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魔械袭营
绿盟各家商号都有强者存在,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身在此处。
绝大多数强者都会跟随商队行走,护卫商队和保护重要货物才是他们的首要职责,毕竟谁也不会料到竟有人会胆敢袭击帝都郊区的绿盟主营。
即便如此,还是有十几名绿盟的强者站了出来,在四臂魔械冲击的方向上组成了最后的防线!
在他们的身后,数百名忠心护卫也顶着水弹走出了掩体,这些人有的出身绿盟商人世家,有的则是军人或者佣兵退役而来,甚至还有不少改名换姓的逃犯和输光了祖业的赌徒老赖,他们的籍贯来自帝国各地,武学法技也道出多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秘密,几乎没有人的经历是相同的。
而唯一相同的,他们都是战斗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他们很清楚面对四臂魔械这样的陌生强敌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他们不会盲目卖命,也没有骑士们视死如归的荣耀枷锁,但如果因此而小看他们的战斗力,那无论是谁都要吃上一个大亏!
事实上,在魔械的眼中,人类中的普通武者和法士并无区别,那些法则能力与刀法拳术也没大差别,虽然法则能力的变化要多一点,突然性要更强一些,但因为人类法士使用能力有恢复期的限制,所以有时反倒不如普通武学更加可靠。
所以,在与魔械这种耐打抗艹的强敌面前,即便是高魄法士,仍然需要有很高的武学能力才能与之抗衡。
而绿盟武者更让外人为之称道的,是他们在面对强敌时的配合技巧。
因为人数的优势,绿盟武者在战斗时,往往可以拥有‘全职武职’和‘全系法职’的完美对战配合编成!
在武职中,不仅拥有长于防御的‘御卫’、负责近身战斗的‘战武’、能够远程击杀的‘远攻’、分别掌握潜行侦查或是暗杀技巧的‘斥候’和‘刺客’,也有因为法则能力而新涌现的各种派系的‘控制者’。
譬如唐墨曾在宗祭比武上轻松破掉三人联防,而被长老认定为拥有超过三阶战武水平的口头评价。
又譬如朱韫和石公戋则早已在各自军营的武职定级中,分别通过了战武五阶和御卫三阶的考核,帝国军方的认定资质与佣兵协会的证明是拥有同等效力的。当然,这个水平虽然受益于他们的法则血继天赋,但也远远超过了他们四魄和一魄的法则觉醒级别,从侧面说明了两人在普通武学方面的成就要比法魄修炼程度更高。
而在法职的分类的方面,虽然仅有‘魔战’、‘御法’和‘控魂’三大类,但因为法则能量涉及到十余种属性分类,所以法职的实际区别要比武者档案中记载的更为复杂,往往只会作为武职的补充来二次定位武者在战斗中的具体分工。
像眼下这种大规模的团队作战,任何人都无法做到面面俱到,所以每个人只需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完成自己的任务,将防御或者击杀交给伙伴就可以了。
绿盟中人数最为庞大的自由佣兵和职业护卫,都是武职定级考核的热衷者。
因为定级准确的武者身份,不仅能给自己带来雇佣的合同,更重要的是让队长和伙伴知道如何安排战术,明确自己在战斗中的定位,这是事关生死的事情,极少有人会作假欺骗。
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绿盟武者甚至要比帝国军人更擅长武职体系的配合,更熟悉其中的技巧和奥妙。
这才是绿盟武者的强大之处,在拥有人数优势,并且配合有序的战斗中,他们可以轻松做到以更低的损失来击败强敌。
