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深井
童小六的吼叫无人应答，幽深的矿道里只有充满腐朽和霉变的阴风，两边的洞壁再次变得毫无动静。
但他可以通过打通的甬道发现前方仍有火光摇曳，虽然光线弱了很多，却说明仍有人迹维护，凭借他的江湖阅历可以推断出，眼前的塌方阻断必然是为了劝退其他来访者的障眼法！
童小六冷哼一声，身形暴起加速突破，怀中飞出一只煞火玉灵在前方照明引路，这是在玉娘处领取任务时赠予两人的贵重物资。急速前行之下，煞火玉灵脱出一条长长的光带，将洞壁四周照耀的明亮耀眼，虽然看着极为便利，但因为‘灯下黑’的特性，反而也让那些照不到的地方变得更加凶险。
果然，再转过一个黝黑的急弯后，童小六突然脚下一空，整个身子便已悬空，下方竟是一座竖井，等他趁着玉灵火光看清时，自己已经飞了出来。
好在他趁手的兵器是链子勾，所用法则也如同蛇魅般灵活，童小六身体刚一下坠便反手甩出钩子轻松勾住了井架，然后锁链迅速回收将身体拉起。
待身形稳固，他倒也不急于立刻上来，接着悬空的位置向下观察，可以听到井底有流水之声，夹杂在其中的仿佛是浪花拍打水面的声音，仿佛如同大风天的湖面一般，这让童小六倍感诧异，明明是地底水井，哪里来的浪花？
“去！”童小六令煞火玉灵下降探查，但下面的深度着实深不见底，玉灵走了许久都未见水面，只得返回。
遇到这种情况，若是寻常人便早已放弃退回，但童小六确实胆大非常，竟然凭着双手的链子勾交叉攀壁下坠，一路自由落体耳边冷风阵阵，直至感觉到井内潮气被水气覆盖，这才缓缓收住下降的身体，再次命令玉灵下沉探查。
此刻矿井的深度早已超出他的计算，别说什么之前记忆的‘大轱辘’位置，就连整张地图也都完全忘之脑后，然而童小六如此突进看似莽撞，却是因为认准了一个道理：既然对手特意把这里伪装隐藏起来，那必然就会有见不得光的东西！他是来寻找证据的，只有这样才能越来越接近真相。
果然，当玉灵的火光将井底照耀如镜时，水面上翻腾的东西让童小六彻底大跌眼镜。
“紫鳞鱼人？！”
真的是紫鳞鱼人！这些喜欢在臭水坑里泡澡的两栖异族，每天至少要在水里呆上七八个小时的时间，各种污物引发的过敏性反应和寄生虫在鱼鳞缝隙间蠕动的酥麻感让它们沉迷其中，并将此视为鱼生最快乐的事情，当他们在享受时毫无任何警惕性，如同吸入了迷幻剂一般醉生梦死，兴奋时会不停用天赋法则能力鼓起七彩斑斓的水泡，并用尾鳍不断拍打水面，这便是时开山所听到的浪花之声。
而此刻映入他眼帘的，却是密密麻麻上百只紫鳞鱼人，井底的水域完全展开，半人高的平台上汇集着从四面八方管道中流出的地下污水，作为人类藏污纳垢的排泄之所，却成了鱼人的天堂，这简直匪夷所思。
令人想不通的是鱼人从何而来，虽然在很多大城市里的贫民窟里都会见到鱼人的身影，但在山区和地洞里是绝不应该有鱼人存在的。难道这是百里郡的特别之处？童小六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疑惑之时，耳边又传来熟悉的沙沙声，他聚目观察，果然又是墙壁处出现了敌人的先兆。
这次童小六提前做好了准备，就在尖刺从井壁射出的刹那，他一手收起钩锁，身体迅速荡开，另一手的链子勾射向偷袭者，钩子准确的找到了尖刺出土的位置，角度刁钻的剐进井壁，将一只不足半人高的异兽从土中硬生生的拉了出来。
听到‘喳喳喳’的怪叫声，童小六便知道这是覆甲鼠人无异，相比紫鳞鱼人，鼠人天赋擅长寻矿，弄土造洞都是日常，出现在这里最为恰当。
链子勾一甩，被抓住的覆甲鼠人便被丢进水中，这下子所有鱼人都从迷离中惊醒，纷纷叽喳乱叫四处逃命，而顺着它们逃跑的方向，童小六看到了一处从井底通往高处的斜井，微弱火光似乎正从斜井处摇曳着照射下来。
童小六知道这便是出口了，遂松开链子勾，直接把身体荡落斜井底部，连续轰出数拳将周围的鱼人打飞，开始沿着上行的斜井边打边走，这些没有组织的鱼人胆小怕事如同散沙，更何况面对童小六这般的杀神，无论有多少数量，在他的面前只有疯狂逃跑的份，不一会儿斜井中便都是抱头向下滚去的鱼人，童小六越是往上便越觉眼界清净。
鱼人虽然怂，但鼠人却又犟又狠，刚刚吃过亏的鼠人更是没完没了的追着童小六打，在上升的斜井中，链子勾的施展出奇困难，每一次上升的勾爪都需要反向用力才能牢固，这可是童小六从未遇到过的操作，为了躲避鼠人不断射出的尖刺，他只能舍弃勾爪手脚并用连爬带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才回到平地巷道，此刻已经是全身力竭！
