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 座次
童小六在商铺内的一举一动很快便被报告到白蓉面前，汇报的人是重甲营的副营长白条，在钵叔死后，白条便成为白蓉身边最信任的本家兄弟。
“由他去好了，若是有人被他拉走，那就说明咱们做的还不够好。”白蓉低声回应道：“如今大人的精力顾不上外面，城里的治安秩序由重甲营全权负责，在遇到事情你直接处置就行！”
白条应声正要退出，又被白蓉拉住嘱咐道：“重点要关注左晴带来的人马！外面大雪，让他们在野外扎营别人会说咱们没有礼数，但也不能直接让他们入城，免得生乱！”
“那就安置在西南的瓮城，那里有足够的水源和草料可以让他们饮马。”白条建议，见白蓉点头，这才默默离开。
说到底，白蓉还是把左晴当成自己最关心的对手，心中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中伤到唐墨，无论是事情大小。
但该来的总会来，当唐墨开门迎客时，各方势力的眼线甚至都不需要回客栈报信，几个呼哨之间，大人物们便都站在门口了。
唐墨也无需通禀，自觉来到城主府门口，眼见袅袅婷婷走在最后的珠珠也赶到了，这便招了招手道：“大家都进来，一齐谈吧。”
唐墨在前面引路走进大厅，身后没有任何礼节往来的问候，只有或重或轻的脚步声，明明大家都憋了一肚子话，但当看到宿仇冤家时，反倒只剩下了沉重的呼吸声。
毫无疑问，这次会谈，唐墨身为主人无欲无求，而其他人则皆有所求，从心态上来看唐墨本应是最轻松之人，然而因为他那过分细腻和习惯替别人着想的性格，此刻的唐墨看起来却比客人更要拘谨。
“诸位，请坐！”
唐墨来到会议桌的正位，动作僵硬的向圆桌两边的紫绒银扣高背椅伸手示意，然后自己便要坐下。
早已站在会议桌边微笑迎客的白蓉闻言顿时两眼一黑，心道自家大人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
果然其他人纹丝不动，唐墨落了半截的屁股赶紧抬起来，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给客人排定座位。
“朱兄请坐！”唐墨本能的先邀请了距离自己最近的朱韫，并要去拉开右手边的椅子。
朱韫点点头，自然毫不客气的欣然接受。
“城主大人，这么安排有些不合适吧！”就在这时，苗正沙哑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唐墨拉开椅子的动作。
唐墨愣住，只见苗正大跨步的走过来，站在了自己的面前，看似是要与自己说话，实际却是故意挡住了朱韫的方向。
“城主大人，人家是夫妻一起来做客，你安排座位，不得两人一起安排吗？”
苗正虽然声音依然沙哑，但略微扬起的尾调，让他的质疑中充满了挑衅和讽刺。
唐墨愣住，这才想起的确如此，按照奥国礼教和世家习俗，夫妻一同参加正式宴会，主人应当一起安排，或顺次联席，或并桌同坐。
然而，谁都知道，朱韫和左晴两人那里是什么正常的夫妻，虽然婚约未解，但早已势同水火，若是有人真按旧规安排，那才是傻子！
所以苗正的挑衅显然是强词夺理，只是唐墨作为主人身份，也不能直接否认客人间的婚姻关系。
“那你们坐在一起？”
唐墨尴尬无比，看看朱韫，又看看左晴，两位苦主脸色早就变了颜色，会客厅的气氛迅速向下狂飙。
“我坐在哪里随便，还是让‘贵客’先挑吧！”朱韫淡淡反击。
“要按祭拜祖宗的规矩，女人还不能上桌呢，那我便坐在地上好了！”左晴冷哼道。
言语交锋后，大厅内再度陷入短暂的寂静，除了唐墨开始手忙脚乱外，其他人已然各站一角，无人落座。
这僵局本与金芙馆的珠珠无关，但她急功好利的性格始终未改，为了给初次见面的唐墨留个好印象，也为了争取其他会谈伙伴的好感，她思忖片刻便站出来打圆场，嘻嘻笑道：“左夫人说笑，咱们怎么能坐在地上呢？要我说，还是咱们女人坐在一起最好，我有好多问题还请请教您呢。”
珠珠毕竟还是年轻，自我感觉良好，殊不知自己的自以为是已经便把自己也埋了进去。
被‘左夫人’再次戳中逆鳞的左晴立刻发飙，冷冷说道：“我要坐在地上是因为有左家的规矩，你不过是舞姬出身而已，没必要受罪！”
珠珠闻言，表情骤变，牙齿紧紧咬住嘴唇，脸色难看的要死！
珠珠完全没有意识到，无论是苗正、朱韫，还是同为女人的左晴，都以世家子弟和势力领袖自居，那份对身份传承的尊崇和骄傲，让他们都耻于与舞姬这种风尘女人同席。
毕竟，像金姬那般的人物，整个奥斯陆帝国也只有一位，无论是权力、财富和手段，都能让帝国任何势力和世家为之侧目，站在整个舞姬行业顶点的金姬，得益于自身能力和时代背景的早就，身后再无能够与其相提并论的继承者。
