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恶灵无穷 生世明了
紫陌被鼓虫折磨的不成人形，她从冥湖回到灵山之后，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无助。原本她想将这件事告诉无为，想着无为总还是对自己最好，或许他可以帮自己找到去掉体内鼓虫的办法，只要不再受流沙牵制，她无论去哪儿都可以平淡的了此一生。
可转念又想，上次为了去掉脸上疤痕，她也曾求助无为，却被无为无情拒绝。满心踌躇间她最终选择了放弃。
“师兄心里只有落雪，怎会在乎我呢？”。
她将身子退回到屋内。正要关门时，无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师兄……”。
见她红肿的双眸似刚哭过，无为皱了眉头，言语间关切问道：“是发生了什么吗？”。
她此时觉得无为对自己的关心，不过是因为玄灵而已。她收了收情绪，抿唇挑起一丝微笑，道：“没什么的，可能待在这里太久，我有些想念师父了”。
无为知道她和玄灵之间感情深厚，便安抚道：“我和落雪也想念师叔。所以我来是想问你，是否要和我们一同回去？”。
“回去？”，她疑惑地看向无为，问：“师兄是说我们要离开这里了吗？”。
无为点了点头：“嗯，回冷泽院。我和落雪已经和尊上说过，你也收拾一下吧”。
“好”。
见无为离开，她右手紧紧抓着门扇，不禁微蹙了眉头，眼神中也略带了些疑惑。她不知道落雪为何忽然要离开这里，不过这倒是省去自己费心。只要落雪能离开月华宫，那么她便可以去找流沙将自己体内的鼓虫去掉，重获自由。
想到此，她眉间缓缓舒展，右手也慢慢松开。然而，事情绝不会像她想的这般简单，流沙那个女魔头何曾言而有信过，云遥又怎会轻易让落雪离开灵山。
落雪体内魅魄虽未彻底苏醒，但它如今的力量足以操控恶灵在人间为祸。可云遥却是伤势加重体内灵力锐减，此时要保凡间安宁，又要抑制魅魄苏醒，他确实有些力不从心。
悬逸将他的近况禀明凤颜。凤颜为保他性命，便让他待在灵山好生修养，凡间恶灵之事另有安排。
冷月残照，江都城中一片惨淡清冷。街边商店日不落便都紧闭房门，家家户户屋里、屋外、门窗都贴了符纸。
万籁俱寂之中，街面上忽然传来小儿的哭声。
“嘤嘤嘤”。这哭声直叫人听了心疼，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儿，想是找不到回家的路才哭得如此无助。
门扇之后，有一对老夫妻正从门缝中打量着那孩子。其中老妇听着小儿哭声，心里揪扯着难受，便想开了门将孩子带回来安抚。
她手伸出去，门闩还未全开，就被身后老汉一把按住。老汉慌忙将门闩上好，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呵道：“你这是要做什么！不想活了？”。
老妇心焦，抓着他的胳膊恳求着：“那孩子哭的可怜，他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了。若是被恶灵掳了去，可是要没命的”。她不忍心看着眼前这么小的孩子命丧恶灵之口，但也害怕因此给自己带来麻烦，所以还是压着声音等着老汉回话。
老汉确认门闩上好，从门缝中又向街面看去，瞧见那小儿还在嘤嘤嘤地哭泣。他眼眸低垂，眉宇间显是有些无奈。他回头紧紧抓住老妇人的手，安抚道：“非是我心狠，眼下这世道你我都清楚，如今的江都城，哪个还敢在夜里出来？”。
老妇知道他所言是真，可心中还是可怜那孩子，不禁落下了两行泪：“哎，那孩子实在可怜……”。
老汉也提起袖子擦了擦湿润的眼睛，摇了摇头：“哎！若是真的死了也是他的命数。来生望他投个好胎，能享尽富贵吧”。
城中百姓对恶灵如此忌惮，实在是因它穷凶极恶，不管男女老少，只要被它盯上定会被生吃了魂魄，连轮回都入不得。
恶灵肆虐，人人惶恐闭门不出。原本清风楼斩妖除魔，虽不能将恶灵尽除，但至少可以保城中暂且平安。可如今白月兰走了邪魔歪道，性子变得阴狠非常，对于百姓疾苦她是闭眼不看。
眼看城中恶灵愈演愈烈，人群中有人所言，说井栏砂中有一处冷泽院，那里玄灵道长可救苦救难。
