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舞姬的战争
塔伦帝国的最北方,现在已经感受到了初冬的寒意,在那比摩台山下的英魂草原,太阳明明已经升起了许久时间,但昨夜的霜雪却依然未能消融。
大皇子喆罗这一个月来每日都要在这里例行参加守陵忏悔,为过去一年在西线边境中战死的塔伦士兵祈祷。
黑压压的乌云下狂风猎猎,巫神宫的萨满们围绕着祭台呼号冥神之名祈祷,整个草原上一片呜咽,分不清何时是风声何时是人声。
喆罗满脸肃穆,敛目収神,他那健壮的身体高高伫立在祭台之上,却不像其他萨满那般低头谦恭。
他把对冥神的忠诚全部践行在了战场之上,他收割敌人的生命来献祭神祗,用刀剑和热血来宣告自己的忠诚,而当他回到这个祭台时,他反倒更像冥神的化身,或者说是冥神的死亡之镰。
萨巫王那干瘦的身体蜷缩在袍子里,远远的站在祭台下等待着今天仪式的结束,他很清楚大皇子不喜欢自己,或者说是不喜欢整个巫神宫,所以他很知趣的躲得很远。
虽然在其他人眼里看来,没有萨巫王的首肯,缺少了巫神宫的授命,即便喆罗是皇帝钦定的继承人,喆罗也无法成为真正的塔伦之主。
好在无论是萨巫王还是喆罗,这份相互之间的隔阂成见并没有发生更大的摩擦,这是因为两人的心中都各自有着更为强烈的执念。
喆罗的心中只有征战,塔伦与奥斯陆帝国之间的边境之战在喆罗的世界里高于一切!
而萨巫王作为冥神的人间使者,他只关心完成冥神的遗志,而这份遗志究竟是什么,除了萨巫王本人之外无人知晓。
但在这两人之间,还有一位心气儿极高的人物存在。
在草原边缘的山丘上,一座临时搭建的巨型帐篷被重兵守卫,这些士兵都是喆罗的亲卫,是塔伦帝国最精锐的骑士!
而帐篷内的陈设布置,却完全没有刀戈剑戟的峥嵘,相反,竟是满屋的暖香温情。四壁挂饰着绫罗彩缎,床榻上铺就着红纱锦裘,金烛台摆满了整个帐篷,一面巨大的浴女玉屏风远远望去令人春心悸动。
这帐篷乃是双层,夹层间里,十余名侍女们不停的向六只火炉里添炭,这让帐篷里面也能时刻保持温暖如春,但即便如此,侧卧在床上的正主却是全身一丝不挂,也是令人惊奇。
更令人惊艳的是她的容颜,本来就极为漂亮的脸蛋,配上恰到好处的彩妆,打造出了一张几乎完美的美人脸,虽然稍显艳丽,但却和她那天生媚骨浑然天配,以至于她完全不需要任何衣衫来勾勒身体的线条,也不需要任何珠宝来衬托自己的气质,她就这样把最美的曲线摆在那里,就足以向任何人证明,她的美丽和性感,天下无双。
的确,冬月虽然在彩额榜上排在第二位,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已经年近四十的金姬是因为她的权利和财富才被尊为榜首的。
所以都说世间有千般美,冬月的美或许不能折服所有人,但她那公认天下第一的美妆,能够满足任何一名男性对完美女性的所有定义。
所以,冬月想要得到一棵男人的心,实在是太简单的事情。
喆罗也不例外,虽然这位大皇子的大男子主义情节尤为严重,但在冬月的面前也是有求必应。
而冬月的眼中同样也只有喆罗,她知道自己这辈子是为喆罗而活的,她愿意为喆罗奉献出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包括她所支配的彩蝶馆。与金芙馆、苓香馆和水玉馆并称为血色四大舞馆的彩蝶馆,更是整个大陆最庞大、最复杂,也是最高效的情报收集和交易组织。
“馆主,今天是否还要等皇子殿下回来了再排舞?”
冬月的贴身侍女毕恭毕敬的低头请示。
自从塔伦边境的战争暂停以来,不仅仅是喆罗麾下的十余万骑兵开始全面修整,所有与之相关的后勤保障也都兵甲入库修养生息,对于彩蝶馆来说,筹备即将到来的年终斗舞盛典也提上了日程。
“等殿下回来帮我挑衣服,我要他陪我一起去舞馆。”冬月声如酥油,昨晚两人折腾的太久,今早喆罗离开时冬月浑身酸痛根本就爬不起来,此刻饱经雨露的她如猫儿一般眷念着爱人,眉眼间全是满足的春色。
冬月慢慢起身踱步走出帐篷,只披着一件白裘披肩,在寒风凛冽的草原上竟然丝毫不惧寒冷。正如她的名字,在冬月出生的她,天赋冰体,不仅体温低于常人,更可以凭借法力将自己与冰雪融为一体,化身冰雪女神,与天地同息。所以,被誉为‘苍狼之主’的喆罗在每次大战后,都喜欢把冬月按在怀里,正是看中了她那冰体能够凝血止痛、清神抑燥的神奇功效。
冬月再度来到营边面北而望,四周护卫的士兵急忙都低下了头,不敢斜视,大家都知道冬月是喆罗的冬月,她在喆罗的怀里是如白兔般的温柔可爱,但在喆罗的视线之外,冬月可是执掌着血色大陆最大情报机构的寒冰美人。
冬月和萨巫王之间的矛盾人尽皆知,无论起因如何,孰对孰错,有一点是大家公认的,那就是冬月的小心眼天下第一,得罪了这个女人,会被她惦记一辈子。
对于巫神宫和萨巫王,冬月早已将其已经视为了死敌,若不是因为喆罗需要巫神宫的支持,恐怕彩蝶馆早就和巫神宫公开决裂了。
“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关于年终盛典的舞蹈,我想做一点改动。”冬月远远的望着祭台,嘴角裂开露出一副小恶魔般得意的笑容。
侍女立刻凑上来,冬月吩咐道:“把服装改了,派人去定做新的服装,就按照那些萨满的袍子来设计。正装的长裙要开衩到腰,热舞的短裙要包臀流苏,领舞的上衣要露脐开背,伴舞的上衣要露肩挂水袖,所有的风格一定要统一,让大家一看就明白这是萨满风的舞服,所有的设计方案七天后拿给我看,我要亲自修改。”
冬月越说越兴奋,觉得可以通过这样的机会来羞辱一下巫神宫实在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她那出名的小心眼从此之中可见一斑。
侍女则有些担心,小心的询问到:“馆主,您之前已经定了战舞的伴奏曲风,现在把服装改成萨满风的话,会不会有些冲突?”
