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暴走
黑翅翼妖和白羽隼人并没有立刻对地面的人类发起进攻。
虽然它们现在在制空权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看起来并没有立刻开始屠戮的打算。
两只身形庞大的异族领袖从飞行编队中徐徐而出，彼此漠视相对，然后再度望向地面，唐墨偷偷朝着天空望去，感觉到这两位异族大佬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唐墨正在纳闷时，突然感觉到似乎有一种奇怪的声音响起，并直接钻进了自己的脑袋。
这是一种类似金属摩擦的复合音，低沉却很清晰，唐墨能够感觉到这声音在脑子里不断回响，如同有磁性一般，即便堵住耳朵了也丝毫不能减弱。
再望向天空，两名异族领袖似乎是得到了号令，同时动作起来。
黑翅翼妖的领袖仰面大口吸气，然后瞬间喷出，磅礴的风系法则瞬间形成龙卷，裹挟着砂石落到官道的地面上。
白羽隼人的领袖则用两只巨大的羽翼将身体紧紧包裹，再度展开时，白光四射，同样也唤起一道龙卷，和之前的那道比起来虽然移动速度稍慢，但威力更大。
两道龙卷风一前一后，笔直的沿着官道由南向北肆虐，瞬间便追上了四散逃跑的商队，那些没有及时抓牢地面或者固定物的商人和佣兵根本没办法在龙卷风中站稳，连着那些被狂风拆散的商队篷车碎片一同卷上了天空，整条官道上飞沙走石，人仰马翻，几个商队的领队拼命的扯着嗓子招呼伙计们加固货车，但很快发现即便是用尽了力气，却连自己都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不过两位异族领袖召唤的龙卷风似乎仅仅针对官道，官道两旁的建筑和营地并没有遭到狂风的直接冲击，路上的商人和佣兵们很快就发现了这其中的关键，纷纷朝着路边的营地涌来，无论是东林道自有的酒吧茶肆等临时建筑，还是朱狮军团和红叶坊等势力修筑的大型营地，门口处都瞬间堵满了想要冲进去避难的商人和佣兵。
金芙馆的贩兽商队无疑是此刻官道上最大的商队，在龙仄的命令下，无论商队伙计还是护卫佣兵均已经全员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冲锋突围，只有那些装载着巨大兽笼的货车已经来不及加固或者躲避，两百多只被深色罩布盖住的兽笼里，传出了异兽们警觉的嘶吼声，它们能够听到龙卷风肆虐的声音，能够嗅到周围人类溃散的恐惧，能够感受到来自天空之上的死亡威胁。
“目标，红叶坊营地，金芙馆全员突击！”
龙仄的眼神突然从龙卷风转移到了路边的红叶坊营地，刺枪一指，带头冲了出去，在他的身后，数百名银甲骑兵也迅速加速，开始列队冲锋！
在骑兵之后，是刀剑出鞘的步兵和佣兵，其后是引弓扣弦的弓弩手，所有人保持着战斗队形，朝着红叶坊的方向急速突击。
龙仄的命令说的很清楚，不是‘突围’，而是‘突击’！
金芙馆这近千人的部队，此刻并不是要冲进红叶坊的营地里去避难，龙仄是要借这个机会，攻击篷车营地，他要报枫姬夜闯金芙馆的仇！
若不给枫姬点颜色看看，那金芙馆岂不坠了天下第一馆的威名？
龙仄的攻击虽然是临时起意，那他也绝不是鲁莽无谋之人。此刻东林道的混乱局势、异族的攻击，以及红叶坊营门口拥堵的大批避难者，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绝佳时机，而且若能迅速占下营地，还能以营地为依托来抵挡异族袭击，这是一箭双雕的好棋。
