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李嬷嬷和翡翠
“对了，大后日二月初一我们就要启程进京，要在二月二十八日太后生辰前赶回汴梁。”
“这两日恐怕你你还要辛苦些整理箱笼，后日我会先让管家运一部分去龙山渡，我们从那里出发。”
元青萝满足地放下调羹，杏仁独特的香气还在口腔里回荡，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江游，欣喜地问道：“我们是坐船去吗？”
元青萝曾经翻过地理志，知道临安离汴梁千里之遥。
她之前就想过，若是要在太后寿辰之前赶回去，那么他们只能坐船。
看着因为兴奋双眼弯弯的元青萝，江游不由地整个人也放松了起来，应道：“是”。
“第一次坐船？”
元青萝兴高采烈地点着头，脸上的梨涡深深浅浅，就好似一湾春水荡漾。
江游微微侧头，躲过元青萝热烈的目光，就又听到小姑娘清脆又向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嗯，第一次坐船，我还没有出过临安城。”
是啊，上辈子困住赵妙真的是禁宫，是永安侯府，汴梁城，她以为永远都不会看到京城之外的风景了，没想到这辈子她要坐船去京城了。
许是好久没人在他面前这般赤裸不设限地表达情感和期待，江游也被感染到了，还为数不多的“长”了嘴，耐心解释道：“大后日我们先在龙山渡乘画舫去嘉兴，到了嘉兴再换大船进京。”
这个领域是元青萝从来未曾涉及的领域，早在宫中的时候她就听宫女、内侍们说外头汴河的码头有多热闹，船号子声有多响亮，可她一次都没有出去看过，只因她时刻记得母亲那句要做天下女子典范的话语。
元青萝看着江游，忽然想起有一年元夕节江游冷冰冰地问她要不要出去看灯。
当下赵妙真心动了，但思索良久后还是拒绝了江游，彼时江游的眼神有一些她看不明白的东西，像是失望，又像是失落。
后来她听宫女和内侍们说后门桥旁边的景花园不知道是谁放了一晚上的烟火，非常壮观、好看。
赵妙真又后悔了，江游是殿前都虞侯，趁着元夕节宫中大宴后皇兄去宣德楼赏灯与民同乐总会想法子带她出去的，她最喜欢看烟花了。
想到这儿，元青萝的眼睛突然又亮了，想起了江游护送皇兄回宫的时候送了她一盏琉璃的兔子灯，她一直挂在床帐上的。
江游看着元青萝眼睛一亮一暗的还以为她是高兴要出门又害怕进宫，就忍不住出声安慰道：“陛下和太后娘娘都是妹妹的至亲，一定会像王爷、王妃那般宠爱妹妹的。”
听了江游有些僵硬但充满善意的安慰，元青萝内心五味杂陈，神情也很是复杂。
前世的江游是不是对她也这么好，是她一叶障目在内心给他设定了一个形象。
元青萝觉得自己很可笑，上一世在成亲前一天，江游来见她，不惜放下骄傲告诉她王策的真实面目，她却没有信他，还觉得他在诋毁王策。
现在想来可笑至极，江游的话一一验证，当时的他又为什么要诋毁王策呢？
江游看在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提醒她，甚至还说可以带着她逃出宫去，她却觉得是他无理取闹，现在想来她婚后江游自请去西南守边疆该是对她多失望啊。
“青萝？”
江游的脸虽然还是淡定的，内心真是一片慌乱，别说，便是面对百万雄军他都没这么慌过。
江游开始捋他们进门说得几句话，加起来都没十句，他好像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和小娘子们相处可真是比打仗还难啊，所以谁能告诉江游，元青萝的眼眶到底怎么又湿了？还有她看他那是什么眼神？
这会不用说江游不自在了，琥珀和珍珠都给元青萝看江游的眼神弄得有些突突了。
琥珀心生一计，忙上来给元青萝倒了杯清茶，道：“小姐，那浙东的红醋有些酸，您是不是给酸到了？”
“啊？”元青萝不知道琥珀为什么这么说，但是一抬头撞上江游看她探究又疑惑的目光，赶忙点头道：“何止是酸啊，直顶脑门。”
