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上门女婿

    荣升在卫生间里犹豫不决。

    他不知道自己是使用淋浴喷头随便洗洗呢，还是使用浴缸好好地泡上一个澡，彻底让自己放松一下。他发现，这个卫生间是白菲真正的私人禁地。她的洗漱用品、沐浴用品都放在这里，而不是她主卧的卫生间里。

    荣升看了一眼浴缸，发现浴缸旁边的小窗台上，有一组香薰蜡烛，还有一个小小的蓝牙音箱。他由此推断，平日里，白菲就在这个浴缸里洗澡。一想到美人出浴的画面，他不禁有点脸红耳热起来。

    荣升决定，为了不给白菲增添麻烦，用淋浴喷头冲一冲，打上沐浴乳洗一洗就算完事。至于泡澡，还是算了吧，他没这个爱好，也没这个福气。

    荣升洗了澡，穿上了白菲给他找的大t恤。

    他套上t恤的时候，忽然闻到了t恤里的暗香。凭着直觉，这香味，不是洗涤过后洗衣液或者阳光的味道，更不是香水的味道，而是女人身上的香味。他知道，有些女人身上自带体香，而有些女人，则带有狐臭。荣升想到，这t恤上的温暖馨香，一定是白菲的。

    荣升深深地呼吸着t恤上的味道，思绪变得很安静，他想，如果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多好啊，一旦睁开眼睛，又得面对冷酷的现实。

    荣升洗了澡，来到客厅。他看到，白菲已经趁着他在卫生间洗澡的间隙，换上了一身居家睡衣，正在沙发上盘着腿冥思。

    荣升不忍打搅，坐在白菲的对面。

    他赫然发现，白菲的身上有点空若无物，轮廓清晰可见，他进一步研判得出，白菲的尺码的确比简莹的小。这么一想，他赶紧转移目光，看落地窗外的万家灯火。

    过了一会儿，白菲睁开眼睛，双手过肩伸了一个懒腰，和荣升说道：“老了，瑜伽都练不动了，浑身疼！”

    临睡之前，白菲和荣升说了自己工作的事情。

    白菲现在是刘思娜的舞蹈培训学校的副校长。

    她最终选择辞去歌舞团的工作，去当舞蹈老师。其实，真实的原因，就像医院的诊断结果那样，她已经不能再走上舞台。另外，这三年来，随着地产一路低迷，股东欠了很多钱，她们歌舞团有点运营不下去了。白菲也听到风声，自己可能会被优化。她不是那个传闻和股东老板有染的团长，她一个普通的舞者，被优化太正常，甚至翻不起任何小水花。

    白菲接受现实。她也知道，一代又一代的舞者韶华逝去，机会从来都属于那些二十几岁的新一代舞者，最后，不是谁都可以成为杨丽萍。

    白菲在舞蹈培训学校不教跳舞，更多的是搞行政和招生。不过，虽然已经转换了身份，但至少离她热爱的舞台近了一些。

    “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白菲从沙发上起来，和荣升交代了客房的灯的开关位置，以及晚上如果起夜时如何找到客厅的灯，然后进了自己的卧室。

    白菲关了卧室的门。

    荣升关了灯，躺在陌生的床上，思绪万千，毫无睡意。

    不管是在白菲家，还是在简家，他都属于寄人篱下。他感觉自己就像人世间的一棵浮萍，不属于这座城市，也不属于乡下的故乡。

    在故乡乡亲的眼里，他是一个被羡慕的对象。

    大学学历，在城市里有一份正经的工作，虽然只是事业单位，比不上机关单位，关键是，娶了城里的拆二代老婆，不像别人那样，大半生都为房子车子担操心，他才是妥妥的人生赢家。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个中滋味，是怎么回事。