人们纷纷进山求助。可玄灵伤势未愈，灵力大不如前，以她一己之力如何能抵挡住源源不断的恶灵，若无为和落雪还在或许她还可一试。百姓相求不下，她不能置之不理。于是，她带着伤在城中守候多日，经过几番交手，她找到了办法。
她告诉城中百姓日落之后就要闭门不出，还将符纸分给大家，让大家贴在门上。如此可以暂缓恶灵侵扰。
小儿的哭声在清冷的街面上传开，吸引了远处的恶灵，同样也吸引了白月兰的注意。
“楼主快看，那里站着个孩子！”。丫鬟从二楼窗户口指着街面处，神色慌张，紧紧皱着眉：“这孩子的哭声这么清亮，定会引来恶灵的”。
白月兰看到街面上的小儿，心里忽然想起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她眸底略显忧伤，出神地看着：“陌儿也是像他这般年纪时走丢的”。
丫鬟探头朝着窗外左右看了看，但是很快又将身子缩了回去，她眉眼间显的有些惊慌：“楼主还是别看了，免得让恶灵看到我们”。
她扭头看向丫鬟，眼底戾气加重。丫鬟随即退到身后，低头不敢再言。
一阵阴冷寒风吹过。恶灵寻着小儿的哭声而来，一道道黑影在城内建筑中穿行。快到清风楼时，它们忽放慢了脚步，停留在屋脊之上警惕起来。这些恶灵嗅觉十分敏锐，它们闻到了灵泽气息。
“嘤嘤嘤”。
“怎会有孩子的哭声！”。
玄灵这些天都在江都城中，她深知恶灵狡猾，此时忽闻孩子啼哭，难保不是恶灵假装。可她还是仔细辨别，生怕不留神错过。
“我交代过的，让大家日落之后就要闭门不出，还要将我给的符纸贴满门窗，可总还是有人不听”。她一路顺着小儿的哭声穿过两条街道，最终在清风楼前的街面上看到了小儿。
“孩子先别哭”。她将小儿脸上的泪痕抹去，又看了看四下再无人影，于是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小儿抽泣声中带着委屈：“我想爹爹了，我要去找他”。原来他的爹爹和娘亲都已被恶灵所害，他被姑妈收留，今日自己偷偷跑了出来。
玄灵见他可怜，周遭又没有其他人可以托付，她有些犯了难。
“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实在危险，可是我也不能将他留在身边啊！”。
正当她思量间，白月兰现了身：“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急人之难，扶危解困的道义之人。看来也不过如此，救个小儿还要思量许久”。
对于白月兰言语间的讥讽，她没有放在心上。她抹了抹小儿额前的碎发，安抚道：“别怕，我带你找爹爹去”。
小儿倒是乖巧懂事，听了她的话，果真不再哭闹。她看向白月兰，神色倒是平静：“你怎么会在这儿？”。
白月兰嗤笑一声：“你身后可是清风楼”，只此一句后，她突然满脸狠戾之色，双眉直竖就要发作。
与此同时，清风楼屋脊之上，那些恶灵发出嘶嘶的恐怖声响。这些天它们与玄灵缠斗也知她的厉害，所以不敢轻易上前，只在一声声嘶吼中逐渐退去。
恶灵刚才退去，街面上流沙便现了身，紧随其后的还有紫陌。紫陌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和落雪他们离开灵山时，流沙又将她唤至此处。
“你准备什么时候让落雪离开灵山？”。
紫陌没有直接回答流沙的话，她一心想着去掉自己体内的鼓虫，但她还是有些担心流沙会失言，于是怯生生问了句：“只要落雪离开灵山，你果真会解了我体内的鼓虫吗？”。
流沙嘴角邪魅一笑，似带着狡黠：“等你做到了再说”。
“你！”，她这次与流沙相见，心中虽然还是有些害怕，泪水也在眼眶中滚来滚去，却始终没有流下来。她好像变了，与其说比之前更坚强些，不如说比以往更心狠了。
“我会办到的”。
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的恨意，流沙却是不屑：“两日之约还未到，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说话间，流沙伸手指了指不远处：“今日我带你来是有别的事。……你瞧那边，她，你可认识？”。