珠珠脑海里还沉浸着金姬被帝国各大势力奉为座上宾的荣光，自然而然以为自己也能成为那样的人，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那么被无情的羞辱也必然是迟早的事情。
果然，其他人的嘲讽也随即而至。
“金姬毕竟是自立为王的人，身份和我们不同，派出代表参会也情有可愿！”朱韫看似是在维护珠珠的颜面，但话中却藏着潜台词，那便是珠珠仅仅是代表金姬而已，并不能与他的身份等同。
说到底，朱韫更看重的是珠珠身后的金姬，看重的是金芙馆背后的金芙国！
至于珠珠的能力，莫说和金姬比，就是和上一位自诩为金姬接班人的诺兰，珠珠差的也不是一点半点。
最后到了苗正这里，他的讥讽就更加无情冷酷了。
“城主大人，今天我是来找你谈事的，不是来看跳舞的！”
苗正甚至冲着珠珠的方向摆了摆手，那意思便是让她知趣退出，轻蔑至极！
珠珠终于忍不住，泪珠儿立刻滚落下来，身子抖得如同筛子，此刻的她早已失去了谈判的勇气，她想逃，可是居然连拔脚逃走的力量都没有。
唐墨见状脸色顿现怒色，心中觉得苗正的做法实在过分，无论珠珠什么身份，都不应该收到如此待遇，张口便要与苗正理论道理。
关键时刻，却是白蓉忍不住了，先是偷偷拉扯唐墨的袖子，阻止他与苗正争吵，然后便走到珠珠身边安抚情绪，未等珠珠发声请辞，白蓉又回到唐墨身边说道：“珠珠姑娘和仙儿妹妹是同门姐妹，不如把仙儿姑娘也请来，若是待会议事论及金芙馆的事情，你我恐怕都不如仙儿妹妹明白呢！”
白蓉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看似是在向唐墨请示，其实却是说给其他人听，其中意思便是：若是再有人拿珠珠舞姬的身份说事，那便是要连唐仙儿一并得罪！
如今谁都知道唐仙儿是墨谷城的二当家，是唐墨身边最红的女人，今天大家来这里都是有求于唐墨，谁还敢再说舞姬身份的不是？！
唐墨终于开窍，忙不迭的点头称是，派人去请唐仙儿。其实后者早就在城主府后院等候了，墨谷城的两位女主人做好了万全准备。
“大人虽然是城主，但平时城里的杂事都是我在代为打理，特别是工坊和商队的业务，还是我说的清楚些，不如让我也参加会议？”白蓉微笑问道，唐墨跟着木然点头，于是乎顺利成章的变成了白蓉来主持会议。
“这样的话，朱城主、苗统领、童岛主和我家大人，共是四位男性；左夫人、珠珠姑娘、仙儿姑娘和我，共是四位女性，正好半对半！我和我家大人同坐这头，请朱城主和左夫人同坐另一头，其余四人分作其间，这样安排座次可好？”
白蓉掰着手指头边数边说，看似是临时调度，其实早已盘算清楚，证据便是几乎同时赶到的唐仙儿和童小六，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白蓉提前做了准备。
面对如此精明的女主人，其他人果然都把火气和怨气压了下来，然后再按照白蓉的安排扫视新的座次，众人便发现，仅仅是多了唐仙儿和童小六两人，原本突兀的座次竟然变得平滑起来。
童小六坐在了苗正和朱韫之间，唐仙儿坐在了左晴和珠珠之间，刚好阻断了刚才爆发冲突和两大源头，巧妙至极！
难道白蓉连今天发生的争吵内容也提前算计到了？众人心中愈发震惊！
而且临时参加会议的童小六身份也足够分量，虽然佬湖和红泥岛不属于帝国南部势力，但若是他要响应诛妖令，那就绝对配得上今天的一席之位！
“接下来该如何？”唐墨心中无比感激夫人的救场，此刻的白蓉在他眼中便如同供奉神只一般光明伟大。
“大人是主人，自然应该先发表意见！”白蓉微笑道：“其实我帮忙安排座次也是为了晚宴做准备，我看今晚就这样安排最好，男女宾客互不干扰，左右都有照应，大人刚从百里郡灾区返回，风尘仆仆，疲惫不堪，晚上可以和宾客尽情放松休息。”
“对了，说道百里郡，大人和童岛主倒是可以先介绍一下赈灾的进展情况，墨谷城一直积极响应帝国号召，十分关心百里郡的现状呢！”白蓉的话儿慢慢便转了方向，开始引导会议的内容，而又不显得突兀。
比起唐墨，童小六要精明一些，听白蓉一提醒，便知道是要自己想发挥，而发言内容也给自己框好了，特意安排自己出席会议，就是为了先挫一下其他大佬们的锐气！
“说道这事儿我就来气！”童小六蹭的一下跳起来，把唐墨吓了一跳。
“在座诸位，除了墨谷城的好心人外，其他人可向百里郡送过一袋钱粮？可为赈灾出过一分力气？好歹都是帝国雄踞一方的领袖，说起话来个个有脾气，面对着受灾的苦难百姓，连我这个不入流的水寇都不如！”
对着苗正、朱韫、左晴、珠珠等人一顿数落后，童小六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用力一掌拍在桌面上。
“冲着墨谷城的大义善举，我童小六就佩服唐墨的心胸！所以今天这谈判，不管唐墨兄弟怎么决定，我红泥岛都支持到底，其他人要是不服，那就站出来和咱家溜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