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逆者逆行
奥皇赵束倒下的那一刻，帝都几乎所有的名门望族全在现场，众人一起见证了皇帝之死，从婚礼的极乐世界坠入到了无尽的惶恐惊惧之中。
这便是剑勋城多灾多难的又一次历练的开始，就仿佛赵氏的诅咒一般，被牢牢的嵌套在了剑勋城的每一寸土地。
其实对于皇帝之死，大家早已准备，毕竟赵束这数年来的状况堪忧，加之诅咒之事的流传和帝国连造巨变的负担，似乎这便是顺应天意的早晚之事而已。
而重要的问题是他死的时机是在时最不恰当的场合，当所有人都在为了保护朱韫左晴两位新人，以避免挑起帝国内乱爆发之时，谁也没想到敌人真正的目标竟然是本就行将入土的赵束。
即便是沉稳如钟般的岳东凌也慌了手脚，他明白，帝国自今日起将陷入乱世。
刺杀者的身份确凿无疑，利用传送法阵禁术进入淑芸行宫的，主力是红石城寒士居的死士，其中操控指挥者是朱家长老，完成刺杀的是朱韫的追随者杨炯，而逃跑的朱韫显然是起到了吸引护卫注意的巨大作用。
朱家这一次毫无疑问是刺杀的主使者，这让岳东凌有心替红石大公朱厉开脱也无济于事，帝都内迅速掀起了声讨红石大公的愤怒浪潮，所有人都将罪恶归于朱家，并请求帝国和教宗对红石郡进行惩戒！
战争是最好的手段，却也是真正执掌兵权者最忌讳的方案。
赵中堂、赵日天、赵青琮三位赵氏精英分别掌控着拱卫帝都的三大兵团，这在一刻意见再次保持了一致，在加强戒严防卫的同时，号令全城全军保持克制，防止出现哗变。
然而第一份预警的战报当晚便来到了帝都，在三江郡，锦湖军对长排军发动了突袭，将三江郡北部联盟控制的水路交通抢了过去。
稍稍懂得当下局势的人便知道，正在百里郡与邹家苦苦协商以求同行的雷刃军团，必须借道长排军的地盘才能通过三江郡，而锦湖军毫无疑问是靠在查伦水军一边的，雷刃军团虽然已经和塔罗国签订了停战协议，但这并不意味着喆罗的弟弟会买账，他们只能选择绕行。
这样一来，雷刃军团前进的速度将进一步被严重迟缓，这样的做的目的便很明确了，就是防止雷刃军团参与到帝国内乱的战场中。
由此可以推断出来，朱家势必会在近期在战场上向帝都发难，而随着接踵而来的各路军队的异动也不难判断出，这个时间表只会提前。
没有任何犹豫，荣耀骑士团也被迫开始在帝都南境驻守防线，而赵青琮的城卫军则分兵帝都两侧，防止敌人迂回突袭。
赵蓉被关押在骑士团驻地的特殊牢房里，这是专为身份尊贵的女性囚犯准备的牢房，无论是设施家具，还是饮食保障，都与行宫一致，其目的只是为了限制囚犯的人身自由。
左晴虽然智慧过人，但毕竟是没有觉醒法则的普通人，谁也不会料到她会逃走。
更多的现场的宾客则认为左晴也是受害者，她和左家都是朱厉利用，从现场朱韫逃跑时将她舍弃便是最好的证据。
而赵中堂却猜出了其中缘由，也正是他坚持要将左晴收押，即便是眼前这如此奢华的囚牢，赵中堂也认为是极其必要的。
“其实不用你解释，我也明白朱韫会丢下你的原因，所以不要试图和我说假话。”赵中堂抽出时间来探望左晴，是希望从她的口中探知朱家的下一步打算。
“所以你也没有必要向我隐瞒什么，对于抛弃你的人，对你来说应该也是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吧。”
左晴苦笑：“你也不用多费心思套我的话，其实昨晚你安排南宫雪来见我，我便知道了你们开始怀疑我和朱韫，所以我想说的话昨晚便已经说完，理由也好，目的也好，都在其中了，中堂兄如此聪明，一定明白其中的深意吧。”
赵中堂心中暗道厉害，这‘铁面蔷薇’的心智心机果然不同凡响，不但早就洞悉了自己的结局和南宫雪探视的目的，更在眼下如此困难的局面依然能保持足够清醒的头脑。
“左晴小姐，你不会以为自己真的可以脱身事外吧，如果你认为我没有证据质证你，便做好了事后被左相接走的打算，那恐怕你就要失望了。”赵中堂加重了自己的语气。
左晴冷笑，平静说道：“在这里就没有必要说那些废话了，还是问你想问的问题吧，昨日的事情让我也很疲惫了。”
“朱韫的打算，朱家的计划，如果我没猜错的，应该是完全不同的计划吧？”
左晴慢慢点头，算是承认了。
“朱家的动作明显，大张旗鼓，目的便是要挑起战争，如果按照岳相的说法，朱厉有心讲和，那这次的行动，就应是朱家长老会的逼宫之举。”赵中堂徐徐分析道。
“如朱韫则不同，在朱家长老会的计划中，他是需要被牺牲的目标，而在他自己的计划里，则是要利用朱家的阴谋，将祸水东引，刺杀皇帝后，将帝国的矛盾彻底激化，然后让帝都和红石郡陷入残酷的内战中。”