金芙馆骑兵的冲锋并没有引起其他势力的更多关注，在这个节骨眼上，所有人都是自顾不暇，毫无疑问这两道龙卷风不过是异族大军的开胃菜，在那两位异族领袖背后，至少两个千人队的飞行军团还没有出手呢！
在朱狮军团的营地门口，几百名溃散的商队伙计和佣兵护卫正围堵着门口申请庇护，那些完全被恐惧攫住心态的商人们甚至开始试图冲击士兵们修筑的拒马围栏。
“朱枪列阵！”
朱狮军团的统领面色铁青，一声令下，所有士兵都挺起了朱枪。
朱枪是慕容世家为朱狮军团特供的制式战争法器，层层叠叠搭在营门口的围栏前，一排排锋利的枪尖微丝不动的指向前方，那些原本想要冲进营地的人立刻刹住了脚，无奈之下纷纷开始咒骂对面的统领和士兵们毫无人性。
终于，天上的异族军团开始动了，所有异族战士开始朝着地面俯冲下来，如同一黑一白两条铺下来的巨毯，仿佛马上就要将整个东林道都盖住了。
唐墨可以清楚的看到黑翅翼妖手里的黑色投枪以及白羽翼人挥动的白芒光剑，从那表面流溢的法则光芒可以判断出，这是两个善于以法则强化能力、远攻近战同样优秀的战斗种族。
它们在俯冲时那铺天盖地的气势和压迫感可以让心理脆弱的人类立刻崩溃，甚至其中还有几个法则武者，他们慌乱的将各种远程法则攻击丢向天空，却连异族的身体都碰不到，直接被军团冲锋带起的巨大罡风轻松吹散。
而这时，唐墨再次听到了那径直入脑的奇怪声音，他可以完全确定这声音并不是来自异族，而在周围嘈杂的环境下，唐墨也无法搞清这怪声的由来。
俯冲的异族军团目标依旧只锁定在了官道上。而此时，因为商人们已经撤离，官道上基本没有人类逗留，只剩下几百辆来不及转移的货车和无数散落的货物。
其中最为显眼的，自然是金芙馆遗落在路上的二百多只巨大兽笼，曾经夜探金芙馆后院的唐墨很清楚，这些兽笼里大多是类似石肩兽、六臂魔猿、巨齿兽、青鬼兽和其他不知名的凶兽。
难道异族袭击这里的目的是为了那些异兽，难道是异族紫后想要解救这些凶兽？
唐墨觉得这个解释说不通，因为异兽与异族在智慧上有着巨大的差距，在凶兽的眼中，异族和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它们只认同本族的兽群生存法则，其他人无论是人类还是异族都很难在战争中驾驭使用普通异兽。
果然，那俯冲下来的异族军团，仅仅是将官道上所有的货车和货堆全部破坏殆尽，包括那些囚禁了凶兽的笼车，然后便再度拉起，重新在高空上集结。
这看起来似乎是在炫耀武力恐吓人类，又似乎是想驱逐人类离开官道，很多人抬头望向天空不知道这些异族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而唐墨脑袋里的怪声越来越响了，暴躁、愤怒、冷酷、嗜血的情绪在不断的涌现出来，虽然不至于失控，但唐墨不得不努力集中精神，克制这些突然出现的负面情绪。
然而，唐墨向四周望去，包括石公戋在内，其他学子似乎并没有受到这种声音的困扰。
奇怪！
唐墨正想要出声向石公戋询问，突然看到天上的异族军团齐刷刷的朝北飞去，头也不再看地面一眼，仿佛他们从未攻击过东林道，只是一次普通的路过。
“北边，那是帝都？！”正在指挥皇子车队躲进树林的黄射面色难看起来，他不相信这两只异族军团敢进攻帝都，但若仅仅是骚扰帝都周围各大世家的庄园、农场和矿区，凭借飞行天赋的优势，恐怕连帝国的骑兵也难以及时救援。
