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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唐斩献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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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墨满脑子的浑浑噩噩,从头到尾不知自己是如何应付过来的,待被姐姐拉着在水玉城最好的客房里坐定,仍仿佛飘在云雾中。

    不过才半年的时间,他从三线世家没落旁支的少门主,变成了皇帝陛下的便宜义子,从先后坐过陶园和皇宫死牢的阶下囚,变成了水玉城中身份最尊重的客人,这些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唐墨心中百味杂陈。

    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似乎并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但身边总是围绕着那些才华横溢或者早已名满天下的英才美人,自己却像一片无根无势的浮萍,在大浪大滔中被一次次拍在了浪头峰尖,虽然看到了无限的风光,实际却与自己没有半点瓜葛。

    “要不姐姐陪你出去散散心,这城里这么多好玩的地方。”唐依想减轻唐墨身上的负担。

    唐墨望了一眼门口,摇了摇头。

    “我感觉自己就是块磁石,走到哪里都会把麻烦引来,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呆着,等明日金仙儿到了再说吧。”

    唐依只好点头,虽然她很想去逛逛城里的商铺,但世家女儿凡事都习惯听从男子的决定,她也是个很传统的女孩。

    “不过,说不定呆在屋里也会有麻烦找来,或许出去走走也不错。”唐墨看出唐依的失望,急忙改了口气。

    然而,话音刚落,就有人敲门,唐墨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开门一看,竟是位久违的熟人。

    “你是,唐斩?”

    正是鹰门唐斩,一身紧身劲装,背缚长刀,黑色眼罩护着那只在墨谷兽潮中失去的坏眼。

    “唐墨少主,进一步说话!”

    唐斩看起来有些谨慎,进屋后待了几秒,又突然开门回头向屋外张望,确认没有人跟踪偷听,这才安下心来。

    唐墨被唐斩的谨慎所感染,说话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压下来,问他出了何事,唐依知趣走入里屋,留两人单独交流。

    “少主,你可还记得在墨谷兽潮中见过的那些‘血陶俑’?”

    唐墨点点头,他当然记得。那是塔伦赫连家族的独门法器,专门用来伪装异兽气息,用来驱赶或者围猎异兽所用。唐斩丢掉的这只眼睛,正是因为天道宫利用血陶俑围猎六臂魔猿,导致墨谷兽潮异常提前才发生的意外。

    “我们三兄弟现在手里有个任务,随着调查的深入,我们发现了很多不得了事情。其中便涉及到一批来路不明去向也不清的血陶俑,我能够感觉里面藏着个巨大的阴谋,我害怕这件事情可能会对墨谷城不利,正巧听说你来了水玉城,就赶紧来汇报。之后我们还会继续跟下去,但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你便告知我们鹰门的唐星少主,也不至于断了线索!”

    唐墨听到这里,表情也严肃起来。

    “这事说来话长,你听我慢慢说。”

    原来,数月前唐斩三兄弟回红泥岛注销佣兵任务,打算金盆洗手去墨谷城养老,但却被一单本地的高额悬赏任务所吸引,三兄弟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再做最后一单。

    “这任务是公开发布的,但内容却是保密进行的,接任务的人不少,但彼此之间都不敢相互联系。原因很简单,发布人是水玉宫宫主龙音,而调查的对象却是佬湖水寇和红泥岛佣兵行会,接手这样的单子,一不小心便会得罪这两大势力,而非本地熟悉情况的佣兵又做不好这单活,所以像我们三兄弟,正好打算收手归山,当时便觉得这任务简直就是给我们量体定制的一般。”

    “其实任务本身倒不复杂,是龙音怀疑有水寇利用地下水道潜入了玉泉宫,所以委托我们在外围进行调查,要找出能够通过地下水道进入城内的秘密通道。但随着我们的调查,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远超过了我们的想象,其中还发现了很多额外的情报,水玉宫的‘军师’酒姑因此给我们发了额外的奖励,报酬十分丰厚,让我们根本无法拒绝。”