集结完毕的绿盟强者立刻尝试性的与魔械在正面进行了一次硬刚,迎住连续劈下的铁锏和铜锤,将魔械的突进拦了下来。
他们身后的普通武者们立刻找到了自己的战斗定位,无需专人指挥,所有人都会以自己擅长的方式对魔械进行各种有效的打击或控制。
有人以长兵架住魔械上路的长刀和吴钩,远射的弓弩虽然破不了它的铜皮木甲,但连续不断的法球压制倒可以迟滞魔械的动作,再加上两侧有人不断攻击魔械的下盘关节,七八人一组的合作配合终于将魔械无脑攻击的强度给降了下来。
不知是出身哪家商号的硬功强者,终于寻到近身的机会,一刀砍进魔械的前臂腋下位置,刀身暴起雷芒,竟有雷蛟嘶鸣而生,径直窜入魔械体内,那强者听到其中传来古怪叫声,魔械似癫狂般抽搐不停,片刻后终于失重倒地。
后面立刻跟上一群绿营后生,抡起各种重兵巨铁雨点般招呼在魔械的双腿上,几个来回终于才将其彻底砸碎瘫痪。
有了这般胜利的例子,其他与魔械鏖战的小队也纷纷效仿,但毕竟强者有限,得手者寥寥其数,更多的却是因差之毫厘而凭添的伤亡。
又有擅长身法的刺客摸到魔械身后,巧手翻飞射出铁链锁住魔械双踝,然后以短刃插入地面将铁链锢住,心中默念法则,立刻有土系能量挟着飞砾沿铁链蹿附,魔械想要施力挣脱,铁链却越锁越紧,不断升起的土芒竟将魔械半条腿全部覆盖,幻化成层层锁链,以磅礴厚土之力,将魔械死死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而那刺客也未得善终,行动受限的魔械身后突然从腰间射出一条铁尾,长约三丈有余,以角刃铁片环环嵌套制成,瞬间刺进了刺客的胸膛,听着如同吱吱磨牙般的金铁摩擦声,铁尾抖动着穿透了血肉之躯,然后将尸体重重的甩到了远处。
刺客的死相太惨,其他绿盟武者也顾不上感叹,所有人都已经陷入苦战,魔械虽然数量有限,但人力同样消耗巨大,更何况还有无数音爆蛤蟆在肆无忌惮的疯狂助攻。
绿盟武者十分清楚,眼下的局面继续僵持下去,恐怕要两败俱伤。
但对手是魔械,那是不怕死的杀人工具,毁了便毁了,是没有任何犹豫可以拿去牺牲的傀儡。
而绿盟损失的却是活生生的生命,是各家商号的底蕴和宝贵战力,即便是坚持到最后的胜利,所付出的代价也必然是各家无法承受的。
现实残酷,绿盟人却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所谓死战,不是求死,更不是视死如归,而是无路可退。
八角帐篷内,原本胆怯的教育大臣终于冷静下来,所有文本已经敲定,文书正在誊写修改后的正本,两边的大佬手中摩挲着墨笔,焦急等待着在最后的文书上签字。
大家都明白,如果此刻停下来,那便是让敌人得逞达成了目的。
时家家主可以猜的到,对手如此大举进攻,极有可能是藏有后手的,依他的江湖智慧去分析,已经怀疑到城门可能也出了问题。
时间十分宝贵,所有人都在给八角帐篷里的大佬们争取时间,付出的是绿盟人血与生命的代价!
酒吧内,实力不济的绿营人躲藏在这里,关注着外面的变化。
唐星看到四臂魔械若有所思,待看到那灵活的铁尾,联想到之前酒客说过的情报,他已经可以笃定这魔械之中必然藏着他要寻找的六臂魔猿。
唐星将给唐墨的留言和小费交给酒保,决定立刻去探查南岸的木工所。
他很清楚,如果这些魔械真的是来自那山谷中的木工所,那么现在无疑是最好的潜入机会。
作为擅长情报的鹰门鬼才少主,唐星绝不会放过这个稍纵即逝的良机。
就在唐星立刻酒吧不久,那找猫的落魄老汉从酒吧后厨中偷偷钻了出来。
看着河面上四处犹如狂魔乱舞般的音爆蛤蟆,那原本颓废的面容上浮现出冷峻阴沉的惊人气势。
宽阔的越谷河河面上,突然空气被搅动起来,无风起浪,浪高三尺,无声无息之间,数百米的距离上,河水竟然停止流动,被硬生生的断成了四截!