说完这句，元青萝还有些心虚，又赶忙岔开话题道：“堂兄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家里人，以后不妨就喊我的乳名，苏酥。”
她们又是浙东红醋又是乳名，江游觉得他就像是看戏似的。
饶是这样，他还是不自觉地问了一句，“出自落木枯林一夜苏，枝枝节节糁琼酥？”
元青萝笑着点头，还给江游树了个大拇指，道：“堂兄真是好学问。”
元青萝突然觉得眼前的江游可比前世印象中的江游有趣儿多了，自他离宫立府后她就和他再也没有什么深入往来，就还以为她的这个侄子只是一介武夫。
想想没脑子的倒是她了，少年将军又怎么会有勇无谋呢？
“以后无人在的时候就喊我九歌吧。”
这是江游再一次让元青萝喊他的字，元青萝撇撇嘴，上一世喊他“九歌”他还瞪自己呢，怎么这会倒是让个小姑娘喊他字了呢？
“哦，好，九歌哥哥。”
江游真真坐不住了，看着一脸无辜还有点婴儿肥的元青萝，他向来如磐石的心都漏跳了一拍，他这是怎么了啊？！
看着突然站起来的江游，元青萝问：“九歌哥哥不再多吃点了？”
“不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一会让青山送你回去。”
没再给元青萝说话的机会，江游站起来就大刀阔步地往外走，都把元青萝还有琥珀、珍珠三个人都看愣了。
元青萝又是一撇嘴，这人啊，真是不禁夸，还没再心里给江游找补一点点好，他就又做起冷面阎王来了。
跟了江游那么久，青山倒是能看出他的慌乱，笑着对元青萝行了个礼，道：“元小姐慢用，我出去等着您。”
直到元青萝走，木九都没有再出现，不过松鹤楼的伙计倒是很贴心地给元青萝打包了平日里往元府叫的最多的菜，还有一小碟金丝党梅。
等着元青萝回到元府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琥珀等人还陪着元青萝逛了御街两旁的书店、花市、瓦子、点心铺子，就连跟着江游走遍南北的青山都得承认元青萝确实是个活力十足的人。
就在众人兴高采烈又有些疲惫地回到元府门口的时候，元青萝隔着轿帘的缝隙就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等着轿子刚从侧门抬到轿厅，果然就听到了哭天抢地的声音。
元青萝白眼一翻，又是这一招。
她人还没从轿子里出去，就听到琥珀教训来人道：“李嬷嬷您也是老人了，怎的见了主子不先问安，倒是先哭天抹泪起来了。”
“翡翠你也是，在小姐跟前伺候多久了，还不快把你娘搀扶起来。”
被叫作李嬷嬷的人被琥珀这么一说，瞬间收了哭声，刚想和琥珀一来二往几句的时候，就见元青萝从轿子中走了出来。
她就像是抓住什么救星似的，赶快往前凑，高声道：“小姐！”
元青萝淡淡地看了李嬷嬷还有跟在她身后的翡翠一眼，点了点头，就准备抬脚回晴雪园。
李嬷嬷一怔，元青萝这反应明显就不是她想要的，就忙挡到了元青萝身前，又喊了声“小姐。”
元青萝柳眉一蹙，有些不虞地看了李嬷嬷一眼，问道：“李嬷嬷这是何意？”
“父亲交代的福州老家的事情可是做完了？”
李嬷嬷看着面前有两三个月没见的元青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小姐什么时候说话这般凌厉了？
“老奴听说小姐要回汴梁城，便带着翡翠从福州赶回来了。”
元青萝心中冷笑，这两人倒是消息灵通，看来二哥赵珏认为固若金汤的元府早就四处通漏风了。
“哦，是吗？李嬷嬷倒是消息灵通！”
说完，元青萝没再看李嬷嬷母女一眼，在琥珀和珍珠等人的簇拥下回了晴雪园。
“娘，您看看小姐那个样子，我们真的能跟着入京吗？”
翡翠回府之前还特地换了件桃红色的比甲，此时因为着急娇嗔脸还有些红扑扑的，让原本就长得有些狐媚的她更显媚态，让站在旁边卸货的小厮们一个个心神摇曳的。
李嬷嬷看着被众人簇拥离开的元青萝，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意，道：“有些事儿可由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