因为身处山坡的背面，视线受阻的黄射并没有看到官道发生的异状。其实，此刻的东林道，真正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官道两旁的原本嘈杂拥挤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了，所有人终于发现，这些重获自由的凶兽竟然全是野性十足的成年竞技凶兽，看到那些凶兽嗜血的眼睛、挂着口水的巨齿、锋利断金的利爪，以及强壮高大的身躯，即便是经验丰富的佣兵和战士也不敢正面抗衡。
而且不仅仅是凶兽，肆虐东林道的，还有上百只暴走的犀角兽。
这些犀角兽原本是商队用于拉车的苦力，因为龙卷风对货车的破坏同样获得了自由，经过异族军团和凶兽的刺激，这些原本已经被驯化的犀角兽们也开始变得的疯狂，它们的野性全部被释放，凭借着厚实的身体和强大的力量四处冲撞，犀角兽的种族天性更让它们在奔跑的过程中不断的集合聚拢，上百只犀角兽挤在一起的疯狂冲击，整个东林道的地面都开始颤抖起来。
但诡异的是，除了零星几只异兽在胡乱骚扰官道附近的人类外，绝大多数异兽竟都朝着东面的山麓冲去，无敌的犀角兽兽群冲在最前面开路，上百只凶兽紧跟其后，眼看着兽群奔驰在山坡上一路断木裂石尘土飞扬而去，那些不明就里的人们都开始暗自庆幸不知道是哪家的倒霉商队替大家引走了祸水。
而那个方向山坡的背面，正是皇子车队刚刚藏匿的树林！
官道上的兽群危机稍稍减轻，唐墨把守的南门却紧张起来，龙仄率领的银甲骑兵直接冲进了红叶坊的营地，肆意追杀红叶坊的护卫，原本躲藏在那里商人和佣兵们不得不四散而逃，送学营自然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队长，怎么办？”石公戋看着从红叶坊营地朝这边冲来的逃难者，不知道该不该阻拦。
说话间，红叶坊营地里突然站起了三个四丈余高的巨人，这些巨人的身躯如同小山般雄伟，身披异域重甲，手舞宽刃重刀，径直冲进了金芙馆的人堆中，撕开了骑兵队的冲击阵型。
只见那如同城门石盘般的大脚跺下来，附近的骑兵立刻被全部震翻，被直接踩到的倒霉蛋更是连人带马都变成了肉酱，深深的嵌进了地里。巨人长臂一挥，重刀在地面上画出一道圆弧，十几个佣兵被巨力卷至空中，惨叫着坠到四处或死或伤。
龙仄急忙勒马后撤，指挥手下散开，经验丰富的骑兵们以高速机动绕至巨人们的弱侧攻击，弓弩手则就地寻找隐蔽然后朝着巨人的脑袋和软肋集火，法则武者们将各种手段全部朝着巨人招呼过去，五颜六色的法则光芒在巨人身上四处开花。
挡在最前面的巨人立刻被射中了眼睛，身上也是秘密麻麻的箭矢，束缚系的法则藤蔓将它的一只脚牢牢的绑在了地上，巨人不得不挣扎着半跪下来。
这给了近战法士机会，一名浑身冒着雷光的金芙馆佣兵冲上了巨人的后背，一道闪电从天而降，裹挟着武者的长剑刺入了巨人的后颈。
巨人惨叫着轰然扑地，一片法则光芒闪烁后，庞大的身躯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地面上却浮现出一具塔伦籍护卫的尸体，后颈部位的致命伤一片焦黑，显然这人才是巨人的本体。
另外两个巨人见到伙伴被杀，立刻分散跑开，庞大的身躯跳出了营地，一边移动一边攻击，金芙馆的部队还是吃了人数密集的亏，几百人拥挤在营地内，巨人每次攻击都能打倒一片，尤其是骑兵，营地内有限的空间让他们难以加速冲刺，骑在马上更让他们难以躲藏。
巨人对敌人主力的成功牵扯掀起了红叶坊反击的序幕，红叶坊的真正王牌，那些藏匿于普通人中的杀手们，开始隐秘的猎杀金芙馆的落单人马，这些杀手的动作干净利落，其中不乏法则武者，他们的能力都是特意培养的专业刺杀技能，甚至都无需显出真身，就能突然的夺取目标的性命。