河水断流之处,法则紊乱,气湍成旋,附近的怪蛙纷纷失重被吸扯进来,然后瞬间被绞裂成碎,如同酒吧后厨不停作业的红肉砧板,漫天血雨,遍地狼藉!
肖宁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轻声说道:“团长大人的三日月斩,又大材小用了。”
(赵家长老旁白:狗屁三日月斩,赵家没有这种奇怪的名字,明明是月轮斩,赵日天那小子将一斩变三斩,就自己起了奇怪的名字!不光是月轮斩,所有的名字他都要加个‘日’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从小就修炼的是童子功吗!)
在越谷河畔,绿盟营地里人类武者展开了反攻。
肖宁大骑士长率领骑士们冲在最前面,没有了音爆蛤蟆的水弹干扰,反击的攻势成功的压制住了魔械的突袭。
乔装成落魄大汉的团长赵日天,甩开膀子在河边疾走,周身烈风席卷水面,越谷河波涛汹涌,倒卷三尺水帘!
那些幸存的音爆蛤蟆在浪中无法借力起跳,随着浪花在河面起伏,稍有不慎的便会被烈风从水面拍出,随即而来的风刃立刻将之一刀两段!
数百只音爆蛤蟆,之前将整个绿营压制到焦头烂额,眼下却被赵日天一人之力屠杀的四散而逃,荣耀骑士团团长赵日天的威名,名不虚传,令望者生畏!
“我的乖乖!”酒保探出头来,认出这正是刚被自己呵斥过的大汉,心中后怕,嘴上兀自硬气说道:“这猫倌还是个高手啊,就是这身打扮实在是太落魄,估计是个不得志的家伙。”
赵日天仿佛听到了酒保的diss,回头望了一眼,酒保连忙吓的把脑袋缩回了屋子,团长大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不由苦笑连连。
“说的倒也没错,看来我这猫倌的官帽今天算是带实了。”
说话间,从他上衣袍内,一只雪白的老猫从胸口处探出了头,喵呜一声以示抗议,嘴角处分明有刚刚偷吃鱼腥的痕迹。
赵日天双目一瞪,那老猫白毛炸裂般惊起,紧忙又缩进了团长大人的怀里。
世间万物皆有序,一物降一物,哪怕是人与猫。
但用国牝公主今早的原话来说,那是恶猫自有恶人磨。
“我那老闺女,非得要靠赵日天那样的恶人来才能降住喽。”国牝公主派人给赵日天传话,她所说的‘老闺女’就是这只每隔两三天便要闹上一次‘失踪’的白色老猫。
眼下的季节正是越谷河鱼获丰收的时候,宫内早已饕餮成名的‘老闺女’这是踩着时节准点来渡口开荤的。
肖宁对上峰的糗事心知肚明,所以继续佯装没看见不认识,给老大留面子,就是给自己留活路,肖宁心中憋着笑。
骑士的冲锋威力十足,虽然冲刺的距离并不充分,但肖宁的神圣冲锋还是一枪便击退了当面的魔械,骑枪挑着魔械的半边残甲,将魔械的肩头开出个大窟窿,在他身后,两名骑士一左一右立刻冲上补刺,又分别卸掉了两侧的上臂木甲。
肖宁回望魔械残躯,发现其中竟有只六臂魔猿被固定其中,数不清的木楔子嵌进魔猿的身体和四肢中,头部也紧紧的箍着蚀刻有阵纹的金属头环,因为刚才的攻击,魔猿有两只手臂随着木甲被骑士挑断,明明应该十分痛苦的魔猿,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两眼空洞,浑身颤抖,鲜血汩汩染红了木甲,惨状可怖,而它余下的残肢竟仍还在试图驱动魔械继续向前,。
“活体机关……可恶!”肖宁面色阴冷,咬牙斥道。
