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锦面龙旗
在墨谷城里，白庆目送着唐笑进了城主府，在城门口和门官静静等着结果。
而迎接唐笑的，正是这里唯一的女主人，唐墨的姐姐，唐依。
唐依正在清扫客厅，穿着女仆的服装，脸上还挂着汗珠，突然起来的唐笑吓了她一跳，如果是平时来了陌生人，门官大叔应该会提前来通知的。
“在下猿门唐笑，前来拜访门主大人。”唐笑抱歉的施了一礼，却被眼前的这位素装少女的天生丽质所吸引。
唐依的美是一种朴素的美，俏丽的面容上带着源自生活的色彩，稍显羞涩的微笑中写着最质朴的纯真，微红的脸蛋上点缀着恰到好处的酒窝，可爱的小下巴令人爱怜的不禁想要捧在手中把玩。
“您好，您好，我父亲在后院，嗯，休息，请您在客厅里稍作休息，我去把他叫醒。”唐依红着脸向后院跑去，女孩的身材也是出奇的好，大概是常年操持生活的缘故，健美的体形更加凸显她丰满的胸部，如小鹿般欢愉的步伐令人着迷，唐笑在后面看的竟然有些发呆了，他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唐星那小子会看中唐墨的姐姐了，唐依这姑娘真的是一块没有沾染其他世家女孩常见陋习的无暇美玉啊。
唐笑回味了很久，很久，久到了快要忍耐不住，这才见到了正主。
和传说中一样，一个标准的醉汉从甬道里晃晃悠悠的走过来，老远的便能闻道身上厚重的酒味，他斜眼看了一眼唐笑，一屁股坐在了客厅的椅子上，虽然这里被唐依打扫的一尘不染，但是他屁股后面粘连的稻草和土坷垃立刻将这里变得狼狈不堪。
唐笑心中暗自为唐依的辛苦叫不值，不明白眼前这位邋遢的不能再邋遢的中年大叔，有何德何能号称二十年前唐家的第一俊杰。
“猿门的小子，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情？”唐业醉眼惺忪，四处寻觅着，但很明显唐依并没有在客厅里给他备酒。
唐笑直接切入主题，郑重的说道：“我受人之托只想问门主一件事情。当年您在淑芸行宫负责保卫，依照赵氏皇族的规矩，所有皇子周岁返乡，都需从你那里领取一面锦面龙旗，托我之人只想知道，从你手中究竟发出去了多少锦面龙旗。”
唐业浑浊的双眼蓦然的变得凛冽起来，他盯着唐笑久久不语，而后者也是丝毫没有退缩，静静的等待着唐业回话。
“是谁让你来的？”
“不能说。”
“那他就一定认为我会说？”
“他只让我把问题带到，门主如何回复，我都会一字不差的带回去。”
唐笑明白自己只是个小角色，在涉及到皇室继承人这样的绝密问题上，他丝毫不敢有一点额外的非份之想，他也不认为唐业会告诉自己答案，虽然眼前这个醉鬼看起来十分不堪，但唐笑可不认为自己没有要挟的手段，就能让唐墨说出答案。
“如果你是猿门的少主，那红石大公肯定就脱不了关系了。”唐业似乎完全清醒了过来，对局势判断也是丝毫不差，“他们很聪明，知道找你来打听这件事情最为合适，你也的确是个可以托付这种问题的人。”
唐业看得出来，唐笑在面对这种大事面前有足够的定力，而这一点是自己的儿子，唐墨所欠缺的。
“如果你不能把答案带回去，恐怕以后的墨谷城也不会太平，至少你们城卫军就有了经常光顾的理由。”唐业盯着唐笑，冷笑道。
唐笑不可置否，这些事情不是自己所能决定，他很清楚，在这样的局势下，整个唐家都只是一颗不起眼的棋子而已，谁也不敢保证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好吧，把我的答案带回去，你们猿门交差，我保豹门平安。”
话音落下，唐业伸出手来，比了一个数字的手势，唐笑记下，施礼道谢。
“没事别来墨谷城了，尤其是连见面礼都没有，我们豹门可不欢迎外人。”
唐业抬手将唐笑赶出了客厅，自己再度晃晃悠悠的朝着后院而去。
唐依早就牵着马在门口等候唐笑，见到后者出来连忙把马缰绳递过去。
而唐笑翻身上马后，并未立刻离开，反倒是犹豫半天后，对唐依问道：“不知道唐依姑娘可否认识鹰门的唐星？”
“唐星？”唐依想了想，摇了摇头，她是那种典型的传统世家女孩，很少关心豹门以外的人和事，事实上单单一个醉鬼老爸和操持家务就已经让她筋疲力尽了。
“那就好，下次我再来的时候，一定不会忘了门主大人要的礼物。”唐笑竟然笑了起来。
唐依有些莫名其妙，看着策马而去的唐笑，不知道对方所说的唐星又是什么人物。