    他想起，在家乡，第一个爆出他是城市里有钱人家的上门女婿的消息的，是玉芹。

    玉芹是荣升的邻居。

    玉芹不是本地人，她变成荣升的邻居，是他上大一那年的暑假的事。

    玉芹和邻居东哥结婚那天，他还帮忙张罗婚礼呢。东哥的父亲，在东哥还是少年时，得肝癌去世了，家里只有一个寡居的老母亲。

    东哥比荣升大五岁，刚过十六岁就去了广东江门的厂里打工。荣升听村里人说，东哥在广东不但赚到了钱，还找到了媳妇儿，这次回乡，就是带人回来扯结婚证的。

    听村里人讲，东哥带回家来的姑娘，可漂亮啦，让村里的光棍们忍不住流口水，睁不开眼。

    荣升第一次见到玉芹，是他放暑假回到家那天。

    他刚到家门口，立即被坐在树下纳凉的姑娘吸引住了。只见这姑娘柳眉弯弯、皮肤白皙、身段姣好、笑脸盈盈。他心里狐疑，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突然出现在穷乡僻壤的时候，东哥刚巧从屋里出来。东哥把姑娘大大方方地介绍给荣升认识：

    “阿升，这是玉芹，她要和我结婚了。”

    东哥给玉芹介绍荣升的时候，大大地夸赞了荣升一番：我们村走出去的大学生，读新闻传媒专业的，毕业以后当记者。并和玉芹开玩笑，如果有机会的话，把她厂里的厂花介绍给荣升做女朋友。

    玉芹一脸嫌弃地和东哥说：“我们厂的厂花，不是要嫁给你了吗？”

    东哥恍然大悟：“对啊，所以，只能把你的姐妹介绍给阿升咯。”

    多年之后，荣升还记得很清楚，东哥的婚礼结束后的第三天晚上，荣升在院子里看月亮，用手机听音乐、聊qq，一直到月亮西斜才心有不甘地上床睡觉。

    彼时，荣升喜欢同校经济管理学院的一个女生，他无数次想在qq上和该女生表白。那一夜，他终于鼓起勇气，模棱两可地和对方说“似乎有个人在想你”。女生没说什么，只和他说晚安。

    荣升躺在床上的时候，耳畔突然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声音。

    那声音，来自隔壁。

    那声音，有点放纵，又有压抑，似乎和他今晚的心情一样心有不甘。

    荣升的心里哐当一声，有点热血上头，原来是东哥与玉芹新婚燕尔，如胶似漆。

    隔壁邻居传来的声音时远时近，忽大忽小，关键时刻，就像大海中遇到巨浪的船帆，忽然跌入谷底，最后冲上了巅峰，搞得荣升大气不敢出，紧张得出了一身热汗。

    第二天早上，荣升隔着篱笆墙看到，玉芹在院子里晾衣服，脸色红润，还欢快地哼着歌，想必，她和东哥的生活很幸福甜蜜。

    自那时起，荣升每次面对玉芹，那天晚上的声音就萦绕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一个星期之后，东哥先玉芹一步去了广东。

    玉芹一个人在家里，除了婆婆，举目无亲，有空的时候，就在院子里，隔着篱笆和荣升聊天。

    荣升那时候才知道，其实玉芹的年龄就比他大一岁，他们算是同龄人。

    玉芹说，她很羡慕荣升能够读大学，而不像她这样，初中读完就外出打工。打工辛苦不说，还要汇钱回家供弟弟上学。她已经一眼看到了未来生活的模样：如果她弟弟读大学、娶媳妇，她都得一路供养。荣升知道，这种人，有一个不好听的称呼：“扶弟魔”。

    荣升问玉芹，为什么不随东哥一起去广东？

    玉芹说：“我和阿东结婚，家里人还不知道呢，我其实和他都还没领结婚证，只是办了一个婚礼，他去厂里继续挣钱，因为，我家里需要给彩礼。”

    荣升问，彩礼多少钱？

    玉芹说：“按照我们当地的规矩，十八万八，如果不给我家里这个数，我父母是不会同意我嫁给阿东的。”

    玉芹说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小声地交代荣升，她和阿东还没扯结婚证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玉芹又说：“你是大学生，我没文化，我已经把我的故事讲给你听，你这个大学生，会帮我保密的对吧。”

    荣升点头。

    玉芹加了荣升的qq，后来转加了微信。过了一些日子，玉芹也去了广东。玉芹休息的时候，就和荣升聊天。两人渐渐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