赵中堂叹息道：“不得不说这是一步好棋，且不说朱韫这手借力打力、金蝉脱壳之法的精妙，单说这结果，我便是明明知道它的阴谋，却依然无法阻止！眼下看来，帝都和红石郡的战争已经无法避免！”
“而现在需要知道的是，朱韫的计划，他绝不可能挑起如此大的事端后就逃之夭夭，他一定会留有后手。”赵中堂盯着左晴，希望能从这个冷峻美人的嘴中套出有用的线索。
左晴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朱韫真的没有和我说过任何计划，包括今天的刺杀，除了最后逃脱的环节他对我说明过，并且也并没有按照计划执行外，我甚至连亲手刺杀陛下的那个年轻人也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从朱韫日常的交流中，我也能多少判断出一些他的想法。”左晴话锋一转道：“譬如他将这次行动称之为‘逆者之战’，从字面的意思我认为他拒绝了朱家对他的安排，不想做一枚被牺牲的棋子，所以便成了逆者，所以与其说他是挑起战争的罪魁祸首，倒不如说他是为了自保求生的逆者。”
“逆者之战”赵中堂喃喃自语。
“所以，他所能依靠之人，也必然如同他一般的逆者，譬如协助他进攻和逃脱的天道宫余孽，譬如说可能会接应他逃跑的某方势力。”
看着左晴锐利的眼神，赵中堂的思路豁然开朗。
“三江郡的锦湖军！”赵中堂击掌说道：“发动政变夺取了锦绣城的南宫奇父子，以及痴心水军航行背弃了草原习俗的查伦水军，他们都是如同朱韫一样的逆者，而且有了天道宫余孽的撮合，这些人走到一起便是迟早的事情！”
左晴见状便转过了头去，不再说话。
赵中堂毕竟也是有着‘风流书生’雅号的儒将，对于左晴这般美人更是有着天生的怜悯，心中一动，便多问了一句道：“那小姐呢，接下来是打算在这里坐山观虎斗喽？”
“昨日我便和南宫雪说了，虽然我和朱韫注定会走不一样的路，但绝不是坐享其成。”左晴转过头微笑道：“如果这将是血色大陆历史上载入史册的事件，我可不希望我会以现在的身份成为其中的配角。”
赵中堂心生触动，大致明白了左晴的打算，但想了想还是没有点破。
“也许这是件好事！”赵中堂在离开牢房时，便是这样想的。
当天夜里，左晴便被人救走了。
谁也没想到，鼎鼎大名的荣耀骑士团的牢房就这样容易被人攻破了。
救人的是李三疤，他率领着左晴从佣兵协会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攻破了骑士团的牢房。
一方面是因为骑士团的大部分人员都去了前线，另一方面是因为特殊女囚的软禁牢房并没有安排在重兵把守的区域。
当然，实际的原因却是更深层次的，左晴在帝都的这数月期间，在左士凡势力影响的官员之间，早就打点好了各路关系，以至于当她想离开的时候，只需要让李三疤做做劫狱样子即可。
而事实上，她原本也并没有这么早离开，因为一但逃狱，她便再无返回剑勋城的可能，所以她还想多待两日，只是为了多收集一些帝国皇权新旧更迭的情报而已。
但今晚赵中堂的到访让她嗅到了危险，这让她意识到更大的危机可能会出现在即将爆发的战争中，她需要及时执掌山南新军开始自己的计划。
李三疤一如一贯而来的可靠，即便是左晴始终没有真正的信任他，但至少在目前所有的行动中，李三疤都完全的完美无瑕，左晴的冷面也难得的朝他露出了感激的微笑，这对于熟悉左晴性格的人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今日赵玄已经正式开始主持皇室的紧急会议，据说虽然没有说服赵氏长老会的决定，但他的陈词发言还是博得了所有人的肯定。”李三疤低沉向左晴禀告。
左晴点点头，她渐渐明白，这个突然蹦出来的赵玄也是令自己心中不安的重要因素之一，正是因为这个零号皇子的横空出世，才让本应崩溃的赵氏皇族稳定了下来，仿佛是一面可靠的旗帜，让剑勋城有了希望。
“现在，我们也成了逆者！”左晴突然看向李三疤，冷声问道：“就和你当年杀死李家长老的独子，逃出北川郡一样，即将沦落为逆者，在乱世中求生。到了如此境地，你还打算一直跟着我吗？”
李三疤咧嘴一笑：“为什么不呢？毕竟岁数这么大了，我也懒得再找东家了，反正我也是进不了宗籍庙堂的人，还能有什么顾虑。逆者逆行，自主我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