    说着说着,唐斩的神色开始凝重起来,仿佛陷入了沉重的回忆。

    “但参与调查的人却越来越少,并不是退出,而是被人杀人灭口!我知道我们一定是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那些真正掌控着地下黑暗力量的势力,能够把我们像蚂蚁一样轻松碾死!若非因为这批血陶俑,我们也早就放弃了。”

    说着唐斩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图,一张皱皱巴巴的栀皮地图。

    “这是我们三兄弟绘制的三江郡地下水道草图,虽然并不全面,也很潦草,但却能大概勾勒出整个地下水道的分布情况!”

    唐斩小心翼翼的把图交给唐墨,后者可以从对方颤抖的手中体会出这地图的珍贵和危险!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地下水道几乎覆盖了整个三江郡?!”

    唐墨眼睛都看直了,这意味着整个三江郡的地下到处都是地下水道,如同镂空的壳子般,外表看起来平安无事,内里却是千疮百孔。

    “岂止是三江郡,你再看看这几个地方!”唐斩伸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

    “北通北川,东连百里,南入森林,地下世界早已是四通八达!”

    唐斩顿了一顿说道:“其实地下水道与北川、百里相通并不是什么秘密,那些秘密走私的违禁货物,频繁的出现在红泥岛的黑市里,正是因为如此,大家都心知肚明。而这次我们调查的重点,却是水玉城的外围,为了找到龙音所说的进入玉泉宫的密道,我们不得不在靠近魔语森林的这一侧进行探险,而问题就出现这里!”

    “这里虽然也有地下河,但却并没有人类能够进入的通道,地下河水流很急,且在高位运行,除非闭气进入水中,否则根本无法探究地下河的流向和分支。但是少主你也知道,这地下河通往魔语森林,正常情况下连陆路都不敢深入的地方,在那漆黑无尽的地下河中,更不可能有人会尝试进入的。”

    “我们无法确认通往城内的密道是否存在,但确实发现了一些特殊货物运抵地下河道而消失的情况,这其中便有从塔伦秘密运来的血陶俑。很显然一定是有人用特殊的手段,能让这些货物安全稳定的通过地下河!”

    唐墨立刻明白了唐斩的意思,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是天道宫?!”

    唐斩点点头,这也是他的猜测。“我在城内调查,并没有发现血陶俑的踪迹,所以怀疑在水玉城内有人正在和天道宫进行合作,而且是长期稳定的大额交易。”

    “这些事情你也向水玉宫报告了吗,她们有没有派人在城内搜查?”

    唐斩摇了摇头,犹豫道:“这事情并不是原本的任务,只是与墨谷城有关而已。而我也不敢再多事,那些频繁汇报任务进展的人都死了,为了我那两个兄弟,我不得不小心一点。”

    “然而,有一点却不得不让我担心。最近通过地下水道进入城里的物资中,有大批塔伦花氏的火雷法器,数量之大足以炸平半座水玉城!如果真的是天道宫在背后做手脚,意图对在这里制造爆炸袭击的话,恐怕水玉城会死很多人!”

    唐墨立刻想起了东林道的惊天一爆,那死伤逾千血流成河的惨剧,几乎成了奥斯陆帝国甚至整个血色大陆历史上的最暗时刻!

    “我打算明早就去向酒姑报告这件事情,但……”唐斩犹豫了片刻,说道:“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我希望我那两个兄弟能够跟着你,至少你这边的安全保卫要好一些。”

    的确是这样,唐墨这行人因为全是来自帝都的贵客,所以水玉城也安排了最好的护卫,虽然这些护卫的实力未必很强,但总比那些三教九流人员混杂的地方好。

    “要不你也跟着我们吧,相互都是个照应。”唐墨劝道。

    唐斩摇摇头:“那样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我不想拖累你们。”