龙仄终于发现了附近不断死于非命的手下，明白了之前麾下骑兵势如破竹击溃的不过是是些被雇佣的普通佣兵，红叶坊真正的实力现在才刚刚展示开来。
这才是像样的对手！
龙仄非但没有因此而慌乱，反倒兴奋起来！虽然以往他一直被诟病软弱，但他绝不是个只喜欢屠戮弱者的变态。
在他的肩头，两道青灰色的罡龙从法环中喷薄而出，呼啸着朝被锁定的两名杀手轰去，只见那罡龙拖曳着光尾，竟能自行跟踪移动的目标，连续追逐了几个转折后，几乎是同时突然加速，两只龙头如同捕食般狠狠的咬住了猎物，那两名杀手在高速移动中被罡气瞬间炸裂，破碎的肢体和衣衫碎片四散爆飞，鲜血如雨瀑般溅落一地，死相极为惨烈。
唐墨在大营门口将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战场在不断扩大，死伤越来越多，战斗进入了白热化，双方都在不断的分散阵型以寻求更好的攻防优势，而这样很快就把战斗波及到了送学营的门口，那些被困在战场中的普通商人们，除了躲进送学营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公戋，让他们进来吧，去校场划出块空地来集中安置，派人组织好秩序，不要让他们进营后随便乱跑！”唐墨斩钉截铁的下了命令，他知道这样做肯定是和朱韫的指示相悖，但眼下的情况紧急，唐墨认定了救人为大，哪怕是因此而遭到处罚，他也不愿看到那些无辜的人因为自己的犹豫而死于非命。
石公戋眼睛一亮，显然对唐墨的决策十分赞同。
“我亲自去安置，免得惹出其他的乱子来。”
刚跑开几步，又回头说道：“若是那朱韫回头怪罪，我和你一起去抗。”
唐墨听了心中一暖，心道这石公戋倒是个正直实在的兄弟，值得相交。
这时，又是一阵怪音在脑海中直接响起，唐墨闭眼皱眉，一边努力忍耐怪音带来的负面情绪，一边试图分辨感受怪音的来源，终于在几道波峰之后隐约判断出了怪音响起的方向。
就在官道东面的山坡！
唐墨远远望去，只见那山坡上突然腾起了一道百米多长的火墙，拦在了正朝着山坡另一侧冲下去的兽群的前面。
血衣卫当然明白火墙是拦不住暴走的兽群的，所以施放方向有意的进行了扭曲，冲在最前面的犀角兽群本能的朝着火势偏弱的方向不断自行修正，并没有意识到被人为干扰。
但火墙最终还是被兽群强行踏破，虽然犀角兽群被成功引导偏离了方向，但紧跟其后穿过火墙的凶兽却丝毫不受影响，和同样陷入暴走的犀角兽相比，凶兽对预定目标的执念更为强烈，像火墙这样的低阶法则根本无法对凶兽产生任何威吓效果。
“所有人死守树林，保护皇子殿下！”黄射下达了死战的命令，这是血衣卫的使命，也是宿命。
血衣卫训练有素，立刻沿着树林的边缘构筑成层层阻拦的扇形防御。防线前端负责控制减速和削弱敌人，中端施以集火以造成重伤，尾部负责完成最后的击杀，防线两翼阻拦企图迂回包抄的狡猾分子，擅长远程攻击的狙杀者则占据了树林边缘的树冠对地面予以支援。
黄射立于防线核心，怒吼一声，‘幻髅’黑龙破空而降。
他亦不敢再保留实力，六魄觉醒之力全面释放，黑龙的身形不断爆涨，甚至比那红叶坊召唤的巨人更庞大。
强大的法则能量激荡成黑色狂风在龙躯上不断汇聚滋溢，突变的筋肉绷紧鼓起，背脊生出了黝黑的逆刺，龙鳞龙爪泛着金属光泽，这是‘幻髅’的暴走姿态，是黑龙的最强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