在城门口，白庆也没有拦下唐笑，一旁的门官冲着白庆使了个眼色，指了指地下，又指了指城主府的方向，白庆立刻明白了门官的意思，他已经探听了那黑袍怪人朱怀仁正通过地行之术潜入城主府。
白庆立刻起身闯进城主府，径直进了后院，在一个稻草垛上，见到了刚刚爬上去的唐业。
唐业看到白庆，两眼都快瞪直了，毕竟是几年没见的老伙计，对于唐业来说，白庆这世上几乎是唯一能算是朋友的人。
而白庆却立刻摆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指了指地下，暗示下面有人在窃听。
唐业多少明白了白庆的暗示，但眼眶子还是湿润了，想要从草垛上爬下来，结果脚一踩空却摔了下来。
“你给我小心点，我可不希望你有什么闪失！”白庆急忙过来扶助了唐业，两人一起在草垛下面坐下来，互相攥着手，狠狠的攥着手。
“你这次来？”唐业不知道白庆在提示自己防范什么，欲言又止。
“刚才唐笑来找你，为了什么事情？”白庆想了想问道：“我跟着他从唐家堡一路而来，朱家一个擅长潜行的幕僚也是一路跟随，我担心朱家对你不利。”
唐业立刻明白了白庆所指的幕僚，应该就是此刻在地下潜行的窃听者。
“唐笑是受人之托来询问当年我在淑芸行宫任职时的事情，有关于锦面龙旗的数量。”唐业对白庆并不隐瞒，他知道白庆曾在血衣卫的经历，这些事情对于两人来说都不是什么隐秘。
“看来，朱厉还是盯上了那些皇子，现在江湖上传闻‘九子还都’，称当时淑芸行宫一共返乡了九位皇子，看来朱厉这是派人来找你核实皇子的数量了。”白庆与唐业互相交换信息，并不避讳朱怀仁的窃听，只是因为这些事情在双方看开都已经不是秘密了。
“那么，你把答案告诉唐笑了？”白庆看向唐业，眼光闪烁。
唐业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没必要为赵束保密，虽然曾经以兄弟相称，但那一次他对我们的背叛让我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他。”
这话既是说给窃听者的，也是唐业的实话。
“我明白，那一晚的事情，你受到的伤害最大。”白庆声音低沉。
“不，不是我，是白薇，你还不明白吗？所有的事情，所有的阴谋，根本就是为了陷害白薇！”提到了白薇，唐业变得癫狂起来。
白庆冷静的伸手按住了唐业，严肃的说道：“我明白，而且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调查当年的真相，很有可能赵束也是被人利用，真正的凶手，也是幕后的黑手，我已经十分接近了！”
唐业闻言两眼发直，声音颤抖的问道：“是谁，究竟是谁？”
白庆犹豫了一下，伸手指了指下面，又赶紧说道：“要想连根拔起，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兄弟，你要有耐心。”
看到白庆向下的手势，唐业已经把拳头举了起来，但又听到了‘连根拔起’的字眼，终究还是忍住了。
“我会等着的，我让会那些人付出代价！”唐业是咬着牙关忍下来的。
白庆叹气说道：“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被人利用了，李白隐居冰宫，我沦落江湖，你落魄成了酒鬼，尹米尔被圣林皇室禁足，国牝至今拒绝婚配，还有早已离开我们的白薇，所有人可能都只是那个幕后黑手的棋子，甚至赵束本人，那一晚的事情，应该也是被人利用，事后又被蒙蔽了真相，现在想起来，也许当时我们如果没有宣布和他恩断义绝，事情可能还不会演变的那么糟糕！”
白庆说的是实话，但是对于唐业来说，赵束已经是永远也不可能原谅的人了。
这时，门官在客厅门口悄悄的现身，伸手指了指地下，又指了指城外，意思是潜行的人已经离开了。
“走了。“白庆提醒唐业，然后把自己来时与朱怀仁交手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唐业皱眉问道：“你是怎么发现这个人的，又有什么证据说他才是当年的幕后黑手。”