说话间,那两只被卸掉的木臂突然爆炸,威力虽然不大,但碎片还是伤了骑士和战马,肖宁见状急忙命令属下后退,话音刚落,那些魔械果然都纷纷炸裂,无论是已经被击倒拆散的,还是依旧还能继续战斗的,所有魔械全部开启了自爆,营地内响起一片轰鸣爆裂之声,木甲碎片四溅横飞,人们纷纷撤开躲避,狼狈至极。
“魔械的肢体、躯干和头部都设置了自爆装置,看起来是不希望这些东西落到外人手中。”说话的是时家家主,八角帐篷里的谈判终于结束,双方各执约书走出帐篷,面对一片惨淡的战场,还依旧保持如此定力,时家家主算是能镇得住场面的绿盟真正领袖。
肖宁和麾下骑士们重新回到教育大臣身边,包扎急救,警惕的望向营地四周,谁也不确定是否还会有新的敌人。
“能使用这种禁术的,除了天道宫,不会有其他人!”肖宁解释道,话虽然是向时家家主所说,却也是向教育大臣提示示警。
“只是属下想不明白,天道宫如此大费周章,冒险在绿营发动袭击,难道仅仅是为了干扰谈判?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希望大人明察!”
远处的河面上,赵日天一路狂奔人变不见了踪影,肖宁晓得他那身装扮是不好意思露面的。
只有酒馆里的伙计从后厨中跑出,大喊着偷鱼贼,原来除了被贼猫偷吃的鲜鱼,厨房外晾晒的咸鱼干也少了一条。
那三日月斩,竟是用咸鱼干砍出的!
“贼猫,贼汉子,管你甚人,再来一定打断恁俩的腿!”
皇宫内,一卷珠帘后,国牝公主正在沐浴更衣,外面立着她的心腹侍女,手中捧着把古怪长剑。
“这是塔伦交流生的领队鲜于彤送来的礼物,说是阴沉石做壳,玉髓灌注剑心,挂在屋内能驱邪避瘟,我看全是他们巫神宫的噱头,瞧着贵气,其实没什么大用。霖姑,待会儿赵日天来了若是再作怪,你便用这符剑打断他那条腿!”国牝公主声音微倦,嗔中含笑。
霖姑从小便跟随国牝公主,一点便透,但还是掩嘴笑问:“殿下说的是可是中间那条?”
“知道就好,别说出来恶心我。那老狗每次觐见,都故意把他那东西挺出来恶心我,大的吓死人,还自辩是童子功,到时候你下手重点,最好让那东西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国牝公主自己先笑了。
越谷河面上,正抱着老猫疾跑的赵日天,突觉下身传来一阵莫名的寒意,差点跌进水中。
霖姑噗呲笑出声来,应道:“那团长大人就得改名字了,小的可担不起这罪过!而且,大人是真心的喜欢殿下,苦守单身追您这十多年了,您就一点也不心动吗?”
珠帘后面安静片刻,幽幽的传来的国牝公主的叹息。
“不心动!更何况,我看见他那东西就害怕,躲都来不及,还是让他去日天好了!”
主仆两人正说着私密话,外面又进来一位侍女,低声报告。
“禀告公主,全公公回宫了,正在皇后那里回禀,说是岳东凌大人的第十房妾室赵熙在庆生宴上遇刺身亡,皇后听了雷霆大怒,要血衣卫严查凶手!”
国牝公主幽幽的声音从珠帘后传了出来,“抓到刺客没?”
“抓到了一名刺客,其余的刺客都被血衣卫就地正法,没有逃脱。”
“抓到了一个活的?”公主的声音中明显充满了诧异。
“是的,已被全公公安排押往陶园死牢,等候审讯。”侍女顿了顿,声音低下来,轻声说道:“皇后好像想要把刺客押到宫里来亲自审讯。”
帘子后面半晌无声,许久之后,终于听到了国牝公主冷冷的声音。
“让全珙立刻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