冬月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肯定的说道:“战舞的曲风是皇子殿下定下来的,他希望我的新舞蹈可以为塔伦的骑兵勇士们助威,所以曲风基调绝不能改。至于服装的冲突么,我想可以加一些刀剑道具来调和,关键的重点还是在于排舞的演绎,战舞的灵魂是节奏,是能够让人热血沸腾的节奏!更何况,这些年的庆典上还从来没有哪一家舞馆安排过战舞,这种审美上的反差会给我们的舞蹈带来巨大的先天优势!”
而侍女却皱眉提醒到:“馆主,您忘了么,昨晚呈上来的情报里,有其他三家舞馆盛典的排舞计划,其中金芙馆的金仙儿也在筹划战舞,可能会和咱们的舞风有所冲突。”
冬月先是脸色一红,昨夜太‘忙’,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处理积攒下的事务,此刻听了有关金仙儿的排舞计划,冬月微微皱眉说道:“那就派人‘劝’她换个舞蹈好了,在今年的斗舞庆典上,必须只有我冬月一人的战舞!”
在彩蝶馆的旗下,不仅有最庞大的情报机构,也有最神秘的杀手组织,即便是金芙馆的彩额,如果挡了冬月的路,彩蝶馆也绝不会有任何犹豫。
冬月远远的望着祭台上的喆罗,那个英姿挺拔的雄壮身躯,是唯一能够让自己感觉到温暖的男人!为了喆罗她可以奉献出一切,包括一场最完美的舞蹈,所以,今年的年终斗舞盛典上,绝对只能有一曲战舞,那将是冬月献给喆罗的生日礼物。
每年的年终斗舞将决定新一届的彩额榜排名,虽然对于金姬和冬月这样的顶尖舞姬来说没有任何悬念,但是作为这个最美丽的行业巅峰,冬月的目标不允许其他人染指,这是地位,这是气场,这是身份的象征。
当然,既然是彩额榜,永远会有新人去挑战新的排名,金仙儿的野心在金芙馆内人尽皆知,同为金芙馆彩额的诺兰,已经感觉到自己无法再压住金仙儿,今年的盛典之后金仙儿的排名很有可能便会超越自己,这不仅关系到面子的问题,更将影响到金姬之后,金芙馆馆主的传承之事!
诺兰再度写信向馆主金姬告发金仙儿企图自立门户,她把有关金仙儿在唐家堡的一言一行都收集起来,经过加工后形成了一篇声讨金芙馆叛逆的檄文,在送给金姬的同时,也在馆内上下散播流言,不遗余力的打压金仙儿。
而在刚刚抵达红石城的金姬的房间里,这封告发信却被金姬搁置一边,金芙馆的另一名彩额,年龄最小的珠珠,拿着馆内正在疯传的檄文,一字一句的读给金姬听,而后者却只是微微的笑着,这个血色大陆上权利最大的美人,此刻仿佛心不在焉,像是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姐姐,诺兰姐这次可是真的生气了,不光是发这些檄文,听说暗地里还派了杀手去了唐家堡,本来她生气仙儿姐姐是有情可原的,但若是因此伤了仙儿姐姐的话,那诺兰姐也是有些过分了。”珠珠目光闪动,她有些得意自己这次可以一箭双雕,若是诺兰和金仙儿都被馆主责罚,那么自己上位的机会也就来了。
金姬岂能不知珠珠的打算,对诺兰私底下的行动也是了如指掌,但是她却似乎完全不想干预,只是始终微微的笑着,许久之后才慢慢说道:“你们不了解仙儿的来历,她六岁被送到这里,是我一手把她带大,她的那些心思我全都看在眼里,这次她若是想要单飞,那我便成全她。不过,我不会动用金芙馆的资源去帮助她,也不会阻止诺兰对她下黑手,因为既然她想要独当一面,就必须要拥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金姬转目注视着珠珠,那仿佛将人看透的目光让后者不由得心虚低头。金姬徐徐说道:“仙儿像极了当年的我,心高气傲,意志坚定,在舞蹈方面的天赋也不输如今任何一位彩额,而且她的背后有你们想象不到的人物在鼎力支持,所以,这条路你们走不了,但仙儿的确有机会!”
珠珠沉默了,虽然每名彩额背后都有数位大金主的支持,但金仙儿的金主却始终是个迷,珠珠也曾经调查过,却一直没有结果。
金姬的话,算是给这件事情定了调子,珠珠不是金仙儿,更没有胆量像诺兰那样去主动开战,从某种方面来说,舞姬的世界其实和世家间的竞争一样,残酷而现实,那香艳的彩额榜背后,同样是黑暗的潜规则和血淋淋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