她顺着流沙手指的方向看去，夜色虽暗，她还是一眼就瞧出了玄灵的身影，心中又惊又喜，可只一瞬她又害怕了起来。
“师父怎么会在这儿？”，她狠狠凝视着流沙。
“放心，我和玄灵不熟，没有将你我的事告诉她。你先看看她旁边的那个人，你可认识？”。
“清风楼主，白月兰”，她与白月兰虽只有一面之缘，但她总感觉她们之间有着某种关联，这种感觉让她很是不安。
流沙啧啧不断，摇了摇头道：“白月兰曾有过一个女儿，名字和你一样也叫陌儿，很多年前走散了。如今算来，她应该和你一般大”。
紫陌心中一悸，慌了神：“你这是什么意思？”。
流沙轻笑声道：“难道，你这么多年都没有想找过自己的亲娘？”。
提起往事，她心中总是悲愤，眼神也变得冷漠起来，言语间更是对亲娘的埋怨：“既然当初是她不想要我，我何必再去找她”。也难怪她会如此，当年她被白月兰丢在路边时也只不过三四岁，白月兰的模样早已模糊不清。
“总归是母女一场，你该尽尽孝道的”。流沙语出反常，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总之她绝不会这般好心替别人寻亲。她这么做，无非是想利用白月兰的身份要挟紫陌就范。
而不管白月兰是不是紫陌的亲娘，她此时是绝不会在玄灵面前认这个入了邪魔歪道的人为亲。
“你放心，两日之后，我一定会让落雪离开灵山的”，话落，紫陌离开，流沙也没有阻拦。
黑暗中，她的身影吸引了玄灵的注意。
“那是紫陌？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和落雪一起去了灵山？怎么回来了？难道……落雪和无为也回来了？他们这个时候回来，想是落雪出了什么事，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这般思量间，她躲过白月兰的纠缠，纵身跃上屋脊。月色中，几个起落，不见了玄灵身影。
“嘤嘤嘤”。
小儿见她离去，再次哭了起来。哭声让白月兰停下脚步，她盯着小儿，眉头紧蹙，呵道：“不许哭！”。一声呵斥震住了小儿的哭声。小儿哽咽抽泣，泪水扑簌扑簌淌在稚嫩的脸上。
对面街铺门扇响了一声。原是刚才那老妇人善心又动，想将小儿领回，没想到小儿却被白月兰带了去。
老汉后背紧紧贴在门上，用手捂了她的嘴不敢让她发出声响，直到白月兰走后，街面再无动静，老汉才将手松开。
老妇埋怨他心狠：“那个孩子可怜啊”。
“你没看见白月兰带走了他？清风楼是什么地方，你难道不知道？”。
老妇眼中泪花打转：“我就是知道，所以才想带那个孩子回来”。
老汉不想再说，将她拉至内屋。见她不理会自己，想是还在生气，于是又安抚道：“我知道你心善，可我们只是寻常人家。即便白月兰心狠手辣，想来也不至于对一个孩子下手。相比落入那些恶灵手里，清风楼倒也算好了”。
紫陌回到永春阁，无为早已安睡。睡梦中，玄灵的话一直萦绕在无为的脑海中。
“一旦发现落雪有何异常，你记得定要一剑杀了她！万不可心软！否则妖物吞噬她的魂灵，她就再无转世之机！”。
“不！师兄别杀我！”。
无为满头大汗，眉头紧蹙不开，整个人都紧绷着，脑袋不停地左右摇摆，嘴里断断续续低声说着：“不，不……”。
落雪坐在床前，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见他不醒，又轻唤了几声：“师兄你醒醒”。话音刚落，他猛地坐起：“不！”，眼神惊恐。
落雪从未见他如此，便问：“是做噩梦了吗？”。听到她的声音，无为这才回过神来。他满脸慌张神色，嘴角也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右手紧紧抓着落雪的胳膊。
落雪吃痛，不知他为何会是这样。他见落雪眉头轻蹙了一下，视线落到自己右手上，见落雪胳膊处已经被自己抓红，这才慌忙将手收了回去。
“对不起，弄疼你了”。他食指抵在太阳穴的位置，轻揉了几下。
“没关系的，我们该走了”。
话音刚落，百草寻来。他看了眼落雪肩上挂着的包裹，心中便知他们果真是要离开。
“你真的要走？”。
落雪点头：“嗯”。
百草心中有些不舍，但他也没有挽留，只道：“尊上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