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铁器坊
她颤着声问道:
“郡王是何时下令我不得入内?”
年轻的门房大声道:
“娘娘,我们是今日清晨接郡王旨意。坊里还来了个新的大管事,姓陈,据说是沧州城的名匠,娘娘,姓陈的再厉害,我们也舍不得您。”
若楠一怔。
“我知道了,谢谢你。”
她见那门房目露不舍,心中不是滋味,她转身上马,策马绕铁器坊外跑了一圈,哒哒声中,见院内黑烟升起,空气中传来刺鼻的硝烟味,她心中着实不舍,这是文明的象征。
却说若楠回了别院,即吩咐管家去请李煜来别院,自己直奔后厨,见厨内井井有条,两个婆子一人颠勺,一人择菜,她们惊见若楠进来。齐道:
“娘娘,您有何吩咐?”
若楠道:
“备四个快手菜,烫一壶酒,送至花厅,我与郡王要用,速度要快。”
婆子称诺,厨内叮叮当当声响起。
若楠转身回厢房,揽镜察看,见镜内云想衣裳花想容,面上流露出满意之色。
花厅。
只听得吱呀一声,门开了,李煜穿宝蓝色纻丝直裰,站在门外。若楠直直看着他,两人视线相接,啊一声,李煜踉跄一下,竟是脚绊到门槛。
若楠扑哧一声笑了。
“殿下,您慢些儿走,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李煜道:
“好!”
他气定神闲走到若楠身前,若楠见他眉眼飞扬,心中一动,她竟是有一段时日不曾好好看他了。
“您还好吗?”
“你看着我,我就很好。”
“哦,原来我还是那灵丹妙药,能让您生机盎然。”她嫣然一笑,主动挽起李煜的胳膊,把他送至黑漆圈椅旁,按到位上坐好。
四方餐桌上摆着四盘热气腾腾的菜肴,一壶酒,两副碗筷。那菜是两荤一素一汤,若楠夹了一筷子黄瓜炒虾仁,送到李煜碗内。
“您尝尝看,这是我娘家的菜式。”
李煜笑了,他吃了一筷子菜,道:
“好吃!”
若楠也吃了一筷子,她眉头蹙起。
“怎么啦?”
“我想家了。”
“城郊有一座盐山,风景秀丽,我抽一日和你去爬山,登高望远,心情会好点。”
若楠凝视李煜。
“不好,我要工作,只有忙事情才能让我少思少虑。”
李煜把筷子重重放到桌上。
“你今早去铁器坊了?”
“是。”
“你从崖上坠落,伤筋动骨一百天,身体还没养好,你能不能少往外跑,在家里休养一段日子,再说其他。”
若楠气道:“您禁止我入铁器坊,怕不是只想要我修养一段日子吧?”啪嗒一声,她也把筷子重重按桌上。
李煜眸底掀起一阵风浪。
“你这些日子,对我净挑着刺儿,你是后悔了吗?”
若楠两滴泪水夺眶而出,她带着哭腔道:“您好没理,明明是您自己做错了事,您答应我的做不到,还不许我委屈几日。而且,今日我和您说的工作的事,您顾左右而言其它,不是您在挑事吗?”
“好好,我错了。”
“那您改呀,我说我要工作,我要做铁器坊的大管事!”
李煜黑着脸道:“你不合适,早几日,铁器坊才出了一次安全事故,两个匠人掉到炉子里融了,太惨了!”
若楠心中一震。
“是几号炉出了事故?匠人是谁?”
“3号炉。陈大力,刘松。”
若楠用手背擦了一把眼泪。
“啊,是他们!我才给他们调了岗,上次见他们,他们还笑着和我说,家里负担重,他们就喜欢脏活累活,能多挣几个铜板。”
“别哭了!是按照你定的规章抚恤的。”
若楠一怔。
“我给你寻了一只玉狮子,放在门厅,等会你让人抱过来,你就在别院逗逗猫养养狗,铁器坊不准去!”
“殿下,铁器坊管事有组织分析原因吗?有商量改进吗?”
“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了?我叫你莫要管了!”
若楠一张白玉般的脸上现出一抹胭脂色,她薄怒道:
“殿下,您莫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铁器坊里那么多匠人,无人退出,他们能做,我也能做。我和他们没有什么不同,都是爹娘生的,两只眼睛,一只鼻子,更何况我还不要守炉子。”
李煜有些动容,他第一次听到一个贵女说自己和匠人无甚分别。但他摇头。
恰在此时,门房进来道:
“郡王,侧妃娘娘,沧州名匠陈先生来访,现在小花园候着。”
若楠脆生生道:
“把他引进来吧!”
不多时,只见陈勤走了进来,他身着鸦青色素面细葛布直裰,足蹬一对黑布鞋,腰束一条白丝绦。
若楠站起身来,笑道:
“陈先生,大驾光临,请坐!”
陈勤道:
“侧妃娘娘,您有礼了!后学末进承蒙郡王看重,委任铁器坊大管事,然经一日走马观花,方知天下之大,在下井底之蛙呀,娘娘您管理铁器坊数千人,井然有序,在下远不及也!”
李煜观其神情,见他躬身对着若楠,言之凿凿,奇道:
“你坐吧!看你状态,是对王妃推崇备至!”
“是!”
“娘娘是管理宗师,她把铁器坊分为十二部,有计划,有生产,有研究等,每个部门每个岗位又有职责,都罗列得清清楚楚,让人一目了然……”
李煜面露骄傲。
“你还挺有眼光的!”
“是,在下做一匠人,心无旁骛,追求技艺极致,自是合适,然作为大管事,涉及方方面面,就力有不殆了,恳请郡王让娘娘回来继续领导铁器坊。”
若楠心中一喜,却听李煜道:
“你不会就学嘛!我给你成长时间,允你循序渐进!”
“郡王,我就是一朴朴实实匠人,追求的是技艺的精进,每一次技术的进步,都令我欣喜若狂,心生满足!我很没出息,做不来管理者,也志不在此!”
若楠笑道:
“陈先生,人有所长,寸有所短,您能慎思之,笃行之,已然大善!铁器坊需要您这样的人才。”
“谢郡王妃娘娘!”陈勤期盼的望着李煜。
李煜沉吟不语。
若楠道:
“殿下!陈先生说钻研技艺,使他快乐。我想说,我也是,在铁器坊见证从无到有……也使我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