白庆没有立刻回答，先是理了理思绪，然后才边回想边说道：“起初，我只是在追查导致我被家族除名的原因，发现那个唆使我盗走了家族传世之宝的人，竟然是光明神殿的祭司。在那次远征魔语森林失利之后，我回到帝都却再也没有找到这个人。后来，光明神殿改称禁术塔，我偶然在一次佣兵任务中，接触到了一名早已卸职多年的光明神殿史官，他居然对这个人有印象，告诉我这个朱姓的普通祭司是个很神秘的怪人，与时任光明神殿教主的慕容玉迪关系不同寻常，神殿发起的魔语森林远征行动就是他的建议，而真实的目的绝不是对外宣称的神圣远征，其实是为了借机摆脱白薇圣女对神殿的负面影响。”
“他们当时就想要除掉白薇？”唐业神色痛苦的问道，这个问题虽然他以前曾经想到过，但因为没有证据，并不敢公开质问神殿。
白庆点点头道：“很有可能，但那个朱姓的关键人才是解开一切秘题的钥匙。后来，我便开始秘密调查这人的身份，得知他名叫朱怀仁，被朱氏除名后加入了光明神殿，禁术塔成立后他却销声匿迹，直到今年才重新发现了他的踪迹，没想到他不但重新返回了朱家，还成为了红石大公的贴身幕僚之一，相当受器重！”
唐业听到这里面色一怔，刚想要张口，却被白庆伸手拦下。
“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你一定是怀疑朱厉是背后主事，对不对？”白庆说道：“其实一开始我也朝这方面想的，毕竟朱厉的野心也不是这几年才膨胀起来的。但是，后来我调查的结果却让我越来越迷惑，三个月前，我跟踪他去了陇西郡，发现他秘密会见了黑石树妖一族的新首领，而就在这次会见之后，黑石树妖连同刺火蛇族竟然宣布发动了叛乱。我随后变去见了那位叛军的首领，一只变异的雌性黑石树妖，对方虽然没有说出叛乱的真正原因，但却告诉那个始终把自己藏在黑袍下的朱怀仁身上有着和她一样的味道！”
“你的意思是，他并不是人类，是异族？这怎么可能，异族怎么可能加入光明教会，又怎么可能骗过神殿的教宗大人！”唐业被这个说法吓到了。
“还有一件事，也是我刚刚察觉到的。这个朱怀仁回到红石城后，并没有认祖归宗，而是以新的身份加入了红石大公的麾下，从某种意义来说，他现在是其他势力派到红石城结成同盟的使者。”
“是哪个势力？”唐业的脑海里立刻涌现出来了其他几位大公，这些开国元勋所在的世家，包括红石大公在内，如今仅仅剩下了四族，每一个都是有着强大根基底蕴的传统世家豪门。
“天道宫！”但白庆却给出了一个唐业完全没有想到的答案。
“不可能！”唐业脱口而出，摇头道：“天道宫可是整个大陆所有世家的共同敌人，朱厉如果要想谋求皇位，断不可能为了一时的利益与天道宫合作，这无疑于把自己放在了整个帝国的对立面！”
白庆没有回答，静静的等待着唐业自行消化这些信息的震撼，就如同自己最初发现这些秘密一样，同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的话说服不了你或者任何人，但是时间会说明一切。”白庆平静的说道：“只要揪住这个人查下去，无论当年的事件是哪个势力在幕后指使，我一定都会把他们找出来！”
“我能做些什么。”唐业想要站起来，却被白庆按住了。
“我的确需要你，但是必须是过了今年之后！”白庆安慰着自己的老伙计，说道：“天机那个老家伙的话还是要防着点的，我可不想失去你这个老朋友。”
唐业明白白庆的良苦用心，还是坐了下来，沉浸在回忆之中伤感不语。而对于白庆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再是去查什么真相，而是要在年底之前确保唐业不会挂掉，无论是朱厉还是赵束，抑或是那个神秘的天道宫，白庆决心不会让任何人再次伤害自己的兄弟。
这时，一只鹰兽越过院墙飞进了后院，落在唐业的身边。
这是从唐家堡传来的讯息，里面报告了刚刚结束的宗祭的情况，包括唐墨在比武夺冠以及获得的额外奖励。讯息中还说明了明早将会从唐家堡出发返回的联合商队，着重描述了其中有关金芙馆、白家和时家的情况。
唐业苦笑一声，将纸条交给白庆，后者看完心乱如麻，明白如果自己继续呆在这墨谷城里，少不得要和白蓉的商队撞脸，那些年轻人也就算了，老管家白钵可是自己的同门兄弟，绝对会认出自己来，到时候自己在墨谷城现身的消息传回白家后，肯定会给墨谷城惹来麻烦。
而唐业则是在考虑荣耀学院的事情，眼下墨谷城已经成为了各方势力关注的焦点，红石大公也好，金芙馆也好，这仅仅是开始，之后天下大乱墨谷城必然无法独善其身。唐业心中思索，现在也许真的需要自己重新站出来了，让唐墨和唐依去荣耀学院避一避风头，或许真的是上天赐给两个孩子的良机。