而在童小六恢复身体重心的那一刻，鼠人们也似乎改变了战法。它们在童小六的身前身后同时制造塌方堵住进退通路，然后又不断摧毁封锁区的巷壁来继续挤压活动空间，在愈发紧张的窄巷内，想要继续躲避源源不断的尖刺偷袭变的更加困难。
童小六明白自己如果继续躲避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力竭而亡，情急之下瞅准机会再次擒住一只倒霉的鼠人，这次他将鼠人用链子绑在自己身前，当做挡箭牌和‘人质’！
这招果然好使，所有尖刺攻击都停了下来，童小六见状长出了一口气，心道这鼠人还算义气，若是毫无道德观念的紫鳞鱼人，绝对会争先恐后的来砍同伴。
“无耻的人类，放开我的士兵！”令童小六无比惊奇的是，从对面土堆中钻出的鼠人统领竟然会说人类语言，而且一上来先对对手无情攻击怒斥，像极了佬湖水寇间从不讲道理的阵前交涉。
“嘿！居然说我无耻，刚才可是你们先偷袭我的！而且一堆人，呸！一群老鼠藏在土里追着我打了一路！”童小六立刻入乡随俗，开启最熟悉的骂阵环节。
“谁叫你闯进我们的领地，明明是你违规越界在先！”
“呸！哪个有界？你是立牌子了，还是设关卡了？”
“被我们封死的巷道就是被你打通的，那就是咱们约定好的边界！”
童小六立刻想起了被自己打通的那堵塌方土墙，原来竟是金忠与异族约定好的边界，而自己估计也被异族当成了金忠的手下。
“嘿，看来是我错了！”童小六突然变出一副和善的面孔来，冲着对面的鼠人统领露出了大板牙，嘻嘻笑道：“我是新来的，金老大还没来得及和我说明什么约定，你能告诉我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鼠人统领正在愤怒中，哪里会想到对面的人类一肚子坏水，它闻言立刻开始大声叫嚷着，带着鼠人特有的喳喳声语气助词。
“按照约定，所有矿井的主排水通道都交给鱼人管理，在深井三百米内的土地都是鼠人的领地，你们人类不得进入！”
“这是什么狗屁约定，对我们有什么好处！”童小六骂道，随即发现自己的态度有问题，又赶紧改口问道：“我的意思是，金老大怎么可能会同意你们住在这里！”
“当然是你们人类请我们来的！”鼠人首领极为不满童小六的态度，为了证明它们并非主动愿意来这里，立刻将来龙去脉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我们覆甲鼠人帮你们寻找矿脉伴生玉髓，紫鳞鱼人负责协助深坑排水，在一千米以下的土层中，你们人类根本无法正常作业，离开我们，你们啥也不是！”鼠人首领的口头语中有很多水寇的俚语，童小六相信，它们来这里的时间也不会太短。
“更何况你们无法从大陆南方招募奴隶苦工后，重苦力工作就再无工可用，除了那些不知死活的鱼人外，你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果然，紫鳞鱼人的地位在异兽圈里也最为卑微下贱的。
“最后关于合约的问题，你得去问人类邹家和我们的军需官，合作的条件和报酬都是他们谈妥的，金老大其实和我一样，都是只负责指挥行动的统领而已。”
童小六点点头，心道这鼠人自称统领还行，若是金忠也把自己当成统领的话，那可就真让人笑掉大牙了。
什么统领？矿洞统领吗？！
“你们的军需官是谁，也是老鼠么？”童小六追问。
“当然不是，他是人类。紫后特招任命的陇西军需官，名叫胡自季！”
童小六闻言心中豁然敞亮，原来邹家在奴隶苦工来源中断后，为了维持矿场生产，竟然和陇西郡异族勾结合作了！
很显然，紫后提供了紫鳞鱼人和覆甲鼠人，这两支异族极其擅长地下作业和寻矿挖掘，正是百里郡急需的力量。而作为回报，百里郡能够提供给紫后的东西也十分明白，无论是成品兵器甲胄或是制作兵甲的矿石，都是陇西异族大军最紧缺的战略物资。
向异族非法提供批量军械，这样的交易显然是重罪！
不仅奥斯陆帝国的皇族决不允许，陇西郡周边被异族掳掠过的所有郡府、世家和百姓都无法接受！童小六知道，只要血衣卫出面，搞到胡自季和邹家交易的证据并不会太难，而单凭这一条，足以能让邹公狠狠跌个大跟头！
“晓得了，晓得了！看来我得去金老大那儿主动请罪了，那就麻烦你们在前边带个路吧。”
童小六努力装出一副懊恼的样子来，脸上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