    唐墨听了苦笑道:“我的麻烦从来就没少过,不差你这一件。不过说到麻烦,我这还真有一件事情,或许和你的事情有关系。

    唐墨将王娜拉的计划说过唐斩听,后者也是惊奇不已。

    “我不知道禁术塔的面子能有多大,但是要想说服龙音配合你们进入水玉宫的地下密道,我觉得一定很难!”唐斩耸了耸肩,苦笑说道:“那个女人,对男人没有一点儿好感,肯定不会让你进去的。据说自己曾经被男人抛弃过,所以严禁水玉宫内的女性恋爱,你可以看到这城里的游客可以随意花钱买女人行乐,但就是不能带出城,这附近的水寇和佣兵都在背地里喊她‘石娘子’,就是说她铁石心肠的意思!”

    唐墨听王娜拉说过龙音的往事,知道唐斩所说应是真事,当年龙音在帝都输给国牝公主,被李白拒绝,估计因此由爱转恨,这是桩注定悲剧结局的情债孽缘。

    但如果是这样,恐怕王娜拉的计划就注定不可能成功,唐墨不由陷入沉思,他看了看手中的地图,又看了看唐斩,突然觉得这两件事情能够联系在一起或许并不是巧合!

    水玉城内热闹非凡,每年的年终盛典都是这儿最忙碌最繁华的时刻,来自大陆各地的舞馆舞姬都会汇聚于此,包括支持她们的拥趸粉丝,同样都不会错过这个一年一度的狂欢盛宴。

    花雷与沐骆伽从帝都出发开始,就一直为自己喜爱的舞姬争执不休,花雷自然是支持心中的女神枫姬,而沐骆伽却是金仙儿的忠实粉丝,这点让周围的人都颇感诧异。

    而沐骆伽从最初开始喜欢金仙儿的理由,竟是因为她和尹米尔女王长得很像,这对于没有机会见到女王陛下的人难以理解,而对于了解此中缘由的唐依,却多添了一层担忧。

    随着金仙儿的发育成熟,她的面貌气质越来越像她的母亲,即便没有证据指证,恐怕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会发现其中的端倪,就譬如眼前的这次盛典,那些从圣林圣城远道而来的世家权贵们,说不定就会有所察觉。

    花雷行事火爆,沐骆伽性格犟拗,加上王娜拉在一边煽风点火,彼此都互不相让,边上有好事的游客起哄,那就去买金筹分个高下啊。

    不单是他俩,但凡有人因为支持舞姬的事情发生了争论,最终都会有人劝他们用金筹来解决问题,那金筹是水玉城独家制刻,专门用来支持参加盛典的舞姬,关系到舞姬每一轮的出线资格和最终胜负,十分重要。当然,这金筹也价值不菲,每天限量发售,单价万金,是财力的绝对象征,所以在盛典期间想要为偶像加油,没有足够的财力可是不敢随便发声的。

    花雷和沐骆伽都是各自家中有分量的年轻后备,花钱的问题上从未受过委屈,但在水玉城,见到这样的阵仗,才知道自己仍旧不过是个弟弟。

    花雷的经济实力比沐骆伽要好些,抢在前面先拍出两万血币的现票,这在别处都是难得一见的大手笔,在这小小的售筹阁却仿佛是司空见惯,伙计接过现票,验明真伪,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就把现票随手丢进了票匣子。

    “塔伦花氏花雷,赠红叶坊彩额枫姬金筹两根!”

    售筹阁里的十几个伙计们齐声吆喝,虽然整齐一致,声音却毫无生气,全是一副例行公事的无聊面孔。

    只见后面案牍上的匠人取出两根金筹,用刻刀在筹面的玉片上刻下了‘枫姬’的名字,而另一边的执笔先生则剪下一条红绸,在上面端端正正写了‘花雷’两字,最后是位侍女用红绸将两枚金筹缠起,上端露出‘枫姬’字样,下面留出‘花雷’名字,然后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了壁架的托盘里。

    伙计如同背诵经文般对花雷说道:“枫姬彩额若是三日内能筹满百筹,便能晋级下轮,您送的金筹会在她登台表演时摆在台前,当然买的越多便越显眼,便更会得到枫姬姑娘的青睐和感激,所以还请公子继续支持枫姬姑娘!”

