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拾金不昧
一场闹剧,充其量是枯燥学习生涯中的简单调剂。没有那么多惊世骇俗的大事值得他们铭记,出了课堂,也只有寥寥数人在私下谈论陈庭汉和余佳乐的“恩怨”,根本没人知道,这个尖牙利嘴的差生其实是在想着怎么把班主任送进牢里。
五点五十分下课铃响,编号越靠前的班级动静越小,像八班这样的理科班倒数第二一等铃声响起就稀里哗啦走了一堆,还有更过分的,铃声响起前十分钟就已经不见人影。
对历史课没有半点尊重。
其中就包括许敬文,跑之前还很讲义气的拉上了陈庭汉,陈庭汉没走,倒不是他多么爱读书,单纯是李紫衫把他拉住了。
下课铃响,历史老师下班下的比学生还准时,李紫衫大大伸了个懒腰,陈庭汉颇为鸡贼的起身,换了个身位,挡住侧面和正面角度可能投射而来的视线,独占了她初具规模时,无防备间流露出来的娇腴身段。
平常小姑娘还是很有防备心的,也不知是太累了,还是低估了青春期男生脑子里的龌龊。
他陈庭汉可是正人君子,看了,但只看一眼,忍住揉她脑袋的冲动,准备朝后门走去。
但他又被拉住了。回头一看,李紫衫拽住了他校服外套的边角。为此,她腰背直挺,向前倾出些许,小脸蛋自下而上,楚楚似小鹿,眼含碧波,吊人心尖儿。
但这只是惊鸿一瞥的幻觉,她没好气地指了指教室前排,在讲台旁边的桌子,桌子上整齐码放着收上来的各科暑假作业。
少女道:“我已经帮你拖到下午了,名单马上要交,说好的作业呢?”
我也想知道我作业呢,前世的我在搞毛啊。
陈庭汉喉结动了动,作沉思状,在她的注视下,半晌才道:“晚饭吃什么?”
李紫衫眨了眨眼,拿起本子和笔,作势要写。
“诶,使不得。”陈庭汉伸手,一把按住她的手。
兴许是因为他的举动太过自然、熟稔,握起她的手来毫无破绽,李紫衫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一只来自异性、略带一丝侵略意味的手,正半牵着自己。
愣了足有五秒,李紫衫才狠狠拍掉陈庭汉的手。
她捏着微微发红的耳垂,然后毫不犹豫的把他的名字写了上去。
旧习难改,冒犯了,冒犯了陈庭汉咳嗽两声,道:“我想吃猪脚饭,浇点卤汁,一勺辣椒。”
听到猪脚饭,就好像同时吃到了香甜耙糯的猪脚,李紫衫微微一顿,面色不善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
陈庭汉不答,接着道:“我还想去许记买份椰奶清补凉。”
少女起初有点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报菜名,随后才反应过来,开始动摇,但最后又颔首,骄傲的道:“你贿赂我?”
陈庭汉还在煽风点火:“可能还会买个芒果班戟。”
李紫衫脸色一下就变得不对了,她往后挪了挪凳子,警惕的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我不知道啊?”陈庭汉摊手,无辜的道:“我是说我想吃,只是可能会不小心点多了,吃不完又不小心带回来而已。”
陈庭汉这话说的含糊,没解释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喜好,李紫衫眨了眨眼,却是没由来的感到信任。
随后她伸出两个青葱小指,道:“两份班戟。”
陈庭汉龇牙咧嘴,有些肉痛。二零一四年,陈庭汉家里说不上大负大跪,不如说趁着几年风口,做了点生意,攒了些钱,但那钱毕竟到不了他手上。一周两百生活费,甜点店干的又是抢钱的生意,一个都不比巴掌大的甜品卖三十块钱。
不过陈庭汉咬了咬牙,还是答应了:“好,我这就去。”
李紫衫满意的从笔记上划掉陈庭汉的名字,想了想后,又谨慎的在涂黑的地方盖了一层涂改液。
她抬头看了眼陈庭汉,忍不住笑了起来,摸出一张钱,递了过去:“好啦,aa制,就当帮我跑腿吧。”
随手就是一张百元大钞陈庭汉差点泪流满面,他忘了,李紫衫一直是个小富婆。
他接过后,好奇的道:“帮了我,还不收费啊?”
“不收费就不是贪污。”李紫衫一叉腰道。
“那确实,算渎职。”
李紫衫翻了个白眼,哼出个可爱的鼻音:“倒是你,注意一点,早上你虽然没有直接骂老刘,但大家都觉得你出了风头,拂了他的面子,现在肯定想抓你的小辫。”
陈庭汉看着手里的钱,有些发愣,道:“谢谢。”
李紫衫拂起发梢,揉着雪白的颈,舒缓的回道:“不用谢,我也讨厌老刘。”
他把钱放到桌上,在少女奇怪的目光中,道:“这次我请你,下次你请我,有来有回才能长长久久。”
说罢,陈庭汉也不管她是什么反应,转身径直离开了教室。
李紫衫看着他离开,然后才颇没形象的趴到桌上,小声嘟囔:“谁要跟你长长久久。”
直到毕业这么多年后,陈庭汉都不知道为什么海一中要拔高几米,进校门要经过长而陡的坡道。爬完气喘吁吁,坡道最上方就是伟人的雕像,活把学上得像朝圣。
不过放学时,这种痛苦会被消弭,转而成为一种莫名的轻快,广播站播放着节奏明快的流行音乐,伴随音乐从上往下走,能看到坡道旁操场里的运动男儿和甜蜜情侣,在金色余晖下充满温情。
这般惬意混入海城特有的潮湿水汽,形成熏香一般的气味,便是所谓的青春,成为他们的记忆,哺育他们的心灵。
青春的记忆,以前司空见惯,后来是无法复现的奢侈品,大概只有陈庭汉才有幸重新品味一次,失而复得,令人喜悦,令人流泪。
陈庭汉揉着发红的眼眶,抽了抽鼻子,不愿承认自己是触景伤怀了。
继续往下走,和许多走读生同路来到校门口,校门门禁森严,刷门禁的机器出了问题,于是保安大爷眼睛瞪得像铜铃,监视每个人,断绝住校生试图浑水摸鱼溜出去的念想。
陈庭汉抓了抓头发,若无其事的走到大爷面前,掏出走读卡,晃了一下。
“诶诶诶,你站住。”大爷立马看出端倪,喊陈庭汉:“这是上学期的走读卡,别逼我抓你,滚回去。”
陈庭汉当然不会走,他笑眯眯的看着大爷,道:“咱们借一步说话。”
大爷也不拒绝,走到了一边的岗亭里,陈庭汉道:“边哥,我是来做好人好事的。”
大爷姓边,很少见的姓氏,他一乐,道:“怎么个好法?”
陈庭汉摸出一包烟,放在桌上,道:“刚刚我在路边走着走着,低头一看,诶,不知道谁掉地上的华子。我这人就爱做那拾金不昧的事,恰好又尊老、敬老。”
“哪来的小子,鬼点子这么多。”边大爷嗤笑一声道:“华子是我捡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姜还是老的辣,边大爷算准了,就算把这包烟贪下来,不让他过去,他也不敢说什么。就像贼进家门挨了打,贼还敢主动报警?
被掐着死穴,陈庭汉却也不闹,依旧一脸笑意,道:“是,是您捡的,那您以后想不想多捡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