找他。
秦昭不知为何这个女人为何执着至此，他以为她是想来报复他，但她却声称是救自己。
做着这般奇怪的、离经叛道的事情来救自己。
秦昭看着眼前之人莽撞、笨拙的将他的前心搓热，渐渐的竟真的有一丝暖意缓缓沁入心脾。
这一变化让秦昭骤然察觉，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心竟冰冷了这许多年，让他早已忘了融融的温度。
晦暗的房间内，随着外面闪电一道接一道的炸开，秦昭第一次审视这个女人的脸。
她肤色并不白皙，是晒过太阳的健康颜色，两颊晕红，一双眼睛里带着一股认真做事的娇憨，闪电忽闪一亮，她脸上的神采粲然生光。
燕喜的眼睛飞快的眨动着，本以为越来越熟练，谁知道越来越慌张。
脑子里不期然闪过他折磨人的酷刑，眼下自己从一路追到这里“轻薄”他，不知自己一腔孤勇，这位大佬是否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为何帮我？”稍稍缓和的秦昭开口，金石般的嗓子。
燕喜一顿，她惊喜的发现秦昭并不是完全排斥她了，于是手里不停，捡着之前自认为稳妥的那套说辞，“因我之过，让你…”
话说到一半燕喜便停了下来，她没抬眼看秦昭的神色，却已经很明显的感觉到他不高兴了。
秦昭原本逐渐放缓的身体再次紧绷，无声的抵抗着燕喜的触碰。
燕喜瞬间头疼起来，她意识到秦昭绝不是自己三言两语能糊弄过去的，自己比之前变化太大，他不可能因为这样的说辞便信了自己。
鬼使神差的，燕喜再次开口，“我做了个梦，梦里你我二人成了亲，原本很幸福的生活，但因为我脾气不好打了你，将你气走了。”
等了等，燕喜感受着秦昭胸膛竟然奇迹般的缓和了下来，于是接着小声说道，“梦境太真实，以至于我醒来后见到你，便想着要挽留你，我想着，说不准，这是你我上辈子的缘分。”
“无稽之谈。”秦昭驳斥着燕喜的无厘头，但却不再抵抗。
燕喜感受着秦昭的变化，小声解释，“我知晓这么说有些荒唐，但我控制不住自己，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痴缠着你，若你安好，我便退的远远的，我保证。”
这一回，秦昭不再说话，紧紧抿着的嘴角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燕喜却微微松了口气，大呼惊险。
在秦昭眼皮子底下说谎话，着实需要勇气。
好在秦昭竟真的平顺下来，燕喜不禁总结，“撩汉攻略”里说的没错，原来男人不论什么时候，都喜欢被人爱慕。
至于刚刚胡乱扯出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说辞，燕喜盘算着自己只执行那后半句“不痴缠”“退的远远的”便好。
上辈子的缘分？秦昭心里嗤之以鼻。
这般拙劣的说辞他一个字也不信，但他却竟下意识想留住这份短暂的温暖并默认了这一戳即破的谎言，且待以后再看她到底想要如何。
一时间，二人静默无言，谁也不看谁。
各怀心思的二人没注意，极速相连着的胸膛和柔荑不知不觉间逐渐升温。
更没人注意，外面骤雨初歇，几个杂乱的脚步声快速的朝着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