    花雷看向那壁架,果然已经摆着几十个托盘,前头的十余个金盘是彩额专用,很多都垒满了金筹,至少数百根,而眼看枫姬的那盘,才不过三四十根的样子,显得十分寒酸。

    “给仙唐馆的金仙儿买五根!”沐骆伽挤开花雷,朝着伙计喊道:“我没带现票,我用信物证明身份,回头你们可以派人去找我爹取钱。”

    花雷在旁边瞪大了眼睛,心道这样也行?

    但看那伙计查验信物,然后找沐骆伽登记画押的熟练操作,花雷这才知道绝大多数金筹都是这样质押卖出的,反倒是掏出现票来买的人少之又少。

    “那不行,也给我再来五根!”花雷可不想落在沐骆伽后面。

    “我也要买五根!我买我自己!”王娜拉突发奇想,按着花雷的肩膀连蹦带跳在后面叫嚷着。

    售筹阁的伙计装模作样的看了看舞姬的清单,然后毫不犹豫的喊来护卫把王娜拉轰了出去。

    这三人正在嬉闹,入口处突然传来了嘈杂的吵闹声,原来是两位江湖大佬也因为支持的舞姬发生了争执。

    和花雷与沐骆伽的小吵小闹不同,大佬们的身后可是都跟着数十人的手下,刀剑锤棒明晃晃的攥在手里,清一水的江湖打扮,面色凶恶,张口便是恶语。

    其他排队买筹的游客都被这群恶人赶走,四散而逃,而王娜拉等三人却被堵在了柜台边上,只见两边的凶人哗啦啦散开,将这柜台入口围成了铁桶一般,两位江湖大佬对峙而立,一张黑脸,一张红脸,。

    “是连环寨的黑麻子李太仓,还有红泥岛的浪头锦童小六!”花雷听到柜台里有人叫了一声,回头一看,所有伙计都凑到了柜台前看热闹,个个眼睛放光。

    “童小六!你把棑子泊修过界,非要压我一头,看在鬼鲶军师的面子上,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但今个你哥哥我给相好的买金筹,你居然还想插队,是不是就太不知好歹了?!”

    黑麻子满脸横肉,麻子不多,但面色确实很黑,明明实在发怒,却看起来如同微笑,叫人忍俊不禁。

    对面的童小六脸色通红,是在水上风吹日晒的结果,但他那浓眉大眼要比黑麻子好看太多,而且一身腱子肉也是刚烈勇武,身穿锦衣,腰缠锦带,这便是他那浪上锦名头的由来。

    童小六的兵器是一对链子勾,挂在胳膊上哗哗作响,摇了一圈轮在地下,倒是把黑麻子吓了一跳。

    “李麻子,棑子泊这事和鬼鲶没关系,那水道人人都走得,没有规定谁铺三里谁铺四里,都是为了接锦绣城的货,南宫家愿走谁的泊子那是南宫家的事,你要是非挣个你长我短,那也不用拿鬼鲶说事。他那两条腿加起来也没我这胳膊粗,要比狠你来找我就行!”

    两人也忘了抢金筹的过节,直接争起佬湖里的买卖,双方手下挥舞着兵器叮叮当当便碰到了一起,也不知道谁先叫了一声,两边立刻都玩命般的冲向对方,上百人立刻扭打成一团。

    花雷和沐骆伽看的发呆,纵然花雷也是个暴脾气,但也没傻到和这上百人的水寇混战过不去,两人悄悄的俯下身子,准备从边上溜走。

    不料那王娜拉却兴奋不已,看的热闹也就罢了,竟挥舞着拳头大喊加油,却又不知是在帮谁。

    两边的水寇都瞪向三人,立刻便有人提刀冲了过来。

    “作死啊!”

    花雷和沐骆伽对视无语,心中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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